已被大軍圍困的陳向前看着對面那歸降於敵軍的好兄弟，滿臉不敢置信。
他不明白，當初和他一起從賢良村出來的生死與共的弟兄，如今爲何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難道他們的情誼，還比不上對方許諾的榮華富貴？
“爲什麼？”陳向前問道。
“哪兒有什麼爲什麼？我從小就比你聰明，我也比你努力，我爹還是村長，先生在的時候，我纔是班長，但爲什麼先生只收了你當親傳弟子，將一身武藝悉數傳授，長大之後你一直壓我一頭，我才應該是清天軍的元帥！！”劉多智道。
“先生教我的，我都教你了，我可有半分藏私？”陳向前滿臉悲憤的道。
“你住口，若是你真的都教我了，爲何我還是不如你？”劉多智道。
陳向前沉默了。
他總不能說，自己的天賦比劉多智強，當初基業初立，自己練功的時候，劉多智只顧聲色犬馬吧？
陳向前舉起當初林千行傳給他的寬背大刀，割下自己的一縷袖子，直接扔向了劉多智。
“從今以後，你我恩斷義絕！”陳向前鏗鏘出聲道。
“笑話，你以爲你還能活着出去？”劉多智說道。
“倒也未必。”陳向前道。
“上，殺了他，賞金一萬，封千戶。”劉多智說道。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圍住陳向前的士兵們紛紛亮出兵刃，攻向了陳向前。
陳向前鼓足內息，寬背大刀揮砍而出，數尺長的內息刀芒輕易破開士兵們的甲冑，鮮血揮灑間，只留下一具具屍體。
呲呲呲呲呲~！
無數熱氣自他口鼻之中涌出，內息覆蓋周身，刀兵箭矢落在身上輕易便被擋開，他手中的刀與他的心意相合，無有誰是他一合之敵。
遠方觀戰的羅仁眼神中帶着畏懼。
這還是策反了對方親信，使得對方深陷戰陣之後的情況，要是真的正面衝殺起來，這陳向前又該有多麼恐怖？
不過還好，天命在他。
這陳向前即便武藝再高深，他終究也只是人。
是人，就有極限。
他能殺十個，百個，但這裡卻有上萬的士兵，而且不乏精通內息的高手。
就算堆也能堆死他。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隨着時間推移，陳向前只感覺呼吸愈發困難，肺部好似火燒，口鼻中的熱氣也變得稀薄。
不過他依舊沒有絲毫的畏懼。
死亡罷了。
是的，不過一死而已。
他從未有過分毫的畏懼。
他的身形一如他的名字一般，不斷向前，走向那背叛了他恩義的過去的友人，每一步邁出，便有數個兵卒的屍體堆積在身後。
劉多智面露驚懼之色，衝着身邊的護衛大聲喊道：“快放箭，攔住他！！！”
那護衛看他的眼神頗爲不屑，但還是拉弓瞄準了陳向前。
嗖嗖嗖~！
噗~！
三支箭矢飛出，一支被陳向前斬斷，一支被他避開，最後一支箭矢落在了他的身上，破開了他的內息，穿破皮肉。
他的內息已經孱弱得不足以抵擋這些箭矢。
陳向前面色不改，揮刀斬斷箭身，繼續向前。
越來越多的箭矢飛來，陳向前身上被扎得好似刺蝟，他放棄了某些不致命的地方，專門用內息防護自身要害。
哪怕身上滿是箭矢，但依舊不曾停步。
他的周遭已經沒有士兵敢於上前，其勇武之可怖，讓這些士卒都感覺到畏懼。
劉多智看着不斷靠近的陳向前，有心遁走，但卻被人死死的抓住，不允許他當逃兵。
羅仁需要劉多智這個靶子來讓陳向前越陷越深，若是劉多智逃了，陳向前說不得也就直接走了，以陳向前現在表現出的勇武，他還真擔心自己留不下他。
若是讓陳向前逃走，他覺得自己之後就是睡覺都不安穩。
所以今日他必須留下他，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在所不辭。
歘~！
陳向前一刀斬出，落在劉多智身前，刀芒將他的戰馬頭顱斬下，他的身子摔落在地，雙腿都發軟了。
他身邊負責保護他的護衛將他拉起，直接後退了一段距離。
此時，數十個內息高手縱馬上前，手中兵刃佈滿內息，直逼陳向前而去。
劉多智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他道：“快，殺了他，殺了他！！”
陳向前看着劉多智遠去的身影，陷入沉默。
他猶豫了，那一刀本該將那位好友一分爲二，但因爲他的猶豫，這一刀終究沒能要了他的命。
