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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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那個客房。覺得有點累。換去了髒掉的衣服。過不多時,有人敲門,然後推門進來。

陳又然也換去了身上滿是血漬的衣服,頭髮披散下來,有淡淡的清香,大約是剛沐浴過。我以爲他是叫我去沐浴,但是他忽然遞給我他手上的那塊玉,我想起來,那是和那個青龍通信的東西。

我有些愕然看着他,他說:“剛纔青龍和我說,他們在離這裡西北邊二百里地的地方,尋到了魔王的蹤跡。”

我點點頭,原來他們也來這裡了啊。

“小啞巴。”陳又然說,“你有沒有覺得,有些奇怪?”

我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他手中把玩着玉佩,低聲說:“這一次,我見到剎瓔,我覺得我每一次見到的感覺都不同,即使有幾次,我是在遠處看的。但是,我似乎隱隱約約覺得,總有什麼地方是奇怪的。”

聽他的話之後,我也忽然想起來,我在和他四目相對的時候,的確也有這樣的感覺。雖然他們是同一個人,同一張臉,好吧確切地說他的臉我是沒看見,但是那雙眼,有着豔麗顏色的眼,雖然那之中,依然張揚着那朵致命而悲傷的花。只是,就是有不同。

不同在哪裡。

是那之中,冰冷的感情麼,對我的,那陳又然,爲什麼也可以感覺到。

感覺到陳又然的手在觸碰我的臉,我擡眼,看着他。他額前幾縷頭髮垂落下來,遮住他的眼,另一眼睛裡,閃爍着複雜的感情。

陳又然也真是,爲了我,捲入着莫名其妙的事情之中。

我覆上他的手,在自己的臉上磨蹭了一下。他特有的溫度,淡淡的觸感,我這樣想,如果剎瓔不在,說不定,我會喜歡上他。就算不是這樣,我也願意待在他身邊,過上一輩子。那也不錯。

但是可惜,我現在心中,似乎再也裝不下別人了。

“小啞巴。”陳又然說,“我和你說一句,你現在還是太小了(你也不大,我心中想),若現在就在一棵樹上吊死,那今後怎麼辦呢。大千世界,新鮮的事情有許多,你只是太在意自己的第一次而已。”

我抿了抿嘴,覺得,大概就是如此,我只是太在意。但是又不得不在意。

他擡起我的頭,讓我看他:“更何況他是男人,又是魔王,你覺得,即使他回心轉意,你們可以繼續這樣下去嗎?”

我剛張嘴,他堵住:“好吧,好吧,我承認,你們或許前面是有些亂七八糟的瓜葛,但是,現在你是何卿,或許你前世,和他,和……烙翼,有關係,但是你不喜歡現在的生活嗎?現在,難道不好麼……”

我怔怔看着他,他放開堵住我嘴的手,陳又然這麼認真和我說話,我好不習慣,但看他語重心長的樣子,又覺得不聽對不起他。

我撇撇嘴,點點頭。他用力一按我的頭:“懂什麼了就瞎點!”

我被他按得不爽,一把揮開他的手,他又按住我。我們就開始在屋子裡打來打去,滾來滾去,最後打得衣服都被扒得亂七八糟,才罷手。喘着氣看着對方,看他被我弄得凌亂的衣服,剛沐浴完的香氣溢滿整個屋子,那本來就風流女氣,玲瓏小巧的臉,微微紅着看着我。

我也不知不覺被他看得臉紅,急忙從牀上爬起來,拉拉衣服。

他輕咳一聲,然後自己也拉了下衣服說道:“你好去沐浴了啊,一股子血腥氣。”

我拼命點頭,他便起身出去了。看看他耳根也是紅的。

我和他打架,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況,但是這一次,是爲什麼。兩個人好像都變得有些奇怪。

果然我們以後,都無法像從前一樣,過着打打鬧鬧的生活了麼。成長中,必然會出現一條裂縫,直到兩岸的我們越來越遠。這樣想着,是不是太過嚴重了。但是之後的事情,完全讓我改變了一些看法。

那是第二日傍晚的時候。

我剛從鎮子上兜上了一大圈,搖搖晃晃回來。燕時自從昨天事情之後,就一直不見了,陳又然說他要去追魔王,那人脾氣一向十分奇怪,說走便走,這個宅子裡便一個人也不剩了,該死的死該走的走,我們便不知廉恥地住了下來。

傍晚的時候,我來到大門口,那血跡還沒被擦掉,凝固成暗暗的紅色,走進了,都錯覺會有血腥氣。我見過的殺人場面不多,每每回想,胃裡便會翻江倒海的。

走進去之後,整個院子都是寂靜的。我沿着走廊走,走了一會,便看見斐似雪那紫色的身影閃了過去。

我有些好奇,走到那拐角的地方,便看見層疊的樹枝,翠綠地在我眼前,斐似雪剛纔扒開這裡,往裡面走去。

我更加奇怪,這屋裡現在只有我們三個人,爲什麼他會往這種地方走。我透過那層層疊疊的樹影往過去,便看見了這樣一幕。

陳又然! 陳又然在斐似雪的旁邊,他們面對面站着。

然後他們的聲音傳過來。

“……又然。”斐似雪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何卿的事情,我能說的已經全然同你說完了。”

