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午後, 陽光格外燦爛,即使躲在樹蔭下,也會熱得出汗。
而此時, 站在陽光下的三人, 卻感到後脊一陣陣地發冷。在他們不曾看到的地方, 有一雙陰森的眼睛, 正直直地盯着他們, 如同捕食獵物的鷹。
只習得一身外加功夫的子昕,從呼吸吐納上,分辨不出對方武功的高低。可是, 那種壓迫感,着實讓她有些透不過氣, 只想早些結束現下這種磨人的對峙, 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場。
不過, 她心裡卻清楚地知道,此時此刻, 誰先動誰就輸。所以,只得壓下心中的急躁和不安,忍耐着、等待着……
傅紅雪和葉開隨不像她那樣焦躁,卻也知道今番遇到了強敵。
冷眼掃過周圍沒有人影的牆垣,他們已經發現了七個一流高手藏身的位置。然而, 令他們戒備和不安的, 和這七個高手沒有半點關係。
因爲, 那個人, 那個渾身散發着灼人殺氣的人, 他們還沒有找到。而此人的武功,只會高於另外那七人。
“朋友, 既然已經來了,不如出來一見,大家喝杯茶,認識認識。”葉開對着某人藏身的地方,微笑着大聲說道。誰知,過了許久也不見有動靜,顯然對方並不吃他這一套。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過,而雙方人馬就這樣僵持着,誰也沒動,誰也沒有鬆懈。
額上的汗水滑落,模糊了視線,子昕連忙擡手拭去,末了,才發現自己因爲緊張,整個人都有些僵硬,剛纔擡手那麼小的動作,竟讓她肩背痠痛。
在她身旁的兩人,清楚地聽到她略顯粗重的喘息聲,知道再這樣僵持下去,還未動手,氣勢上便已輸了。可是,對方虎視眈眈地注視着這裡,他們稍有動作,就會出現破綻。更何況,還有一人情況不明,他們只得以不變應萬變。
突然,從前院傳來兵戎相交的聲音,子昕臉色一變,大喊:“姑姑!”
話音未落,人已衝了出去。
“小心!”葉開伸手,什麼都沒有抓住,眼看着她從面前跑過。
就在這一瞬之間,周圍的氣場立刻發生變換,五個持劍的灰衣蒙面人圍住葉開和傅紅雪,另兩個截住了子昕的去路,一時間劍拔弩張。
一個陰沉沉的聲音,驟然從頭頂傳來:“活捉女子,賞銀十萬;取其性命,賞銀五萬。其餘人等,不留活口!”
錢果然是個好東西!
此言一出,攔着子昕的兩人均已眼冒金光,彷彿眼前站着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塊碩大的、閃閃發光的元寶,恨不得立刻將她擒住。
把對方的神情收入眼底,子昕冷哼道:“呵,那得看你們的本事了!”
“了”字未落,袖劍已出。銀光閃過,夾雜着血花被子昕橫在面前。剛纔眼神裡的貪婪,此刻變成了驚訝和惱羞成怒。被刺傷的殺手,大喝一聲,手中長劍對準子昕直刺而來。
和對手對峙着的傅紅雪,本還在替她擔憂,這會兒卻已被她的狠辣給怔住:看樣子,平日的練習裡,那個想方設法要偷懶,極不上進的女子,不過是裝出來的罷了。
這時他才明白,第一次交手時,她爲何會正經八百地對自己說“不和自己人交手”。原來,她和他一樣,動起手來,除了殺人的招式,什麼都不會。
不錯,子昕所學的,就是如何自保、如何殺人。她不能習得內功,力氣也沒有男子大,只有靠出招時的快、準、狠,來爲自己拼得一條生路。沒有過多的花樣,一招一式乾淨利落,絕不拖泥帶水,也絕不給對方留任何退路。
她所用的是袖劍,和對方的長劍一比,似乎吃虧了很多。不過,她還會貼身格鬥,不止是前世所學的跆拳道和半吊子的截拳道,還有這一世爹爹所授的擒拿。所以,只要近距離交手,對方的長劍便失去了威力,反而成了一個不小的累贅。
轉眼間,子昕已經扣住了對方的脈門,在所有人吃驚之際,手起劍落,那人的胸口綻開了一朵豔麗的血花,慢慢浸滿了衣襟。
不曾回頭,緩緩擡起手中還在滴血的劍,直指另一個蒙面人,子昕冷聲道:“下一個,是你。”
“一羣廢物!還不動手?”
