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H皇妃 皇帝哥哥求負責! 202 癡情(2)
連如畫出生後的第二天,顧朗來找我。當然,在皇宮裡,他還是頂着那張與連夜如出一轍的臉的。
記得那時我偎在軟榻上面,正在逗懷裡依依呀呀的娃兒玩,連寶一聲不吭地瞪大了眼,看着襁褓裡的妹妹,不時會問我兩句什麼。悌
顧朗走進來的那一刻,陽光透過窗櫺照射到他的身上,柔軟,綽約,我一擡眼間竟有些失神,一時清醒一時又糊塗的腦子裡只是想着:他回來了。
他回來了?!
陡然間回神,我的反應不由得有些大,不顧懷裡抱着的娃兒,霍地站起了身,就要往“連夜”的身邊衝,奈何動作太過猛烈,碰到了榻子,磕得我膝蓋一痛的同時,襁褓裡原本瞪大了眼睛正和連寶對視的如畫,猝不及防地張開了嘴巴,她“哇”的一聲便哭起來了。悌
“連夜”是第一個衝過去察看她可有被嚇到的,他嗓音關切,焦急地問,“娃娃怎的?”
只是一句,只是四個字罷了,卻讓我在一瞬之間醒過了神,眸子裡面堪堪綻放出來的神采,瞬間就又黯淡下去了。諛
我的失望幾乎不加掩飾,令顧朗當即就眸色一黯,可他沒有太多時間來同我計較,濃睫一垂,他用這世界上最最柔軟的聲音,誘哄着懷中不安分的如畫。
他說,“乖娃娃,不哭,不哭了好嗎?來,爹爹抱,爹爹抱抱如畫……”諛
可如畫的哭聲並沒有消歇,反倒越來越厲害了。
顧朗着急,更心疼,抱着她輕輕晃着,俊逸無雙的臉孔上面,全是難色。
晃了好一會兒後,他無計可施,只得將自己的臉貼了過去,用輕蹭的舉措讓如畫稍覺安定一些。
如畫仍是在哭,只是,聲音似乎小了一些……
我木木然地站着,看着顧朗的臉,也看着如畫。看着他們輪廓相似的兩張臉緊貼在一起,我只覺得心中像是破了個洞,北風呼呼的一陣陣穿堂而過。
是連寶皺着眉頭扯了扯我,他跺了跺腳,憤憤地說,“孃親怎麼又走神了?妹妹在哭呢!”
啊,啊,對,如畫在哭。
我恍然之間回過神兒來,快步向前搶回瞭如畫,是的,我的動作,又防備,又警戒,必須用搶字才能形容的……那一刻,顧朗的眼神,又痛又傷。
他先是掀睫看了我一眼,繼而很快轉開視線,近乎狼狽地垂下了眼,低喃,“即便臉一模一樣,我還是變不成他?”
我的腦子不怎麼好使,我聽不明白,他說的這句,是指我不把他當成連夜,還是如畫不把他當成爹爹……
又或者,乾脆就是我們娘倆兒?
顧朗又呆了沒多久,轉身走了。
我從勸哄如畫的間隙當中擡頭看他,他的背影,很落寞。
落寞得就像殿外那灰白的天空似的。
他大約是很難過,可是我幫不了他。
我的心也缺了一塊,我連自己,都幫不了的……
當天晚上,爺爺和莫問一起來看我。連寶被初一十五帶着到殿外去玩了,如畫睡了,寢殿內安靜得很,只有燭花噼啪爆裂的聲音,卻無傷這份靜謐,反倒愈發襯托得夜色寧寂。
就是在這片死寂死寂的氣氛當中,爺爺一臉欲言又止,隔着桌子坐了許久,終於,他同莫問對視一眼,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繼而由爺爺作爲代表,開口詢問我說,“丫頭,你……你此刻可是清醒着的?”
他這話問得好笑極了。
我清醒或不清醒,自己怎麼知道?
說我瘋了的人是他們,此刻又問我清醒與否,不好笑嗎?
我覺得好笑,因而我就笑出聲了,尚在月子裡面,不能吹風,不能受涼,我渾身包着狐裘,毛絨絨的,腦袋略微一偏,我望着爺爺微笑着說,“您想告訴我什麼?”
