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篝火裡的木材發出一聲脆響, 程沐筠回過神來。
他見眼前的蕭明睿一臉擔心,便搖了搖頭,“嗯, 我沒事了。”
蕭明睿:“還是去躺下吧, 沒事, 我守夜, 雪停了我叫你。”
程沐筠:“沒關係, 我身體沒什麼不舒服了,還是陪你一起。”
兩人便在篝火旁坐下。
蕭明睿從一旁的登山包拿出個罐頭,挑開便攜式酒精爐點燃, 熱好之後遞給了程沐筠。
“我剛纔吃過了,你填填肚子。”
程沐筠點頭接過, 又從一旁拿了個麪包大口啃了起來。
罐頭是鹿肉罐頭, 油脂豐厚, 最適合在這種暴風雪中的極端環境補充熱量。
程沐筠在國外時,四處寫生, 特別喜歡往人跡罕至的地方鑽,自然是野外生存經驗豐富。
蕭明睿顯然也如此。
兩人的登山包中,都攜帶了足夠的應急食物,加之此處是天然的避風洞穴,安全自是有所保障。
然而, 這段記憶, 在崩塌前的世界中, 是蕭屹川給自己加的戲。
程沐筠只在蕭明睿的敘述中得知有那麼一回事, 但如何出去的, 自己又是爲何暈過去的,一概不知。
他吃完東西, 喝了口水,才問了一句,“對了,還沒問過……你的名字。”
跳動的火光,在蕭明睿臉上留下光影,讓他目光顯得愈發深邃起來。
他笑了一下,牙齒很整齊,笑容很有感染力,“我叫蕭明睿,程學弟。”
程沐筠微微一愣,“啊,你怎麼知道我是誰?”
蕭明睿:“你可是我們學校的風雲人物,我自然知道。”
程沐筠倒是沒見過蕭明睿,此時正在腦中緊急問系統,“你這編的故事,搞點前情提要給我啊。”
系統:“除了主角,沒有前情提要啊,程沐筠這個角色,就是一句十歲左右出國,二十歲又回國,對蕭屹川一見鍾情。”
程沐筠:“……”
既然如此,程沐筠只得隨意發揮,“我倒是沒見過……”
蕭明睿很善解人意地接道:“我姓蕭,蕭明睿。”
“嗯,我在學校裡,倒是沒見過蕭學長。”
這畢竟是在國外,學校內華人面孔本來就少,圈子也小,更何況蕭明睿長相如此出衆,程沐筠但凡見過,也不至於一點印象都沒有。
蕭明睿:“嗯,我是研究生,快畢業了,這一年很少回學校。”
“那你是怎麼認識我的。”
“新生畫展,我見過你一面。”
兩人就這麼隨意聊了下去,極爲投緣,從喜歡做的事到喜歡讀的書,甚至在看到震撼人心的風景時的感悟,都驚人的相似。
本該難熬的時間,就這麼悄悄過去。
翌日清晨。
雪停了。
程沐筠和蕭明睿,一起下山。
然而,意外就在此時發生,即將到達山腳之時,山崖之上有落石滾落。
“程學弟!”
程沐筠回頭之時,就看到蕭明睿撲了過來,將他死死抱住,兩人打着滾兒滾落下去。
在翻滾撞擊中,程沐筠暈了過去。
***
再醒過來的時候,程沐筠鼻子中涌入的是獨屬於醫院的味道,入目是一片白色。
他動了動,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像是被打散再重組一樣。
“別亂動,你全身軟組織挫傷,還好沒骨折,不然你以後還想不想畫畫了。”
牀旁傳來熟悉的聲音,正是程沐筠在懲罰世界的母親。
程母和程父兩人都是搞藝術的,生性放縱不羈愛自由。
程沐筠小時候,他在國內跟爺爺奶奶一起長大,這夫妻倆在國外追求事業和創作靈感。
他十二歲的時候,爺爺奶奶相繼去世,便被接到了國外。
然而這夫妻倆依舊如以往那般,把程沐筠扔進貴族寄宿學校後就不見蹤影。好在程沐也爭氣,並未長歪。
總之,在程沐筠的記憶中,這夫妻倆和陌生人差不了多少。
程沐筠:“媽,我沒事。”
程母微微皺着眉,“不行,還是得把你送去好好調養一下。”
她說的地方,是一處建在小鎮上的療養院,他門身體出問題的時候,就經常過去住一段時間,有職業的營養師和療養師負責將身體調理成最佳狀態。
“我還要念書呢。”程沐筠隨口應了一句。
如果沒猜錯的話,在蕭屹川加的那段戲中,當初他應該是去療養了,這才錯過了蕭明睿。
當然,在那個山洞裡,程沐筠也沒有醒過來,而是暈到了第二天,蕭明睿把他給背下山的。
這纔有了那麼一段離譜的白月光戲碼。
這重塑的懲罰世界,是在原本世界的基礎上演變而來,自然也保留了這些情節。
如今程沐筠心中懷疑蕭明睿可能是万俟疑,自然不會離開。不把万俟疑先送出去的話,誰知道他又會鬧出什麼幺蛾子來。
再把世界搞塌一次的話,程沐筠也沒辦法救了。
程母皺了皺眉,“你畢業設計不是做得差不多了?再說了,畢業證不畢業證的,也沒那麼重要。”
程沐筠知道程母是個極度自我的人,便換了個說法,“我準備過段時間回國一趟。”
“啊?怎麼了?”
