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子昕沒有回頭去看那個人，她只希望來人能快些走開，或是識趣地繞道而行，不要打擾他們的寧靜。
然而，現實和理想之間，往往有着巨大的差距，有時，甚至是鴻溝。
“真不要臉！”
盛氣凌人的女聲，很是不合時宜地響起，語氣中盡是譏諷和厭惡。同樣的，這個聲音也讓子昕很不舒服。她和傅紅雪相互攙扶着從地上爬起來，擡頭就看到馬芳鈴滿臉的鄙夷。馬芳鈴看着他們狼狽的模樣，不由將嘴角往上一勾。
她指着對面的兩人，陰陽怪氣地說道：“我還以爲花家的大小姐，會有多麼高貴，有多麼純潔呢！想不到，你竟也會做出這種骯髒的事情！”
“收回你剛纔的話！”傅紅雪瞪着咄咄逼人的馬芳鈴，冰冷的聲音，冰冷的眼神，一切都在告訴對方：他生氣了。
“我不！你們敢做還怕別人說嗎？”好不容易讓她抓住了子昕的把柄，不好好的奚落她一頓，怎麼對得起自己？聲音跟着也大了起來：“真看不出來，你是這種人。”
拉住傅紅雪的衣服，子昕不怒反笑，幽幽地說道：“我是什麼樣的人，還輪不到你來評論。反而是馬大小姐你，躲在一邊偷窺，不曉得是要臉還是不要臉？”
“你……”
“你爹沒教過你，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麼？”
“花子昕！”
“若是不知道，可以現在回去，找人好好請教一下，免得下次又犯同樣的錯誤。”見馬芳鈴氣得直跳腳，子昕笑着繼續說道：“我脾氣好，不跟你計較，要是換做別人，你這樣只怕是要吃虧的。我是爲你好，不要不識好人心。”
被她一頓搶白，自己卻連回嘴的餘地都沒有，馬芳鈴氣得滿臉通紅，不禁口不擇言地罵起來：“你閉嘴！你憑什麼教訓我？狐狸精，就知道勾引男人。跟你姑姑一樣，不要臉的賤女人！”
笑容驟然從子昕的臉上隱了去，她半眯着眼睛瞅着馬芳鈴，一步一步朝她走去。見她如此摸樣，多年前的往事又浮現在了眼前。又、又是那個眼神！馬芳鈴的臉色已變，也一步一步往後退。
那件事馬芳鈴來說，無疑是這輩子最大的噩夢：和自己同齡的女孩，狠命地將自己摁在水塘裡。不論她怎麼掙扎，對方就是不鬆手，直到大人們趕過來，纔將已經陷入昏迷的她救了。
很長一段時間，她不敢一個人呆着，生怕那個看似溫柔可人，發起狠來如同地獄修羅的女孩，會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再將自己殺死。
而這件事的起因，是自己扇了那個名叫花月娥的女子一巴掌。
“你、你要幹什麼？”馬芳鈴這才覺得害怕，連聲音都有些發顫了。
這裡除了他們三人，就是茫茫的荒原，她若真的把自己殺了，也不會有人知道吧？而那個黑衣少年，馬芳鈴瞥了他一眼，她還記得上次自己的馬鞭，在他臉上留下的鞭痕。這人，定是不會幫自己的。
子昕盯着她的眼睛，冷冷地問：“你剛纔說什麼？有本事再說一次。”
過於害怕的結果是，馬芳鈴決定就算死，也要逞得口舌之快。她突然大聲喊道：“哈，怎麼沒聽清嗎？好，我就再說一次：你和你姑姑一樣，都是勾引……”
“啪！”一記清脆且響亮的耳光，重重的扇在馬芳鈴臉上。
和養尊處優的大小姐相比，子昕到底是習過武的，手上力道自然不會小。這一巴掌，打得馬芳鈴夠嗆。
震驚和屈辱已經戰勝了恐懼，馬芳鈴捂着臉頰，“蹬蹬蹬”退了幾個大步，才得以讓自己不至於跌倒。“你敢打我？”
