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李信灑脫無比地坐在山石上,他帶來的軍士們穿得破破爛爛,乍一看還真像是沒有正規衣着的山賊們。李信長奔千里來迎聞蟬,在山上等着她,便看她一行人磨磨唧唧地在山中行走。山霧如雲衣般盤桓,重重疊疊的濃綠色被霧氣遮掩又顯出。而那山間的女郎,置身於高山長林中,像是一片粉白色的花瓣般,在綠色中穿越,渺小又動人。

她擡起露水般清瑩瑩的眸子看人,李信就忍不住心口狂跳。

聞蟬越來越美了。

她那極致的美色,撩得人全身發癢,如百爪撓心般。

這麼個美人,還跑出來走來走去。現在世道多亂啊,她仗着自己那三腳貓功夫的侍衛,就敢這麼胡來嗎?

李信起了戲弄聞蟬的心,想嚇嚇她。

他讓自己的人裝作劫匪山賊的樣子,就像自己第一次與聞蟬見面時那樣。起碼要給聞蟬一點教訓,要讓她知道外面多危險!沒事時少出來晃!

衆人整裝待發,伏在山間躍躍欲試,跳出來嚇唬那個女郎。結果李信自己掉了鏈子,他也跟大家一起看着山下越走越近的聞蟬。看着看着,他就看出神了,就任由人推了好幾把,也不捨得嚇聞蟬了。

他心裡軟下去,心想嚇壞了我家知知怎麼辦?

李信不管內心如何柔軟,面上向來是雷打不動的淡然。他坐在山石間,俯視着下方被人包圍住的聞蟬一行人。衆人只以爲他另有計劃,也不去管他了。不料聞蟬擡起頭,充滿驚喜地叫一聲“夫君”,李信臉就繃不住,露出了笑意。

他眼睛明亮,霍的一下站起來。

郎君高聲迴應聞蟬:“卿卿!”

衆人:“……”

聞蟬:“……”

郎君站在石頭上,笑得露出白牙,幾下間從白帶般繞山的溪流上跳了下來。他大聲喊“卿卿”的時候,聞蟬呆了片刻,恍惚覺得他在喊“親親”。時成婚夫妻,夫郎多稱呼女郎小名,或“女君”,或“卿”。寫信時深情一點,稱呼“卿卿”。蓋是文人墨客甜言蜜語的表達愛慕的方式,沒想到李信居然厚着臉皮就能喊出來。聞蟬臉更紅了,小小地瞪李信一眼他又對她如叫心肝寶貝般的胡言亂語!

李信從石頭上跳下來,正要與他心愛的妻子相認。一道黑影從馬車中竄了出來,隱約看到黑色綢布一閃,籠子的門不知什麼時候被啄開了。黑棕色羽毛的大鷹在半空中一盤旋,如閃電般一掠而走。它嘹亮叫着,衝向了李信。

衆人目瞪口呆,且見大鷹疾電一樣俯衝而下,李信後退,卻沒甩開撲向他的大鷹。聞蟬瞪大眼看着,李信眯眼,沒好意思剛見面就折人家的翅膀,所以他手被狠狠啄了一口後,也只是笑着甩了甩手上的血珠子。郎君扯着大鷹的翅膀,拔了幾根毛,把在他手中掙扎的鷹晃了晃,笑道,“呵,見我還是跟見仇人一樣。”

他忽的鬆了手,大鷹可憐的翅膀在他手裡晃悠悠地往下飄落幾根毛,淒厲大叫着衝下去搶救自己的羽毛。李信隨手抓過旁邊軍士腰間的劍,玉水飛流般,寒光傾瀉而出。劍光無雙,李信的氣勢更壓劍三分。他將劍當做箭支用,往一個方向擲了過去。

被寒劍撲面的大鷹綠豆眼快要瞪成了鬥雞眼,嚇得大叫。殺氣衝來,本能佔上風。大鷹飛快地撲騰着自己的翅膀躲劍,羽毛掉得更多了。然而那劍只是擦過它的小身子,繼續往後飛過去了。

聞蟬往前跑兩步,心疼無比,“表哥!”