爺爺蒼老而又憂傷的眼神,在一瞬之間,變得更加憂傷起來了,他盯着我看了好久,好久,直到燭淚都幾乎流盡了,他終於動了動嘴脣,輕輕地說,“陛下……”
“陛下的屍身……找到了。”
我眨了眨眼,又眨了一眨。
殿外忽然傳來一聲驚雷,平地而起似的,一霎之間,閃電在深藍色的夜幕中劃過,殿內幾乎亮如白晝,搖籃裡早就甜甜進入夢鄉的如畫,猝不及防的,忽然張嘴嚎啕大哭了起來。
我端坐着,一動沒動,甚至,就連嘴角的微笑,都仍舊掛着。
暴雨來得很急,明明是秋季,卻下得像盛夏午後似的,初一十五連寶爭先恐後地跑了下來,殿門霍然打開,暴雨裹着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吹滅了桌案上的燭火,也將我嘴角那絲微笑,吹熄滅了。
衆目睽睽之下——哪怕殿內一片黑暗,他們都看不見,可畢竟所有人都在的——我就那麼從椅子上跌坐在地,遏制不住,像如畫似的大哭起來了。
我哭得像個孩子似的。
鎮定自若不見了,時醒時醉不見了,甚至,就連這麼久以來我最經常做的恍惚失神,都不見了……
這是自連夜失蹤之後,六個月來,我第一次,有了屬於正常人的情緒。
我哭得幾乎天地變色。
那一夜,殿外暴雨驚雷,殿內哭聲不歇。我,還有我和連夜的女兒,哭到嗓音沙啞。
那一夜,我是直接哭到累昏過去的。
迷迷濛濛
之間,依稀聽到爺爺對莫問說,“你確定這麼做不過分嗎?”
我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我的眼睛都哭腫了,可憐的如畫也睡得很不安穩,在搖籃裡小小聲地打着哭嗝。
我聽到莫問用一種似心疼又似得意的語氣說,“不然還能怎樣?她這副鬼樣子,你也看到了的。自打生了娃娃,不吃不喝,眼神虛無,你當真猜不出她是在想什麼?”
爺爺沉默良久,末了,終於開腔,沉沉地說,“朗兒說她,是精神有些凌亂——”
“哈!”莫問一聲輕笑打斷了他,他用一種嘲諷而又篤定的語氣說,“她精神凌亂?她比咱們大家都明白着呢!”
爺爺嘆息,“我不明白。”
莫問低哼一聲,倒也爲他解惑,他說,“人遇到自己不想遇到的事,最本能的反應是什麼?”
爺爺不假思索,開口回答,“躲。”
莫問輕輕擊掌,一副孺子可教的口吻,笑了一聲,“你這不是也明白嗎?”
爺爺想了一下,恍然大悟,他喃喃地說,“你是說,丫頭她……她並沒有瘋?”
“她只是不想面對罷了。”莫問的語氣淡淡的。
“那你還這麼逼她?”爺爺又不解了。
莫問嗤笑一聲,“逼她?不逼她哭一哭的話,你要眼睜睜看着她鬱卒而死或者餓死嗎?”
爺爺沉默,沉默半晌之後,他說,“丫頭不會死的。”
莫問無話。
爺爺似乎也並不準備等他的回答,他自顧自地繼續說,“有娃娃在,有老夫在,有朗兒在……她不會那麼狠心離開我們的。”
這一次莫問沒有那麼快就反駁他,而是停頓了好一陣子,他終於開口,卻毫無意外的是不同於爺爺的看法,他說,“顧天,你捫心自問,你當真有能比得過我師兄的自信嗎?”
這一次,爺爺徹底沉默了。
“人都是自私的。”莫問臨走之前,說了一段話,也不知道是對爺爺說的,還是有意說給我聽的,他說,“她疼得很,勉強活着,你們看着這樣的她,就安心嗎?”
“我師兄啊……他若是再不回來,饒是有我扮黑臉逼她,怕也逼不了多久了。”
第二天,居然會有意想不到的人來見我。
是顧歡。
是消失了好久好久,幾乎要從我的記憶當中徹底淡出去的顧歡。
她一如既往的貌美如花,只可惜,雙腿被上好的錦衾包着,端坐在輪椅上面。
我愣愣地看了看她的腿,又看了看她,她面容鎮靜,優雅,甚至朝我微微一笑,笑容傾城又傾國。
她問,“很訝異麼?”
