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估計他察覺出我的異常“箱子丟了嗎?”
我搖頭:“你知道嗎,你被抓以後,不但我媽被欠債的人逼死,我們家的房子也早就被收走了,除了這條項鍊,什麼東西都沒留下來。”
“那你……”
我知道他問不出口的話,從他那充滿心疼和悔恨的眼神裡我全都看到了。
“行了,別問我是怎麼過來的,反正都過來了。”我把墜子放回衣服裡“沒人威脅我來找你要配方,我也壓根就不需要你的配方,我今天來看你,只是怕以後沒有機會了。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恨你,二十年前我恨你讓我流離失所,而現在,我恨你不止讓我一個人流離失所,你知道造下了多少孽嗎?被你害死的那個警察……”
“算了。”我擺手不想說下去“我真的要走了,我還有事。”
“等等,小謹。”他再一次叫住我“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種人,你聽我說,我沒有要庇護任何人,如果非要說我在保護誰,那就是你母女。”
“對,你要是交待了搞不好毒販會回來打死我們母女,我懂的我懂的……”這樣的理由不足以讓我原諒他,如果他從一開始就不去招惹那些人,又何來這些事。
“你不懂!”他衝我大喊“你不懂我爲什麼要替他們做事,你也不懂你母親爲什麼會自殺!小謹,你恨我無所謂,可我希望你不要連帶你母親一起恨,她絕不是要丟下你一個人,她會選擇那條路是因爲她知道自己沒有時間了,她得了癌症,已經開始惡化……”
“你說什麼?”我回頭看他。
“那個時候你還小,我們不想讓你知道,本來我有機會救她的,只要有足夠的錢她就可以做移植手術,我做的所有事情她都知道,她決定陪我鋌而走險不是她有多怕死,只是因爲她捨不得你,她不想你小小年紀就沒有娘,是我沒用,沒能拿回錢來,還害得你們被那些混蛋盯上……”他已泣不成聲。
我不知道此刻我是什麼心情,當所有事情都在一瞬間變得合情合理,而我這二十年的怨和恨就好像一場笑話,一場我自己嘲笑我自己笑話。對,他們用他們的方法保護我、照顧我、爲我好,可我呢,我要怎麼辦?我該怎麼辦?他們用他們的愛把我變成了一個不通人情、不知感恩,還要怨天尤地的混蛋!
整整二十年才告訴我實情,如果不是我這麼逼他,他還打算藏多久!!
“你認識沈成嗎?”我問他。
“你認識廖七嗎?”我再問他。
“你知道二十年前這個團伙幾乎被掃蕩一清的事情嗎?就在你出事後幾個月!!”我逼問向他“你敢說這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到底在做些什麼啊!你到底是毒販的同夥還是那警方的污點證人?爲什麼你要抗下這個罪名整整二十年!”
“小謹,你爲什麼會知道這些人,你老實告訴我,你現在到底陷到什麼程度了?”他答非所問。
“告訴你又怎樣,你能幫得了我嗎?”
“我……”
“如果你真的想幫我,就如實告訴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殺了那個警察的,到底是沈成還是廖七?”
“是廖七。”他低下眼簾“我不知道他們團伙內部有紛爭,那個叫廖七的不想我把配方賣給沈成,所以他才找人來暗殺我,我知道我很沒用,所以我害怕反悔了,不想再和他們做交易了,死去的那個警察是臥底,他是爲了保護我才死的……他臨死前讓我把消息轉達給他的上級,就是那個姓吳警官,我本以爲這件事很快就會過去,我只要等到他們都落網,我就可以出來見你們,可是沈成還是跑了,臥底警察的身份也暴露了,如果我再讓他們知道是我幫了那個臥底警察,那你們母女就更危險了,所以我不能說……”
臥底?洛言白的父親是臥底?沈成會蠢到連這點都查不出來嗎,還把一個臥底的兒子留在身邊做事?我是該說他心大呢,還是說他“寬宏大量”?
“小謹,我不求你原諒我,但如果你是因爲恨我才走上這條路,我希望你能早日收手,因爲這樣不值得。”
“你能告訴我那個警察叫什麼嗎?”我還要再確認一遍。
“你爲什麼問這個?”他突然警惕起來。
“放心吧,人都死了,就算我有壞心還能幹什麼?”
