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姬說話的空擋,小七也有了一些思路。
得到美姬的准許,她立刻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邊說小七邊流着眼淚,豆大的淚珠順着她的臉頰滴落,看起來楚楚可憐,讓人心生不忍,說到最痛心的地方,小七甚至泣不成聲。
楓天閣奴所裡的齷齪事,小七早就想拿到檯面上掰扯一下了。
現在這個機會,簡直就是上天掉下的禮物。
“奴婢們平日裡相依爲命,都將彼此當成親人一般看待,必不會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親人就這樣受到旁人的侮辱。他們屢次三番闖入楓天閣,欺辱奴籍,奴婢等苦不堪言無處伸冤。他們方纔還說,就算是美姬娘娘在,也是不能爲奴婢們做主的,他們還是該做就做。因爲湘人註定是要給楚人當出聲的,能伺候他們,是奴婢們的福氣……”
小七並沒有說假話,只是,這話現下說出來,着實讓人聽着窩火。
侍衛們的臉色都慘白了。
侍衛進入奴所,欺辱奴籍,都不是大罪,最多罰一個月的銀子也就算了。可是,他們不僅闖入了良姬的宮中,還出言諷刺良姬,這樣的性質就不一樣了。
便是美姬也是湘人,他們的話也等同於侮辱了大王,這個罪過便大了。
蕭毅頓時冷了臉:“你們幾個,她方纔說的,可都是真的?”
小七這話巧就巧在,沒有一句話說的是假話。他們想反駁,也一時半會兒編不出理由。那三個侍衛,在方纔那個時刻說出的話,完全不過是囂張之語,爲了逼迫小七她們兩人就範,乖乖地伺候他們,所以才以楚人自居,並且不把美姬放在眼中。
可是這話,放在此時此刻,便變了一番味道。
三個侍衛中最年長的侍衛,深深地意識到了自己處境的不對。他思索再三,只覺得這是一個死局。
當時戰肖會忽然衝出來,踢走那把劍,就說明衝突之際他就在附近。戰肖是七品上的靈力,五感超過常人,靈力的催化下,他能聽到很遠的距離裡發生的任何事。所以,那小侍衛的囂張的話,很有可能已經聽在了戰肖的耳朵裡。
戰肖戰將軍的地位,在端國是無人能比的。
他們就算膽子再大,也不敢和戰肖對峙。
所以,欺騙人說他們沒說過,是不現實的。搞不好,還會落得一個欺瞞端王的罪名。
本來擅闖良姬處所,欺辱女奴已經是一條不小的罪名了,若是再加上欺騙主上,那他們必當走不出楓天閣了。
“你們可都是端國的侍衛,從軍營裡的尖子裡面挑出來的。你們的任務是保護大王,不是欺瞞大王,更不是給大王惹麻煩。你們都知道,軍中不可妄言,若是犯了欺瞞罪,是要被趕出軍營的。大王待你們不薄,不要做出這許多不堪的事,惹大王心寒!”
見到那年長的侍衛面露猶豫,戰肖立刻警告道。
果然,在那侍衛的眼中,對蕭毅的信仰是十分重要的。他不會辜負蕭毅的信任,便不再權衡,直接默認地低下了頭。
蕭毅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好像他也沒想到,楓天閣的奴所,每日會發生這等齷齪的事。
再怎麼說,美姬也是他最寵愛的姬妾。在他經常去的牀榻旁,總是有這等污穢之事,讓蕭毅怎麼能不心生不適。
侍衛們承認了,小七繼續哭着說道:“奴婢們自知身份卑微,國破家亡,奴婢做了大楚的奴籍,便一輩子都是大楚的人,就算做再苦再累的活,只要能活下來,奴婢們就已經很知足了。可奴婢等在楓天閣中,不止要做分內之事,還要日日承受這些長官們的侮辱。不從了,輕則打罵,要麼,就是更加慘痛的折磨。淳于嬤嬤原是有意維護的,可是地位懸殊,他們總是拿着官籍壓人,終究是力不能及。”
小七將淳于敏輕鬆地摘了出來,特地強調了她有心幫忙而不得的情況。
“娘娘有的時候也會苛責,可是他們私下裡總是認爲娘娘不是楚人,不必全部聽取,一來二去,便更加肆無忌憚了起來。”
摘完了淳于敏,小七還順便說出了美姬的不易。
“大王不知,人人都道,美姬娘娘是湘人,定會呵護奴籍。楓天閣伺候的機會,已經叫上了不少銀子了,許多奴籍不惜再籤賣身契,情願將十年以內的所得,全部上繳,就是爲了能到美姬娘娘的身邊伺候,獲得此生安定。誰成想,在楓天閣,奴籍們竟是過着這樣的生活……”
小七的話,讓美姬不由得抽泣了起來。
不僅僅是美姬,整個楓天閣的奴籍都嚶嚶地哭了起來。
大概是之前過得實在太苦了,勾起了她們的傷心事,那爲了活命而遭受的非人的對待,那每一個不爲人知的夜晚,她們所承受的不爲人知的痛苦,一想到這裡,她們的眼淚就在也止不住了。
一時間,整個大殿上全是女奴們的哭聲。
美姬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委屈得直擦眼淚。她抽泣着想說什麼,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蕭毅掃了一圈大殿上的這些人。
那今日險些遭人荼毒的女奴,衣衫都是破爛的,很明顯的被撕扯的痕跡。奴籍們跪在最遠的地方,哭的悲悲慼慼。跪在大殿上的宮人們都低着頭不敢多說一個字,淳于敏則躋身其中,表情冷淡。
那兩個年紀小一些的侍衛,已經開始瑟瑟發抖了。
他們知道今日是闖了大禍了,也知道,自己即將面臨着懲罰,所以恐懼得不輕。
最後,蕭毅的目光落在了小七的身上。
小七表面上也是在哭泣,泣不成聲的模樣,彷彿真的受了多大的委屈。
可是,蕭毅能夠聽出,她的氣息間只有抽泣,卻是沒有傷感的。
她敘事十分有條理,表面上毫無波瀾,其實都是在步步緊逼,直到調動起所有人的情緒。
好一張伶牙俐齒。
蕭毅心中這般想。
在那樣千鈞一髮之際,她沒有選擇退縮,而是奮起反抗。
可見她不僅有頭腦,還很有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