“爲什麼不敢？你罵我，我可以不和你計較。但是，沒人可以在我面前，侮辱我姑姑。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
“也沒人可以打我！”失去理智的馬芳鈴大喊一聲，朝她撲了過去。高高揚起的手上，有着尖利的指甲。這要是抓下去，子昕非得破相不可。
“住手！”兩個聲音同時喊道。
傅紅雪擋在子昕面前，捉住馬芳鈴的手，冷冷地瞪着她。若她不是個女人，他鐵定會殺了她的。
沒有理會面前怒氣衝衝的人，馬芳鈴回過頭，看向另一個讓她住手的人。看清那人的模樣後，她用力掙脫了鉗制，一頭扎進他的懷裡，委屈地哭喊道：“葉開……”
葉開輕拍着懷中人的肩，無聲地安慰着她。眼睛卻一直看着被傅紅雪擋在身後的子昕，心裡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什麼滋味都有。
剛纔在別離館，他看到了公孫斷羞辱傅紅雪，也看到傅紅雪騎着馬，瘋了般朝着這邊跑來。因爲看不慣公孫斷的蠻橫霸道，他特地去找了只羊，用同樣的手法，給了公孫斷一個教訓。最後，不放心地跟了過來，卻看到他和子昕相擁的那一幕。
本想轉身走開，卻怎麼也邁不開腳步。他只得無聲無息地隱在黑暗裡，遠遠地看着他們。
子昕也在看着葉開，她不知道，自己離開的這些日子，葉開和馬芳鈴之間發生了些什麼，看這架勢，兩人的關係好像很不一般啊。
那她要不要因爲葉開這個朋友，今晚不再教訓他新交的女朋友呢？
正糾結着，就聽葉開柔聲說道：“你先回去。”
“不！”頓覺有了靠山的馬芳鈴，一下子有了底氣，氣焰也跟着漲了起來。指着對面的兩人，說：“他們都欺負我，你幫我教訓他們，替我出頭。”
好吧，既然如此，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扔掉剛纔可笑的念頭，朗聲道：“找人替你出頭？我先拿你出氣！”
說完，人已站到馬芳鈴的身後，用力一拽，拉得她轉了個身。在衆人還未回過神之際，“啪”，巴掌招呼在了她的另一邊臉上。所有人都被她這一巴掌，打得愣住了。
“好了，現在兩邊都均勻了。”子昕拍拍手，不忘放話道：“你聽好了，這兩巴掌，是替我姑姑教訓你的。你儘管去告狀，讓你爹替你出頭，找我算賬，我不會抵賴不認的。不過，我倒要看看，他知道了事情的緣由，是教訓你，還是教訓我。”
馬芳鈴眼裡含着淚花，回頭瞪着葉開，跺腳道：“葉開，你都不幫我！”
“我，我從來不打女人。”
不甘地咬着嘴脣，馬芳鈴怎麼也不敢相信，前幾天還對自己溫言軟語，爲了維護自己的聲譽，差點被爹殺掉的人，竟然會不幫自己。她慢慢地朝後退去，淚水不斷地掉落下來。看着眼前的人，她把所有的怨恨都歸咎到了子昕身上。
“好，你好！”她哭着咬牙說道，“花子昕，都是你，全都是因爲你！我恨你！”
看着她梨花帶雨的模樣，着實讓人有些心軟，可是，說出來的話，怎麼就這麼找抽呢？子昕無奈地搖搖頭，看着她淡淡地說：“好啊，有本事你來報復我啊！”
“我會的！”
“我等着。”
狠狠地推開身邊的葉開，馬芳鈴翻身上馬，哭着朝萬馬堂的方向跑去。花子昕，你給我等着，總有一天，我會把我受過的屈辱，統統加倍還給你！
“還不去追？”指了指自己的馬，子昕看着葉開問道。
後者搖搖頭，笑得有些苦澀：“現在追上去也沒用，她不會想要看到我的。再說，她那刁蠻的性子，也該給她點教訓。”
子昕挑眉瞅他，癟了癟嘴，道：“你真的是葉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