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小叔

她看着年齡不大,娃娃臉,個子小,嬌俏玲瓏的,行政部的幾個大姐姐都喜歡她。

我看她光是半天時間就跑了行政部好幾趟,幫着傳遞文件,幾個大姐姐笑着說她懂事能幹,我卻看不出她什麼好來,反倒是看着她一刻不停的笑容,覺得有點假。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才發現不只我一個人這麼想。

我作爲新人加入行政部,人事部的經理簡單介紹一下便走了,我跟那幾個大姐姐談不來,正打算一個人吃飯的時候,兩個女同事坐在了我兩邊。

一個對我說:“你就是新人是吧,我也是行政部的,叫何詩,她叫白韻,也是行政部的,以後多關照。”

這倆人我一個上午都沒看見,我發現有倆位置空着,但看着那幾個大姐姐跟小助理談笑風生,不像是我能插入的樣子,便閉上了嘴。

我說:“你們好,我叫秦笙。”

這時叫白韻的女同事盯着不遠處的那幾人,惡狠狠地說了一句:“那個小賤貨,又開始拍馬屁了。”

我順着她看的方向一看,正是行政部的幾個人跟那小助理,我低下了頭,安靜吃飯,當做沒聽到,何詩也跟着附和,然後推了我一下,問我怎麼看。

我能怎麼看,於是說:“她們幾個關係挺好啊。”

“那當然,那小賤貨是蕭明成的人,她們自然要巴結。”

我疑問:“蕭明成是誰?”

“蕭勵的叔叔,不過是老來子,年紀跟蕭總差不了多少,說着就來了,你看,”何詩一邊說一邊指着走進食堂的高大男人,“他就是蕭明成。”

我順着她指的一看,進來的男人面帶微笑,是那種成熟有魅力的男人,只是看着他那不變的笑容,我莫名覺得很假,就跟那小助理一樣。

“蕭明成在外有自己的公司,一年前把事業從國外遷回國內,故意把地方選在蕭氏對面,每天有事沒事就來看一眼,搞得跟他家似的。”

聽得出來何詩和白韻都不喜歡這個男人。

我問:“他是蕭家的人,難道沒有蕭氏的股份嗎?”

“蕭明成是遺腹子,而且蕭家有家規,家產只能由嫡子繼承,他不僅是個老二還是個沒爹的,自然被排擠在外,這幾年翅膀硬了,想回來爭家產了吧。”

我早就聽說蕭氏是本地一個龐大的宗族,在本地有個頗爲壯觀的祠堂,只有蕭家人可以入內。

這麼說着,蕭明成往我們這邊走了過來,何詩和白韻不約而同地端起餐盤離開,我連忙跟上,可是腳底下不小心絆了一下,“譁”地一下,那一碗冬瓜湯就全潑在了蕭明成的白襯衫上。

只見那白色襯衫上油光點點,還點綴了幾粒青翠的蔥花,別提多好看了。而蕭明成的臉更加好看。

我擡起頭,看到蕭明成僵住的笑容,結結巴巴地道歉:“蕭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

眼睛瞄到後面,卻見何詩和白韻在握拳喊好。

這蕭明成人緣到底是差成什麼樣兒了?

蕭明成終於找回自己的表情,動了動嘴脣,剛想說話就被另一道聲音打斷:“你在叫誰蕭總呢?”

衆人循着聲音望去,在食堂門口看見了蕭勵的人,他穿着一套合身的黑色西裝,領帶是深藍色的,那是我今早爲他繫上的。

蕭勵雖然比蕭明成小几歲,但周身散發出來的氣場卻是截然相反的,蕭明成想用他的笑容來縮短跟人的距離,創造出一種平易近人的假象,而蕭勵不管別人怎麼想,他輕鬆往那邊一站,就能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

有人小聲喊了一聲“蕭總”,食堂裡立馬安靜了下來。

蕭勵邁着長腿往我們這邊走來,蕭明成眼裡閃過一絲狠意,最終笑了出來:“我來這好幾次,還是頭一次被這樣打招呼,倒是挺特別的。”

他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我渾身一抖,蕭勵沒看我,而是說:“或許是小叔今天來得不巧,她今天第一天上班,還不認得小叔。”

蕭明成玩味地看着我,說:“那這下算是認識了?”

我忙回答道:“是。”

蕭勵說:“不管怎麼說,先到我辦公室裡換身衣服吧,小叔要再這麼站下去我這女員工的眼睛都快看直了。”

他這麼一說好幾個女同事紅了臉,被湯汁浸透的白襯衫透明如同無物,健實的肌肉一覽無餘,怪不得我覺得食堂的人一下子多了不少。

蕭明成去蕭勵的辦公室換衣服,說是爲了給我一個道歉的機會,蕭勵的助理把嶄新的白襯衫遞到了我的手裡。

我敲了敲門,聽到裡面的人說了聲“進來”,這才推門而入,入目便是成年男人健康的身體,蕭明成轉過身來,那兩塊結實的胸肌就跟小山包似的。

我心裡慶幸自己早做好了看到他肉體的準備,並沒有被嚇到多少,而是恭恭敬敬地說:“蕭先生今天很抱歉,我不是故意把湯潑到你身上的,希望你能原諒我。”

說着我遞上摺疊整齊的白襯衫,他接過,朝我挑起眉,嗓音低沉:“你覺得我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嗎?”

