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秘密(二)

“……當時我確實很恨他的濫情,更恨那個勾引他的女人,所以,我買通了穩婆,趁她還在昏睡之際,用另一個買來的孩子換走了襁褓裡的孩子。那個女人當然不知道這一切,她把那個孩子撫養長大,教他武功,爲的,是替他慘死的父親報仇。”

花月娥的聲音不大,柔柔的帶着些憂傷,坐在她身旁的子昕,渾身不由自主地微微發顫。她心裡明白,這故事裡的兩個孩子,有一個就是傅紅雪。

月娥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裡含着淚花,輕聲道:“他已經來到了邊城,帶着他父親的黑刀,來找仇人報仇雪恨。”

“不!”子昕猛地縮回手,搖頭道:“這本不是他的仇,爲什麼你們卻要他以死相拼?這不公平!”

“我也知道這很不公平,可是,事已至此,我和他,都沒有退路了。”

“誰說沒有?只要把真相告訴他……”

說到這兒,子昕不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告訴他,怎麼告訴他?在他之前的生命裡,不管有多麼艱難,他都挺了過來,一直以來,支撐着他的,是一個信念——爲父報仇!

現在,卻有人突然跑來,跟他說父親不是你的,孃親也不是你的,這段仇更不是你的!你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場笑話罷了。

怎麼可以?至少,她是沒有這個勇氣,把一切都告訴他的。

旁邊的月娥又怎麼會不知她的顧忌?嘆氣道:“我不怕他恨我,就算他要殺了我,我也不會有半句怨言。可是,紅雪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真的讓他知道,他怎麼承受得了?”

“太自私了,你們都太自私了。”子昕低着頭,咬牙道:“爲了一己之私,不擇手段的傷害別人。可是,到頭來,你們沒有從別人的痛苦裡得到快樂,反而是自責、愧疚。哼,真是諷刺!”

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子昕,花月娥並不太在意她尖酸刻薄的話,等她說完之後,才道:“昕兒,你好久沒有這樣說過話了。”

她亦是一驚,猛地擡頭看着姑姑,有些茫然道:“是嗎?”

“是。”說着,月娥輕輕地撫上子昕的臉頰,心疼道:“平日見你都是嘻嘻哈哈的,像個沒事人一樣,其實,你心裡什麼都懂,什麼都知道。”

子昕淡淡的笑了笑,垂着眼又說:“姑姑,馬空羣可是隻老狐狸,要殺他,沒那麼容易。”

“是啊,所以我在等,等一個可以殺他的機會。”月娥說着,側過臉看向窗外,屋裡頓時靜了下來。

過了良久,子昕突然幽幽開口問道:“另一個孩子是誰?他……是不是也來到了邊城?現在,還在我們家裡?”

月娥驚訝地張了張嘴,隨即欣慰地嘆了口氣,微笑道:“我就說你什麼都知道。”

果然如此!這件事還真是狗血得不得了啊!

“姑姑,有些事,不該瞞着,不然,時間久了,真的會傷人心的。”

就在月娥不知該如何回答之際,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二奶奶,小姐,葉公子醒了。”

子昕回頭望向門口,朗聲說道:“知道了,我馬上過去看看。”

門外的鐘叔應了一聲,轉身就要走,聽得屋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立刻放慢了步子。

果然,子昕打開門,又說:“鍾叔,麻煩你去跟君琰和紅雪說一聲,讓他們也過去。”

“好的,小姐。”鍾叔轉了個方向,朝前廳走去。

子昕看着屋裡的姑姑,深深吸口氣,又露出了平日裡的笑容:“姑姑,您還是先歇會兒吧。等那邊忙完了,我再讓人過來請您。”

“也好。”花月娥走了出來,拉着她的手輕輕拍了拍,語重心長道:“紅雪是個好人,莫要因爲那些事,錯過了。”

“我知道,姑姑放心。”子昕淡淡地笑着,一回頭,便看到三個人朝這邊走來。

傅紅雪一直在想着剛纔君琰的話,不時擡眼偷看忙個不停的子昕,心裡猛然鑽出來個念頭:他要帶她離開這裡。就他和她,找一處沒人認得他們的地方,過他們想過的生活,不再被那些惱人的事情牽絆。

這邊,子昕輕聲詢問葉開的情況,把過脈之後,開了藥方讓碧兒去煎藥。眼角卻一直有意無意地在看着傅紅雪,不曉得君琰跟他說了些什麼,從剛纔見到他起,他就沒有正眼看過自己。

想到這裡,她回頭看了閒散的卓君琰一眼。那人正斜倚在椅子上,把玩着手裡的茶杯,不時輕輕抿上一口不燙不涼的清茶。

見她在看自己,還痞痞的朝她飛了個媚眼,頓時惡寒得子昕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朝他不屑地翻了個白眼,子昕才又問葉開:“知不知道是誰傷的你?”