陰冷的聲音夾雜着怒氣再次傳來,剩餘的六個蒙面人,猛地動了起來。
“攔住他們!”說着,從葉開的手裡飛出兩柄飛刀,深深嵌入前去增援的蒙面人的兩條腿上,那人頓時跪倒在地,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這邊,傅紅雪並未出聲,只見他手中刀光劃過,原本攔在他面前的兩人,還未痛呼出聲,就已命歸黃泉。兩雙失去光華的眼睛,帶着不信和訝然,怔怔地瞪着這個寡言冷漠的少年。
頓失三員手下,還有一人喪失戰鬥力,其餘幾人明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給唬住了,紛紛握緊手中的劍,卻沒人再上前半步。這樣的情形,讓隱在暗處的神秘人坐不住了。
晴朗的天空中,一道黑影掠過,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糟了!”傅紅雪心中大驚,隨即飛身而起,想要攆上黑影將他攔下。
葉開飛刀離手,卻被那人穩穩接住,復一揮手,飛刀照着葉開直撲而來,逼得他不得不璇身躲過。
還用劍指着蒙面人的子昕,頓覺背後疾風驟起,猛然回頭,只見一個帶着斗笠,黑紗遮面的黑衣人,朝她一掌劈來。他身後的傅紅雪奮起直追,卻始終差了半步。而她,也已避無可避!
既然避不了,子昕只得凝神靜氣,拼死接下他這一掌!
“嘭……”
“小姐!”
“昕兒!”
在衆人的驚呼聲中,子昕被打得飛了出去。還好碧兒及時趕到,將她接住。
見她亦渾身是血,正想詢問那邊的情況,就“哇”地嘔出一口鮮血,左臂無力地垂在地上,錐心的疼痛,讓子昕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知道她在擔心什麼,碧兒扶着她連忙說道:“放心,二奶奶沒事,鍾叔和劉嫂也很好。”
總算放下心來,子昕看着正交戰在一起的幾人。葉開又放倒了兩人,和之前一樣,只是讓對方失去戰鬥力便收手。而另一邊和黑衣人交手的傅紅雪,則危險得多。
從兩人交手的狀況來看,黑衣人不僅內力深厚,而且他的武功要高出傅紅雪很多。此時兩人站成平手,不出百招,他便會壓制住傅紅雪。
眉頭一皺,子昕忍着巨痛對碧兒說道:“去,幫他……”暗地裡,將一個小瓷瓶塞到她手中。
攥緊手裡的東西,碧兒點頭應了聲“是”,提劍飛身加入了戰圈。葉開也解決了最後一名殺手,轉身面對黑衣人。一時間,形成了三對一的局面。
黑衣人沒有半點懼色,反而仰天長笑,笑聲一陣高過一陣,震得幾人氣血翻騰,暗自運功調息。重傷的子昕抵擋不過,鮮血奪口而出,懨懨地歪在地上。
碧兒瞅準時機,揭開手中的瓷瓶,朝黑衣人撒去。對方似乎早有準備,衣袖不斷翻轉,形成一股氣流把藥粉裹在一處,接着再次發力,將藥粉悉數還給他們。
“小心,有毒!”
碧兒連忙示警,三人掩了口鼻各自躲開。待他們再回頭,哪裡還有黑衣人和子昕的影子?
大驚失色的傅紅雪,連忙追了出去,其身法之精妙,讓人無法想象他腳上竟有缺陷。葉開讓碧兒去通知其他人,然後也朝着傅紅雪離開的方向追去。
只是這一去,誰也不曾想到,不禁沒能找回子昕,連傅紅雪都失去了蹤影。
不知昏睡了多久,子昕在疼痛和飢餓的雙重召喚下,終於恢復了意識。輕微的顛簸,車轅發出黯啞的“呀呀”聲,應該是在馬車裡。
努力睜開眼睛,卻意外地看到一張熟識的面孔。子昕皺眉,下意識地放鬆了戒備,看着那人啞着嗓子道:“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