我哪兒知道你是怎樣的人啊,我只在心裡吐槽,但表面上沒表現出來,保持着標準的笑容。

我說:“當然不是,本來是我的錯,自然是我道歉。”

“既然不是故意的就算了,你出去吧。”

我終於鬆了一口氣,回到行政部,被何詩和白韻倆人拉到一旁,直說我剛剛乾得漂亮。

我更加尷尬:“我剛剛真不是故意的啊。”

何詩說:“故意不故意再說了,反正剛剛那一下,你應該沒注意到,那小賤貨的表情多精彩,偏偏蕭總來了,不然她肯定第一個送衣服。”

白韻跟着附和,我有點跟不上她們的節奏,只好跟着點頭,下午沒見那小助理來,倒是下班的時候她堵到了我面前,她紮了個馬尾,看着年輕活潑,她問我下班有沒有約,她想約我去吃晚飯。

我沒反應過來,明明一整天都沒跟我說過話,這算是哪一齣?

我拒絕了她,正好這時何詩叫我一起走,我便跟她們走了。

果然,第二天我就發現那助理對我態度不一樣了,文件跟紙飄地似的飛到我桌上,再一看,何詩和白韻的位置依舊是空的,而助理跟其他幾個人談笑風生,討論着下午要去哪裡吃下午茶。

我都不知道,高大上的蕭氏的內部竟有這樣的蛀蟲存在。

我故意選了晚上跟蕭勵說,在公司裡我特意避開跟他的接觸,然而實際上能見到他的只有助理和管理層人員,我一個行政部文員,上哪兒見他,而且現在就算我要見,那小助理也會百般阻撓吧。

蕭勵神色如同平時一般淡然,他溫柔撫着我的頭髮,說:“事情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

我皺眉:“什麼意思?”

蕭勵沉默了會兒,我以爲他又跟之前一樣選擇沉默,正泄氣着,他緩緩開口了:“蕭氏跟其他企業不一樣,蕭氏是在本地發展起來的,也就是所謂的家族企業,所以用人大部分會優先從家族裡挑,蕭氏整個家族龐大分支雜亂,光是你待的行政部,就有好幾個我叫不上的遠親,但蕭氏發展到現在,不缺閒職,所以也就聽之任之了。”

就算是我也覺得這樣的制度不能持久下去,我想說什麼,蕭勵卻堵住我的嘴,然後粲然一笑,說:“你該回去了。”

此時車停下,剛好在我和江黎西合租的公寓樓下。

我悶悶地與他道了別,然後下了車。臨走前他告訴我這幾天蕭氏要祭祖,可能會有幾天不去公司。

第二天我再去公司的時候,還真沒看到蕭勵和蕭明成。

小助理也不跑來了,何詩和白韻這倆幽靈終於出現了。

我算是跟何詩白韻組成了一隊,何詩白韻是通過面試考覈一步步進來的,做事比那幾個大姐紮實,教我不少,我覺得我站對了隊。

可是這點喜悅並沒有持續很久。

中午跟何詩白韻吃完飯回來,看見行政部門口有人在晃悠,我走近,看清那人是誰時,我嚇得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

她倒是很激動:“秦笙,真的是你,我還以爲是我看錯了呢,好久不見。”

我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周緋,你怎麼在這兒?”

她給我看了一眼她的工作牌,我一看,上面寫着設計部周緋,我這纔想起,她跟我一樣,是素描專業的。

重逢並沒有持續多久,周緋很快跟我道別,說:“樓上不給待多久,我先下去了,有空一起吃個飯唄。”

周緋走後,何詩問我那人是誰。

我回,大學同學。

不,應該說是室友,只是我大學根本沒念多久,說是室友,也就一起住了幾個星期的時間。

可是,這不代表她不知道那件事,當時那件事造成的影響多大,學校論壇的帖子頂了好幾天,我也直接被退學。

回去後我在郵件裡發現了一封新郵件,是周緋發來的,她告訴了我她的聯繫方式。

我不敢拖太久,於是晚上就約了周緋出來,我跟她交情不深,幾年不見更加生分,她問我這幾年在幹嘛了,我不敢說實話,於是說在老家乾點文員,最近剛跳槽過來。

她“哦”了一聲,也不知道有沒有信。

忽然我聽到她叫了一聲,我奇怪她怎麼還約了人,回頭一看,我差點炸了,是小助理。

不得不說小助理挺會來事兒的,本來我跟周緋兩人光是坐着挺尷尬,小助理很快叫了幾個人來,有男有女,喝酒猜拳玩遊戲,倒是玩得挺歡樂。

有個人不小心碰掉了ktv的小廣告,我撿起來,就着昏暗的燈光一看,竟發現畫紙上的人有點熟悉。

再仔細一看,這不就是小助理嗎?

我不動聲色地把小廣告塞進了自己包裡。

散場時已經十點多,路上的車流川流不息,我等了好久沒等到車,這時接到江黎西的電話,她問我:“你是不是在路邊蹲着呢?”

我奇怪,她難道有千里眼嗎?環顧一週沒看見人,江黎西嘆了一口氣,說:“你在那邊等着,別動。”

我等了一會兒,一輛白色雪佛蘭在我面前停下了。

我正打算拉開後座門,卻聽江黎西說:“後面有人,你坐前面來吧。”

我坐進前座,聽到江黎西抱怨了一句:“我買了車又不是專門接醉鬼的。”

我奇怪,“後面是誰啊。”探頭往後一看,我嚇了一跳,那不是陳子墨嗎?

我和江黎西合力把醉成爛泥的陳子墨搬上了樓,我問她:“他怎麼了?”

江黎西喝了一口水,說:“他要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