“他叫羅斌。”
羅斌……不是洛建南嗎,等等,羅和洛發音如此相近,不排除這是洛建南的假名字,一般臥底都用假名,這也不算奇怪。
這麼說來,不是沈成心大,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洛言白就是當年出賣他們的那個臥底的兒子,只怕洛言白他自己也不知道吧。等等,似乎有哪裡不太對勁……
我記得上次在墓地,洛言白對我說起他父親的時候,提到過這樣一件事——他覺得他父親不是一個普通的警察,因爲他們母子曾因爲他父親遭到報復而過得很不好。重點不就在於他的察覺,而是在於“報復”,如果他小時候真的遭到過打擊報復,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沈成乾的,所以沈成是知道他的身份的,這樣一來情況又不對了……
“小謹!”
我父親的喊聲把我從沉思中叫醒過來。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小謹?你現在還來得及……”
“就這樣吧,我先走了。”
我急於去求證我的想法,這個羅斌和洛建南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如果不是,那這件事就只是一個單純的誤會,我父親沒有害死洛建南,洛建南或許只是恰巧也查到了我父親的事情,如果是,那麼洛言白和我父親有一個人對我說了謊。
“你、你還會再來看我嗎?”他急着問。
“有機會的話。”
我留下這句話,出了門就給趙春麗發消息,讓她再去查這個叫羅斌的緝毒警,但這一次千萬不能經過吳警官。
那個一直盤旋在我心底,似真若假的念頭,再一次被引了出來。我知道我一向運氣很好,從來沒有猜錯過,這件事如果我依然對了,那也不算壞,不,這應該值得高興吧,可我心裡怎麼就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呢?
洛言白還在車裡等我,我收拾了下心情,才坐上車。
“你還好吧?”他向我關切道。
“很好啊,不錯,我真應該早點來看他的。”我笑着說。
“看來你們冰釋前嫌了。”
“對啊,我們聊了很多當年的事情呢。”
“那就好。”
“你就一點就不好奇我們說了些什麼嗎?”我問他。
“這畢竟是你們父女間的私事。”
“可是喬森卻一直很好奇呢。”我扭頭看向他“我父親可是葉舒辛啊,你該不會說你不知道這個人吧?”
洛言白笑笑,既沒承認也沒否認:“對我來說,他就只是你的父親而已。”
“是啊,不管他幹了什麼,他都是我的父親。”我道。
“我看你氣色不大好,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不用了,時間要來不及了,我直接過去吧。”
“你確定?”洛言白猶豫着:“要不就讓周時去吧,你別太勉強了。”
“我沒事的。”我擠出笑容“畢竟二十年沒見嘛,難免心情跌宕,一會兒就好了。”
我停了下,又說:“不過在出發之前,我還有件事要麻煩你。”
“什麼?”
我從包裡拿出了那張帶着摺痕的韓幣,就是在郵輪上他折成玫瑰花給我的那一張,後來被喬森給拆了,我一直都把它帶在身邊,當成幸運符。
“你還記得它麼?”我遞向洛言白。
他明顯愣了一下,他的表情告訴我他記得,可是他卻搖頭了:“這是什麼?”
“郵輪上你給我折的花呀。”我提醒他“那天晚上,你失約了,然後你用韓幣折了一朵玫瑰花讓服務員交給我向我道歉。”
我特意把每個細節都說清楚。
“不過可惜被喬森給拆了,他怒氣衝衝殺進餐廳來還嚇我一大跳呢,你知道嗎,他還以爲你用這花給我傳遞了什麼消息呢,結果上面什麼都沒有,他居然懷疑你是泄露沈老闆行蹤的人,多可笑啊,就算你是臥底那難不成我也是嗎?喬森真是有夠笨的。”我擺弄着紙幣“只是我試了了好幾都沒能把它折回去。”
洛言白從我手中拿去了那張紙幣,默默還原成玫瑰樣子,才遞還給我:“你也有夠笨的,教你那麼久都學不會。”
“是啊。”我伸手接花“我這麼笨,還能學會嗎?”
“那以後我再慢慢教你。”
“以後……”我在手裡翻轉着那朵花,不知作何感想。
洛言白卻突然拉住我的手,緊緊握了一下,鄭重道:“好了,我知道你是爲今晚的事情在擔心,放心吧沒事的,你大膽去做,就算出了什麼問題,你也只要記得還有我,嗯?”
我仰臉看他,笑了笑,應道:“好。”
“那我們就走咯?”
“嗯。”我點頭。
車子上路,我躺靠在座椅上,望着窗外川流而過的景色,洛言白啊洛言白,你真不該叫這個名字,你纔是這世界第一的超級大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