我看着她,說不出話。但驚詫的眼神替我做了回答。
她用纖細的手指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膝蓋,螓首微垂,眼神既懷念,又留戀,只是說出口的話竟是十分平靜的。
她說,“自打成爲君國國師的那一日起,我就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的。”
我愣愣地看着她。
她朝我輕笑一笑,笑容明豔,說出口的話卻是看破紅塵了似的,她說,“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不勞而獲,不是嗎?我能幫助義父違逆詛咒,能享受萬人的敬仰,能擁有邪惡的法術,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她從來把我當做眼中釘肉中刺一般,像今日這樣的推心置腹般的交談,是從來都沒有過的——因此,我不知道該回答她些什麼。
萬幸她一向是個以自我爲中心的人,也不需要我回答什麼,她先是看一眼我,繼而轉眼看了看牀榻上襁褓裡面正睜着眼睛的連如畫,她微冷了神色,俄而喟嘆地說,“沒想到……我終歸還是沒爭過你啊……”
她滿面遺憾不甘之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連如畫。
我心尖一動,下意識般地將手擡了起來,遮住瞭如畫的臉,一臉警戒地望着顧歡。
顧歡有些被我直白到近乎露骨的行徑嚇到,下一霎,她失聲笑了出來,神色有些哭笑不得,她幾乎是一臉玩味地瞪着我說,“君凰,你……你不會是以爲,事到如今,我還要再使壞吧?”
那可說不好。
我朝她的雙腿上看了一眼,擡起臉來,眉宇間的警戒並沒有少一絲一毫。
她禁不住擡手撫額,喟嘆地說,“嘖嘖,小夜可真是把你護得單純極了……”
我不明白她爲什麼會突然提起連夜,但她陡然之間提起她,讓我想到了昨天夜裡爺爺說的話,忍不住眼眶就有些紅了。
顧歡盯着我紅紅的眼睛,盯了好一陣子,忽然笑了一下。
她像是突然間想到了什麼很有趣的事情似的,漂亮的腦袋略略一歪,枕着自己屈起的一條手臂,有些得意洋洋地望着我說,“你知道嗎?你在隱門裡被小夜一劍穿胸……是我唆使他做的。”
我沒想過……我沒想過這件事會有她的參與,眼睛不由地就瞪大了。
顧歡把玩着輪椅上面掛着的流蘇,笑吟吟地看着我說,“雖然我被爺爺軟禁起來,不許出門,但那個時候,作爲君國國師的術法,我還是有的。”
“你從天牢裡失蹤,小夜亂了章法,他幾乎把整個京城都翻了過來,卻沒翻出你的下落,就來顧家找我。他以爲是我把你給綁架了。”
“那可是我被抓回連國後他第一次來見我!這麼好的機會我怎麼可能錯過?”
“我趁機對他用了術法,將他心中對蕭祐的仇恨放大,又故意透露隱門的位置給他,”說到這裡的時候,她頓了一下,好看的眸子裡面全是得色,她挑眉問我,“我義父就是隱門的門主,你已經知道了吧?”
我知道,所以我不詫異她會知道隱門的位置。
顧歡似乎明白我心底在想些什麼,她點了點頭兒,繼續往下說,“小夜在隱門對你一劍穿胸,又抱着你的身體在皇宮裡不吃不喝,是爺爺進宮懇求,加上君國卿相的拼死力奪,他才眼睜睜地看着你被人給帶走的。”
“你被帶走之後,我告訴他說,你一定活不了的。他雙眼放空,面無表情,一點反應都沒有,我以爲他聽進去了,又說了幾句,他反手就甩了我一個巴掌……”
說到這裡,顧歡的神色禁不住有些寥落,她翹起脣角,略帶幾分自嘲地說,“我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認得他,他雖脾氣不好,卻極有涵養,不到萬不得已,他絕對不會對女孩子出手的。”
“他真的是恨極了我。”
“那時我雙腿健全,他又失魂落魄,外加我那些術法的本領防不勝防,如今說來不怕你笑我不知檢點……我……我曾不止一次脫光了爬過龍牀。”
聽到這裡,我的眼睛瞪得更加的大,手指更是禁不住就揪起來了。
見我緊張,顧歡分明是極高興的,她用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斜睨我片刻,似乎是覺得我這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很是好玩,她逗我說,“我們也滾過牀單喲~”
我手指一凜,渾身都跟着顫了一下,可回望着她的臉,我幾乎是脫口而出地說了句,“你胡說!”
顧歡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了一下。我不卑不亢,不退不讓,瞪大了眼睛和她對視着。
兩個人不知道就那麼對視了有多久,終於,顧歡“切”了一聲,一臉鄙夷地望着我說,“你這個不識趣的!我一個人說了這麼久,你要不要一張嘴就一點面子都不給我?”