他的聲音淡淡的,卻在此刻聽得異常柔軟,不似從前的冷清。

“……我真的很想想幫他。”陳又然說,“他自小便是我最重要的人。”

“你本不必這樣。”斐似雪頭側了側,“你也知道,他心中,現在也只能裝着剎瓔,你又何必呢。墨靴客,你的大好前途,不能這樣毀在他的身上不是麼。”

“斐大哥。”陳又然背過身去,“我知道,我心中都有數。”

沉默許久,忽然,斐似雪繞到他的身後。然後,我看見了這樣一幕。

他纖細蒼白的手臂忽然一下環住了陳又然的身體,陳又然一僵,沒有回頭,愣愣地問:“你……這是……”

“若你眼中只能看見他一個身影,我不許。”斐似雪的臉貼着他的背脊,“說沒感覺那是假的吧,只是,他對你太重要,而我又是個半路殺出的人罷了。”

我聽着他莫名的話,也在原地,覺得自己的臉僵得都無法做別的表情,儘量不去觸碰那枝葉被他們發現,也告訴自己此時不應該聽下去,但是,我還是挪不動腳,並且覺得心中有奇怪的感覺。

“每次想起,你對他的事情如此上心,我都覺得十分難過。”斐似雪類似嘆息的聲音,“我弄不懂,人類的感情不應該是有就說出來的麼,你對他有,你卻不敢,你現在不敢,我敢。我只是要你不要眼中只有他一個人而已。”

“斐……大哥。”陳又然雙手,輕輕拉住了抱住自己的臂膀,聲音有些輕,看不見表情,“你同樣也是我重要的人,但是,我現在不能。”他轉過身子去,“何卿對剎瓔的感情,我更多是同情,說我嫉妒麼,好像也沒有。而我對何卿的感情,已經連自己都分不清那到底是什麼了。而我對你……”他頓了頓,纔看清他在無奈地笑,“對你,我可能無法有別的感情了吧。但你,一定是我重要的人。”

斐似雪眨眨細長的眼,嘴角一勾,放開了自己的手。頭髮擋住了他的側臉,他只說:“我知道了,我以後若知道什麼,也一定會告訴你們的。畢竟,我們的目標都是魔王。”

說完便轉身向我的方向走來,我嚇了一跳,趕忙往一邊一跨,就聽見後面的聲音,是陳又然的:“對不起。”

“嘻……”斐似雪笑得也出了聲。

我逃得快,進了房間關上門,還在想剛纔的事情。斐似雪和陳又然,他們剛纔苦笑的表情和傷感的話語還縈繞在我耳邊。我想起兩人今日說話的方式,都失去了往日那樣的冷靜,原來在感情面前,人總是會不冷靜的。

我深深嘆了口氣,想起陳又然。從小,他便在我身邊,我一直把這一感情當做是理所當然,它默默伴隨我生伴隨我長,刻到我生命軌跡之中,我便毫不懷疑它的存在。但是我不知道,陳又然似乎對我有別的感情,那種感情,如何出生,如何滋長,現在想來,原來我一直把它當是習慣一樣,現在,他的身邊出現了斐似雪,我不知道斐似雪是不是恨着我,但是,我卻可以在剛纔的話語之中感覺到,他是認真的。

不知道在冰冷的地上坐了多久,後面便有人推門進來。陳又然看見我坐在地上,單手一把拎起我,說道:“什麼時候了,不叫你吃飯你就不會自己來麼!”

我吐吐舌頭,跟在他後面。看着他的背,儘管臉蛋是那麼俊俏風流,但是卻有男性寬闊的背脊,不知道斐似雪抱着他的時候,是怎樣的感覺。

我拍拍自己的腦袋,想什麼呢。

到了大堂,因爲燕時已經走了,人去樓空,我們三個便隨意找了點東西燒燒吃了。儘管那兩人在我面前刻意表現得平常,但我總覺得有奇怪的氣流在我們之間遊走着。

“吃菜。”陳又然往我碗裡夾了一片雞肉,我縮了縮脖子,視線不知爲何瞟向了斐似雪,斐似雪沒察覺到,還是察覺到了懶得理我,反正端着碗極優雅地嚼着飯。

然後陳又然順着我的視線看了眼斐似雪,筷子也夾了一塊肉,往斐似雪的碗裡一放:“你也……吃。別客氣。”

斐似雪淡淡掃了他一眼,再看碗裡的肉,“嗯”了一聲,就往嘴裡夾。

我看了眼陳又然,他表情好不自然,過了一會,他有動了一筷子,直接把菜往斐似雪的碗裡夾,然後,自己低頭吃飯。我們誰也沒有說話,過了一會,陳又然看了眼斐似雪,又伸筷子,嚮往他碗裡挑的時候,斐似雪說:“夠了,我自己來。”

那冷冷的語氣,我拿碗的手都抖了一下。

這種情況下,我那唯恐天下不亂的心理又作祟了。看着陳又然,想看他怎麼辦。不過後來,這頓飯就在這麼微妙的氣氛中結束了。

第二天,我們便要啓程,陳又然說,沒辦法了,回武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