李信怎麼這麼幼稚,一見面就欺負她養的鷹?!

大鷹幾乎是哽咽着撲入聞蟬的懷中,瑟瑟發抖,翅膀捂着臉,都不敢回頭看身後的李信了。李信是混蛋,以前欺負它不手軟,現在還是這樣。而就在這邊變故的同時,衆人身後的山壁下傳來一聲撲通巨響。

衆人齊齊扭頭,看到一個灰撲撲的青年被劍割破了衣袍,從山上滾了下來。塵土濛濛,山石滾在腳邊。

李信抱臂看着這個人。

周圍刷刷刷衆兵器齊出,對準了滾落到地上翻身躍起的高大青年,“什麼人?!”

乃顏:“……”

他灰頭蓋臉,目色沉沉地與李信對視一眼。他暗自提防這個自少年時期就劍走偏鋒的郎君,沒想到對方武功這麼高,自己只是不小心動了下,都能被他聽到動靜,出劍試探。乃顏心中飛快轉動,心想大都尉要自己去翁主身邊,那翁主的夫君即使再難對付,自己也得硬着頭皮上。

得叫李信對他有好感啊。

乃顏絞盡腦汁,覺得自己只見過李信一面。當年丘林脫裡死時,乃顏作爲一個小透明,沒跟李二郎碰面。乃顏只記得前段時間,他被關在幷州郡守府上時,李二郎似乎是在查什麼,曾扒着瓦從上俯視了他一眼,然後就走了?

唔,李信大約不認識他。

旁邊,聞蟬已經走到了李信身邊,好奇地陪李信一同看那個被圍在中間的青年。她懷裡的大鷹再次記吃不記打,覺得小娘子嬌弱的肩膀讓它無法擺出威風來。大鷹試探地飛上李信肩膀,拿利爪扒拉了扒拉李信的衣服。李信笑着瞥它一眼,他手被抓了都沒揍它,肩膀被扒幾道傷,李信也不在乎。

於是大鷹趾高氣揚地狐假虎威,站在李信肩上,居高臨下睥睨着那個傻大個。

乃顏擠出一絲笑,正要開口套近乎,照阿斯蘭教的那般,編出一段值得同情的身世來。李信先開了口:“蠻族人。”

乃顏:“……”

他神色僵硬了一下,瞬間警惕。心知李信正是所謂的安遠將軍,對蠻族人絕不友好。自己雖然打扮成大楚人的樣子,但是高鼻深目,蠻族人的特徵還是很明顯的。

李信再道:“乃顏。”

乃顏:“……”

李信審度他半天:“阿斯蘭派你來的?”

乃顏:“……”

李信再看了看他的樣子:“找我家知知嗎?”

乃顏:“……”

他、他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自己一句話沒說,李信已經替他說完了。

乃顏忽然運氣騰空而起,氣勢陡漲,大躍幾步便要跳出包圍圈。他武者出身,武功自是不弱,周圍人不過是行軍打仗出身的,論武功哪個比得上他?人羣被冷氣往後壓去,李信迎身而上,跟着往上竄兩步,拽住乃顏,將他拖回了原地。

兩人打在一起,拳拳生風。

然也只有幾招的功夫。

乃顏是帶病出來的,不是李信對手。

砰!

他被打得飛出去,撞上馬車壁,頭磕得破了血,跌落在地。手撐着劍,青年掙扎了幾次,都沒站起來。他旁邊站着一位妙齡女郎,乃顏模模糊糊記得這是聞蟬的貼身侍女。這位侍女原本好端端站在馬車旁,現在忽然一個血人倒在了她腳邊,她嚇得尖叫一聲,跳起來。

乃顏擡頭想對這個女郎示好,心想這可是翁主的侍女啊……

青竹被他血淋淋的一張臉一嚇,臉色煞白地暈了過去。

撲通倒地。

衆女尖叫:“青竹姐!”