我篤定地說,“他不會的。”
顧歡臉色愈發懊惱,她一手捶在輪椅椅背上面,恨恨瞪着我說,“會的!”
“不會。”
“會的!”
“他從來都沒有對我說過。”
“就不許是他瞞着你嗎?”
“他不會瞞我任何事的。”
“他——”顧歡原本想要下意識地反駁我的,卻在突然之間頓住了,她望着我,用一種近乎於震驚的神情瞪着我。
我望着她,很平靜地望着她,我一字一頓地說,“你騙我,連夜不會跟你睡覺,否則,他一定會告訴我的。”
顧歡有些失神,她怔怔忡忡地望着我,望了好一陣子,突然有些蕭瑟地笑了一下。
她低下頭,喃喃地說,“那時候,他也是這麼說的……”
我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
顧歡身子後仰,一臉落魄,她緩緩地閉上了眼,濃若鴉翅的眼睫劃下了一道扇形的陰影。她再開口時,聲音很低,就像是囈語似的。
她輕輕地說,“你走之後,我何嘗沒有慫恿過他?我說你那副樣子,勢必是和蕭祐苟合了的,我問他,‘你不也是這麼想的麼?倘若不是,你怎麼捨得一劍把她貫穿?’”說到這裡的時候,顧歡依舊是緊閉着眼睛,但是她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有些苦澀。
她說,“他對你動了手,他把你弄得幾乎命都要沒了,他明明失魂落魄得連正常思緒都沒有了,可……你猜他對我說什麼?”
我看着顧歡,看着她微微發白的臉孔,沒有說話。
果不其然,她緩緩地吐出一句,“他說,你不會的,你若做了,你會告訴他,你不會瞞他任何事的。”
我沉默着。
顧歡突然間擡起手捂住了臉,並由苦笑變成低低的啜泣了。
她邊哭邊說,“你知道嗎,君凰。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嗎?是,你是受了苦,甚至險些連命都沒了,可你知道嗎,我比你還要可憐。我這輩子就愛過小夜一個人,可,可我脫光了,我爬上牀,我使盡渾身解數去討好他,去安慰他……卻,卻被他親手把膝蓋骨給挖了!”
我渾身緊繃,眼睛剎那間朝顧歡那被錦衾遮蓋住的膝蓋看了過去,那一瞬,我幾乎連呼吸都要凝滯了。
顧歡小小聲的啜泣着,她哭得絕望極了,她邊哭邊控訴着說,“他愛你,他只愛你。我傷害你,他痛恨我,他把我的腿弄廢了,他對我說,看我還怎麼往他牀上爬!”
那一日,顧歡在崇元殿內哭了很久,很久,她越哭就越是委屈,越哭也越是梨花帶雨。
可是我一直都沒有勸她。
她哭出來的,是她的委屈,是她的不甘,更是她這些年來對連夜的執着。
我承認,以前,我仇恨她,可今時今日,我同情她。
那一日,顧歡從崇元殿離開時,已經是暮色時分了,輪椅行到大殿門口時,她突然頓住了動作,轉過臉來,朝我看了一眼。
落日餘暉,將她的臉照成了淡金色,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聽到她對我說,“小夜那麼愛你,他不會丟下你就死掉的。”
我看着她,點點頭,輕聲說,“我知道的。”
她哼了一下,又說,“君凰,你不要以爲我今天來是要和你和好了!要、要不是爺爺和顧朗擔心得厲害,我纔不會屈尊紆貴地來同你說話!”
我點點頭,“我知道的。”
她冷哼一聲,嗓音輕蔑,“你知道便好!”輪椅轔轔,滑行了幾步,她突然又頓住了動作,但是這一次,她沒有回頭,更沒有看我,而是微微揚起臉來,仰望殿外被火燒雲染紅了的天空,輕輕的,輕輕的說,“有時候我也會想,假如我真的死在七歲那年,死在被他毀婚之後……他會不會喜歡我一點?”
我望着她瘦弱孤寂的背影,抿了抿脣,沒有說話。
“呵。”大約是意識到這樣軟弱的一面不該在我面前展露出來,她很快恢復了那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刺蝟模樣,回頭瞪了我一眼,警告我說,“你要自殺便自殺,你要餓死便餓死,哼,你若死了,我一定會把小夜追回來的!”
我知道,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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