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現在卻是來殺我的。”
那陌生人說得很淡然, 彷彿他早已洞悉一切，對傅紅雪的來意並不在乎。
可是，他不在乎, 不代表別人不在乎。至少, 傅紅雪就很在乎。沒想到對方竟能如此輕鬆、肯定地說出他的來意。而那人淡淡的神情, 更是深深的刺激着他的神經。
這個人當真不在乎麼？在他眼裡自己構不成威脅, 還是說, 他有足夠的自信，覺得自己根本殺不了他？他，到底是什麼人？
陌生人一直盯着傅紅雪, 似乎已經看穿他的心思，嘴角泛着奇怪的笑意, 沒有嘲諷, 卻有些好笑。好像是看到一個淘氣的孩子, 在他面前惡作劇一般。他接着問：“是不是？”
“是！”傅紅雪很乾脆地承認了。
陌生人不免又笑了笑，這一次, 他看向子昕，笑得燦爛：“我看得出來，他是個不會說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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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沒說過謊。”點點頭，臉上有着得意的微笑, 好像別人誇的是她似的：“而且, 我敢肯定他以後也不會說。”
“可惜了, 這樣的老實人, 竟然遇到你這個古靈精怪的丫頭, 註定是要被你欺負的了。”陌生人用竹筷指了指傅紅雪，不去看子昕黑下來的臉, 又是嘆息又是好笑地搖搖頭，然後，接着吃自己碗裡的面。
坐在一旁的傅紅雪有些凌亂了：他們這是在做什麼？敘舊、聊天、談笑風生。他是來殺這個男人的，不是來討論他老不老實，會不會撒謊的。
他看了眼身旁的子昕，她雙手撐着下巴，很默契地轉過頭來看他，還朝他笑笑，然後，又去看那人吃麪，好像看他吃麪是件很有趣的事情。本就蒼白的臉色，隱隱地透着幾分黑。
直到那陌生人吃完最後幾根面，喝完碗裡的湯，子昕還保持着剛纔的姿勢。一雙眼睛已經笑得好似兩個月牙：“我們談正事吧。”
“好。”陌生人應道，看向傅紅雪：“你爲什麼要殺我？”
傅紅雪一愣，隨即道：“我不必告訴你。”
陌生人微眯着眼睛，顯得有些悲傷，讓看到的人也不由跟着他傷感起來：“不錯，每個人殺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你不說，也沒人可以逼你。”
沉默半響，傅紅雪還是忍不住問出了自己的疑問：“你是怎麼知道我是來殺你的？”
“是你自己告訴我的，”陌生人高深莫測地說着，嘴角又不自覺地翹了起來：“你身上有殺氣。”
傅紅雪好看的眉毛蹙了起來：“殺氣？”
陌生人點點頭，神情突然變得有些嚴肅：“你認爲你殺得了我？”
“世上沒有殺不死的人。”板着好看的臉龐，傅紅雪堅定地說着。
“你有把握？”陌生人挑了挑眉，看着面前的年輕人，眼裡有了幾分欣賞。
“沒有把握，就不會來。”
“哈哈哈……好。”陌生人突然笑了起來，拍着子昕的肩膀說：“我開始喜歡這個小子了。不錯，有膽識，有魄力。跟我當年頗爲相似。”
子昕不屑地癟癟嘴，小聲嘀咕道：“想不到臉皮還是那麼厚，這一點，他可跟你不像。”
“哈哈哈……”又是一陣爽朗的笑，待他笑夠了之後，又看向傅紅雪手裡的黑刀：“看來你的刀一定很快。”
“是夠快的。”
“那好。你隨時都可以來殺我。”陌生人雙手平放在桌面上，看上去很輕鬆、愜意。不過，他眼裡的神色卻已經變得冷漠起來：“不過，我這個人有個原則：你若不殺我，我絕對不會殺你；若你非要殺我，那麼，你就得死。”
太陽已經西沉，光線變得昏暗起來，而酒店裡，連個點燈的人都沒有。落日的餘暉，淡淡的從窗外照進來，顯得好淒涼。
這時，整個酒店裡就只剩下他們三個人。其他人在他們說話之際，已經悄悄地溜走了，連掌櫃的和店小二都不在。
傅紅雪看着眼前這個人，默默地握緊手裡的黑刀，他竟然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因爲，在他和陌生人的中間，好像有堵無形的牆在阻隔着。前所未有的壓迫感，讓他全身緊繃着，所有的力量都聚集在他的右臂上，隨時都可能拔刀。
而陌生人還是那樣輕鬆的坐着，腰帶上斜斜的插着一根棍子，一根普通的白楊木棍子。
“喂，我說你們兩個，當我是死人啊？”被人無視很久的子昕，終於決定不再沉默，她雙手撐着桌子猛地站了起來：“你們要打要殺，是不是也該問問我的意見？”
沒有人理會她，更沒有人回答她的話。那兩個人還在凝視着對方，好像可以這樣看着對方，直到天荒地老。
“這裡面一定有誤會，你們就不能好好……”
話還未說完，一個影子從門外飛了進來，直直地朝着傅紅雪撲過來，傅紅雪一閃身，避開了這個龐大的暗器，也終於讓他們糾纏的目光分開了。
“砰”的一聲巨響，“暗器”跌倒在傅紅雪的腳邊，如同一灘爛泥般爬不起來，蜷在那裡哼哼唧唧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呃……誰家的白毛豬？”看着地上白花花的一堆肥肉，子昕想也沒想脫口而出，接着擡頭朝門口大聲嚷嚷：“是誰那麼缺德，亂扔垃圾？要是砸到小朋友怎麼辦？就算砸不到小朋友，砸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
隨着她的聲音，剛出現在門口的另一個身影明顯地歪了歪，接着，他尷尬地咳嗽了兩聲，說：“是我。”
葉開，又是葉開！
雖然早就料到會很快見到他，可是，這次見面，子昕卻沒有半點開心，反而火氣往上冒：“葉開，你搞什麼？這人是誰啊？”
“金瘋子？你是金瘋子！”沒等葉開回答，傅紅雪已認出歪在自己腳邊的人。
這是一個很高大的人，赤着上身，穿了條繡着紅花的黑緞褲子。他腳上的粉底宮靴已掉了一隻，被人捆得像個巨型的糉子，滿臉都是痛苦之色。不是金瘋子還是誰？
傅紅雪想不通，昨天，他還讓自己來殺人作爲交換條件，今天，他卻以這種方式，出現在自己面前。他怎麼會忽然來了？又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陌生人看着剛走進來的葉開，眼裡居然又露出一絲溫暖的神色。
葉開抱拳朝他施了個禮，神情很是恭敬，還從未有人見他對誰如此恭敬過。
“他是我的朋友，不過，卻是個容易上當的人。”葉開先指了指傅紅雪，然後，又指着地上的人，說：“而這個人，是個騙子，專門騙像他這樣容易上當的人。”
“騙子？”
子昕和傅紅雪同時出聲問道，兩人面面相覷，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