聞蟬:“……”她既擔憂青竹,又頗覺自己的人在李信面前暈倒很丟臉,回頭跟李信解釋,“青竹水土不服,這兩天生了病,吃什麼都吐,胃口不好。她不是真的被嚇暈的……”

水土不服?李信走過去,踢了踢乃顏,心想這位臉色菜青,八成也水土不服。李信笑得怪滲人的,擡手示意衆人先把乃顏擒拿住再說。

一應事了,聞蟬自然明確李信是過來接她的了。衆目睽睽,兩人也沒有機會說幾句親密的話,而且聞蟬打量李信,覺得他又開始往黑瘦黑瘦的方向發展了。李信吩咐着衆人趕車的趕車、上馬的上馬,趕緊走過這段山路,不要在山中留宿。聞蟬有點失望他的冷硬風格,失望他除了最開始對她笑,後來就應付別的事去了。

聞蟬往馬車上走,悶悶不樂地坐在車上。

李信吩咐好一衆事後,扭頭離開自己的軍士隊伍,往舞陽翁主的馬車方向去。身後不長眼的問,“將軍,咱們的馬就在這裡啊。你往哪裡去?”

李信說:“我受了傷,去馬車上坐一會兒。”

車中聞蟬聽了,忙推窗子掀開簾,想看李信哪裡受了傷。她這般焦急,衆人也同樣疑惑,“你哪裡受傷了?”

李信理直氣壯地把自己的手晃了晃:“被鷹啄的!”

衆人:“……”

聞蟬噗嗤一聲笑。

恰時自己的車門被拉開,郎君黑壓壓的身影躍入了她視線中。她剛要擡頭嘲笑他的厚臉皮,下巴便被郎君托住,被親了上來。門板關上,簾子窗子都拉下,衆人只覺光線一閃,便什麼都看不見了。

而車中,李信在女郎猝不及防下,將聞蟬壓到了身下。他一手託着她的下巴,一手摟着她的腰,整個人撲壓上去,使勁地將她往懷中帶,瘋狂地親着她。他已經很久沒親她了,方纔她站自己身邊,身上那香氣,就如絲如縷地往他骨髓裡竄。

竄得李信全身冒火!

李信壓着臉不敢看她明媚的面孔,就怕自己露出醜態來。

而一入了車廂內,李信便忘情地親着她。

手箍着她的腰,不斷地將她越抱越緊,想要往自己的體內壓去。李信覺得她的腰好細,又是穿着夏衫,輕薄無比,隔着衣衫好像都能感覺到她嬌嫩膩滑的肌膚一樣。李信食髓知味,仍覺得親得不夠,手從她下巴上移開,摸上她的脖頸,再撫上她的臉頰,拔開她臉頰上的亂髮。

“唔……”

聞蟬的舌尖被李信叼住又吸又吮,喘氣也喘不過來。李信動情無比地親她,她腰被他摟的疼,舌根也被他攪得疼。呼吸跟不上,狀態跟不上,她眼睛溼漉漉的,開始小幅度地掙扎,推李信。

火熱的親吻無法滿足李信。

聞蟬卻已經要哭了。

李信喘着氣鬆開她,看着她嫣紅的脣,喉結動了動。李信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再親了親她額頭,好平息自己亂了的心。聞蟬在他懷中發抖,李信有心轉移她的注意力,便一邊不厭其煩地摟着她親她的眉眼、脖頸,一邊低聲,“我知道你身世的問題,也知道長安發生的事了。”

聞蟬撅着的嘴角微頓,撩眼皮看他,輕聲,“表哥……”

李信將她抱到自己懷中,“沒事,以後我罩你。知知受委屈了。”

聞蟬哽咽一下。她原本不委屈,在長安時也偶爾想一下如果我表哥在如何如何。但一當着李信的面,李信一安慰她,她的委屈就一汩汩地冒出來了。有人疼她,憐她,她在最親近的人跟前,纔會露出嗔意來。聞蟬果然忘了李信的狼性,伸出手臂摟住他脖頸,開始甜蜜撒嬌,“我好討厭他們啊,他們欺負我……”

李信說:“等我回京的時候,替你打回去。”

聞蟬白他:“纔不要。你別惹事。”

李信不置可否,又想了想,問聞蟬,“阿斯蘭……你怎麼想?你想見他嗎?”