那十幾年的友情，終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容易割斷。
面對衝來的數十個內息高手，陳向前的記憶回到十幾年前的那個夕陽西下的日子。
一道偉岸的身影手中拿着一柄比他還高的大刀，一刀之下，將一棵需要兩人合抱的大樹一分爲二。
“記住，猛虎下山這一招，是沒有退路的，當你用了這一招，不是你死，就是敵亡。”那偉岸的身影對他道。
這一招他記住了，記得很深刻。
這麼多年以來，這一招他一直都在記憶中反覆演練，不過他從未遇到過真正需要他使出這一招的時候。
因爲他有弟兄爲他遮前擋後，永遠都不會淪落到需要你死我活的時候。他以爲，自己這一輩子都用不上這一招了，然而沒想到的是，弟兄終究會背叛他。
“只有你，你永遠不會背叛我。”陳向前對手中的大刀說道。
似乎是對他的話進行迴應，他手中的刀此刻竟然也泛起了些許寒光，發出了一聲清脆的嗡鳴聲。
“猛虎~！”
“下山！！！”
一道猛虎虛影在虛空中顯現，陳向前體內所有的內息全部匯聚，筋骨和肌肉崩碎，精神和氣血凝聚，刀身也產生裂紋。
“吼吼~！”
那猛虎虛影衝擊而出，將他身前一切阻擋他的事物盡皆粉碎。
那數十位內息高手沒有來得及出手便已經身死當場，劉多智在看到那猛虎衝來之時，眼神中似乎也帶有一絲悔意，但這悔意也永遠的隨着他消失。
一擊之後，陳向前直接失去所有力氣，似乎快要倒下，但他的刀撐住了他的身形，使得他依舊站立。
一衆士卒以及羅仁都呆愣當場，縱然陳向前此時看起來油盡燈枯，但依舊沒有誰敢於上前。
那一條長達十數丈的溝壑，着實足夠讓人震撼的。
這一刻所有人都在發出詢問。
人，真的能夠做到這樣的程度？
“放放箭！”羅仁率先反應過來，讓護衛放箭試探。
然而護衛拿着弓比劃了半天，雙手一直顫抖，始終未能瞄準。
羅仁搶過弓，深吸一口氣，拉弓至滿月，瞄準了那渾身染血的身影。
頓了頓之後，他鬆開了手中的弓弦。
嘣~！
嗖~！
箭矢游出，直奔陳向前而去。
陳向前口鼻中溢出鮮血，他能聽到那一聲箭矢劃破空氣的聲音，但他卻做不了任何事。
那是不留後路的一招。
他將自身的所有傾盡於此，對自己的過往做了一個了斷。
唯一讓他覺得有些不甘心的，就是他沒能實現當初對師父的承諾，做出一番成就來。
“師父.弟子讓您失望了.”
那一支箭矢在陳先前腦袋前兩寸左右的地方停滯了下來，就那樣靜靜的懸浮在虛空。
林千行的元神綻放淡淡的微光，憑虛御空，褪凡劍懸在身周，從天而降。
那一支箭矢，被他的精神力量所阻攔，不能再寸進分毫。
羅仁瞪大了眼睛，有些兵卒更是直接雙腿發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林千行沒有搭理周遭的兵卒，而是看向了自己的弟子。
“師父.”陳向前努力擡頭，看向了那道身影，喃喃道。
“向前，爲師沒有失望，你讓爲師很滿意。”林千行道。
陳向前那一招，將他所創的內息武道和精神武學都結合在了一起，甚至他手中的刀也誕生了靈性。
可以說陳向前是林千行如今見過的所有人裡面，唯一一個貫徹了他所創超凡之路的人。
他的天資，遠超林千行當初的預估。
“太好了我..沒有讓.師父您失望.”陳向前說道。
這話說完，他便身形向後倒去，徹底失去了意識昏了過去。
“走吧，這紅塵俗世的名利場，不爭也罷。”林千行伸出手，抵住陳向前的背後說道。
旋即，他便用精神裹挾着陳向前升空，想要帶陳向前離開。
只是他想走，羅仁卻不想他帶陳向前離開。
他辛辛苦苦佈局，好不容易纔將陳向前留下來，現在陳向前卻要被這莫名其妙出現的人救走。
就算那人會飛，就算那人是仙！
他今日也要讓陳向前死！
羅仁手中的弓拉滿，箭矢瞄準了陳向前。
嗖~！
箭矢飛出，直奔陳向前而去。
那支箭矢在靠近陳向前一米遠的距離時，便被止住。
林千行看了一眼羅仁，心念一動，箭矢粉碎，褪凡劍化作流光飛出。
歘~！
褪凡一閃而過，旋即回到了林千行的身邊，上面未有沾染半點鮮血。
羅仁身形定在原地，動作僵直。
直到林千行遠去許久，他的眉心一點血珠滲出，他手下的人才發現他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