“沒什麼,就想回去看看。”
聽到這裡的時候,程母倒是沒再多說什麼,“那你自己決定就好,好了,你沒事我也放心了。對了,你爸不是不來看你,他現在在F洲跟拍角馬遷徙呢,我也好久沒和他聯繫了。”
說完,她揮了揮手,“賬單到時候會寄到我那邊去,不用你操心,我走了。其他需要,你找護工就是了。”
說完,她起身就準備離開。
“媽,跟我一起送進醫院那人呢?”
程母愣了一下,說,“啊,他啊,在你隔壁病房,我去看過了,沒什麼大礙,不過人還沒醒,他家裡人好像也不在這邊,我就順便也給找了個護工。好了,我走了,還趕飛機呢。”
說完,她就風風火火地離開了。
程家的相處模式就是如此,放縱不羈愛自由,沒什麼溫情,各自都不束縛彼此想要做的事情。
程沐筠起身,吃了點東西,又去洗手間洗了把臉,然後披了件衣服就準備去看看蕭明睿。
***
蕭明睿傷得比程沐筠重一點,右手骨折,其他地方也是軟組織挫傷。
人暫時還沒醒過來。
護工輕聲說了下蕭明睿的情況,然後起身離開,留下程沐筠獨自坐在牀邊。
他靜靜坐着,看着牀上的人。
倒不是說在生死之間的維護讓程沐筠感動不已,拖着自己這渾身的傷也要過來看上一眼。
而是因爲,在從昏迷中醒過來時,人是最容易暴露出本性的。
此前,蕭明睿撲過來護着他的樣子,已經讓程沐筠窺見了屬於万俟疑的部分。
眼下,只待一個驗證。
程沐筠在一旁坐了許久,才見躺在牀上的人微微動了一下。
睫毛微微顫動,眼見着就要醒過來。
事不宜遲。
程沐筠湊到他的耳朵旁,低聲喊了一句,“万俟疑。”
“嗯,前輩。”
聲音含糊,幾乎無法分辨。但程沐筠卻聽得一清二楚,他直起身體,坐了回去。
看來,牀上這人果然是万俟疑。
那他回國的計劃,便只能延後一段時間了。万俟疑這個禍害,絕對不能把他給放回去了。
否則,以他的性格,要是想起了什麼,指不定就再次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把蕭屹川和莫安瀾一起結果了。
蕭明睿的眼睛睜開了,他的意識還在混沌中,視線也不甚清晰,只是看到牀旁似乎坐了一個人。
那人看過來的時候,似乎直直看進自己的心裡。他怔怔看了片刻,幾乎以爲是幻覺。
那個在新生畫展上,他第一眼就記住了的學弟,怎麼會在這裡?
直到程沐筠笑了一下,“學長,不記得我了嗎?”
暈過去之前的大量記憶,才如潮水般涌入蕭明睿的腦中,“你還好吧?有沒有受什麼傷?”
程沐筠:“我沒事,我要有事的話,就不會坐在這裡了。學長你還是關心一下自己吧,你的右手,沒幾個月是好不了了。”
蕭明睿掙扎着想坐起來,程沐筠會意,按下按鈕將牀升了起來,“不過好在我倆運氣都不錯,沒有別的大問題。至於你的手傷……”
“怎麼辦呢……”
蕭明睿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右手,很是苦惱。
來了。
這熟悉的表情,熟悉的套路。
程沐筠不動聲色,配合問道:“怎麼了?”
“我家人都在國內,最近又在忙畢業攝影展的事情……”蕭明睿眉頭微皺,“我這次去山上拍極光,也是爲了攝影展。”
程沐筠:“學長是爲了保護我才受傷的,我自然會負責到底。”
他見蕭明睿眼中浮現出一絲喜悅,又話鋒一轉,“我會幫你找一個金牌護理的。”
“……”蕭明睿微微一愣,嘆了口氣,見招拆招,“可我還要去好幾個地方取景,還有攝影展的佈置設計,這些護理人員都不合適。”
程沐筠:“啊,這樣啊,那,學長覺得我怎麼樣?”
“好。”
程沐筠話未說完,蕭明睿就一口答應下來。
“我在學校附近有套房子,足夠兩人住,也不會影響到你的學業。”
一錘定音,兩人便正式開始接下來幾個月的同居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