聞蟬眼睛清亮地迷惘着。

李信低頭與她咬耳朵:“你要想見,我就帶你去見。不會讓別人知道的。”

聞蟬踟躕着搖了搖頭。

李信看到她目中的疑慮和茫然,知道她還沒想明白,便也不逼她,等她慢慢想好了。而乃顏……李信眯眼,他自然有法子對付。

當夜下了山,住在驛站中。聞蟬第一次與李信同房,坐在牀榻邊不停地收拾東西,心煩意亂。青竹已經醒過來了,看她這般心神不寧,便安慰她,“這麼緊張?要不讓男君住外頭,婢子晚上陪您睡?”

聞蟬低頭看着自己疊了一遍又一遍的衣服,抿嘴,“隨你啦。”

青竹道:“您當然沒問題啦。反正李二郎回來看到婢子,也只會收拾婢子,不會動您。”

聞蟬被她逗笑。

青竹看她笑了,才放下心,摟了摟聞蟬,“翁主,您都成親了,總不能一直跟男君分房睡啊。殿下天天翻李二郎白眼,不就是嫌他走得太早,沒讓您圓房嗎?現在好不容易……嗯,您知道吧?”

聞蟬依然緊張:“那你把我阿母給我的避火圖給我找出來,我再翻翻……”

主僕二人正在說笑,門被推開,李信淡着臉進來了。青竹挺怵李信的,應該說大部分人都怵李信。看到李信進來,青竹遞給聞蟬一個“振作”的眼神,向男君行了個禮,關上門出去了。

燭火晃動,照着郎君英氣無比的面孔。

聞蟬又開始莫名緊張。

她低下頭,察覺李信走到了幾步外,在屋中來來回回地走。他找書簡,喝水,洗漱。好久,聲音沒有了。感受到火熱的目光重量,聞蟬擡頭,看到李信站在牀榻邊盯着她,目有星火。聞蟬鼓起勇氣:“你你你……我先給你上藥吧。”

李信:“我沒受傷。”

“你看你黑了,我帶了好多藥膏……還有大鷹抓你肩頭,肯定也有血痕……你看你這麼瘦,肯定吃得不好穿得不好,比以前肯定弱了很多……啊!你幹什麼?!”

忽然之間,聞蟬被李信橫抱了起來。他強勢無比的動作,讓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臂抱住他脖頸,好讓自己身體平衡。

李信抱了她一下,將她重新放坐在了榻上。

聞蟬:“……?”

李信再傾身,將她橫抱在手臂間。

抱着她往上拖了拖,郎君閉目。

聞蟬茫然無比地窩在郎君的臂彎間,看着他的面孔在火影帷帳下,多麼的吸引她。

李信閉眼掂了掂她。他連抱她兩回,掂了半天,比較了又比較。李信睜開眼,黑壓壓的眼睫掃着聞蟬的臉容,一本正經道,“覺得我沒以前有力氣了?我覺得還好啊。”

聞蟬睜大眼,這才明白李信是拿抱她來感受了。

她心中疾跳。

怎麼說呢,夫君……到底和表哥不一樣啊。夫君還抱她,還用這種抱她的方式,還掂她……

聞蟬捂臉,害羞地笑,小聲,“因爲我比較輕。”

李信望着她面頰緋紅的羞澀樣子,被她勾得心癢無比。他露出笑,覺得她不緊張了,便慢慢湊過去,又開始親她。

作者有話要說:  啊!狗糧!齁不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