“她蒙着臉,沒看清模樣。”話雖這樣說,但是,在葉開心底,卻隱隱有些猜到那人的身份。只是他沒想到,那人竟會下如此陰狠的毒。他若沒有護住心脈,此時應該早已命喪黃泉了。

“你就一點兒門道都沒看出來?”子昕挑眉看他,葉開精得像只狐狸,怎麼可能不知道?

見她這幅模樣,葉開不由好笑,搖頭道:“只是猜測,還沒找到證據。”

“是那天你偷聽我們說話的那個人。”一直沉默的傅紅雪終於說話了,聲音還是和已往一樣冰冷,卻在子昕看他的時候,詭異的紅了臉。

“看身形,應該是她。”葉開早就料到,那天自己的行動被傅紅雪發現了,只是沒想到他竟會說出來,還是這樣的直白。

而他知道,那天夜裡,傅紅雪的房裡除了那個要殺自己的女人之外,還有另一個人在,也正是這個人,才讓那個女人沒能上得了傅紅雪的牀。

不由自主地朝子昕那邊瞄了瞄,見她一副茫然不知的樣子。葉開又調頭朝傅紅雪看去,只見他紅着臉,朝自己投來兩記警告的眼神,不禁笑了起來。

子昕看着正在眼神交流的兩個人,話沒有經過大腦,脫口問道:“那天!哪天?”

那兩人立刻別開臉,各自看着一邊不說話,臉上都有難掩的尷尬。

在一邊喝茶喝得很開心的君琰,突然不鹹不淡地說道:“還有哪天?就是你們慪氣,你跑去找他的那天……”拖了個長音之後,他又補了一句:“晚上。”

說着,他還一臉壞笑的直朝子昕的領口處瞟,衝她意有所指的眨了眨眼睛。

經他這麼一提醒,她立刻想起某些模糊的香豔鏡頭,猛地摁住自己的衣領,狠狠地瞪着君琰,臉卻像着了火似的燒了起來。

靠在牀上的葉開看着他們的一舉一動,心裡已經明白了個大概,不免有些失落。扯了扯嘴角,揚起一抹笑來:“子昕知道那人是誰麼?”

“什麼人?男的女的?”

“女人,大概二十多不到三十歲。中等身材,很苗條,擦的是二兩銀子的上好胭脂。”

聽着葉開的回憶,子昕不由對他調侃起來:“不錯嘛,連人家擦的什麼樣的胭脂都能聞出來。好不好聞吶?”

被她問得不知該怎麼回答纔好,葉開好氣又好笑的說:“你到底知不知道?”

沒意思!子昕癟癟嘴,站起來在屋裡踱着步子,跟他們慢慢分析到:“在邊城能擦二兩銀子的胭脂的女人,只有四個。我姑姑、沈三娘、馬芳鈴和翠濃。”

“我姑姑身體不好,也不會武功,而且那天姑姑一直在家,家裡人都可以作證。馬芳鈴呢,你和她關係好像很好的樣子,應該知道她武功不濟,連我都打不過,更別說重傷你了。”

回頭見葉開頻頻點頭,她眼裡閃過一絲狡黠,笑道:“聽說你和翠濃關係也是不淺,是不是她,你心裡也該清楚。”

無視她的戲謔,葉開喃喃道:“這麼說,剩下的就只有沈三娘了。”

“是她?”傅紅雪也皺起了眉頭。

“是她。”子昕肯定的點點頭,說:“上次在萬馬堂,給你紙條的人,也是她。我認得她的筆跡。”

君琰走了過來,不解的問道“那她怎麼會有‘火紅蓮’的?她和大公主是什麼關係?和聖教又是什麼關係?”

門被人推開,碧兒端着熬好的藥走進來,她身後跟着的是劉嫂。只聽劉嫂清楚的說道:“沈三娘當年是大公主的貼身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