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
程沐筠都在沉默。
他的沉默讓賀琛覺出些不對, “怎麼了？同命蠱是有什麼問題嗎？”
程沐筠擡眼，看着賀琛笑了一下，自然而然地轉移了話題, “你倒是有夠胡來的, 如果那個時候我不是玩家, 而只是主神空間凝聚而出的能量, 你不怕自己就這麼死了？”
賀琛搖了搖頭, “我只是賭一把，所以，當初你其實是離開了對嗎？”
話說到這裡, 程沐筠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那個母蠱能在他身體裡紮根，就證明了一切。程沐筠他是一個玩家, 有生命有血肉的活生生的玩家。
這和主神空間內以npc形式存在的能量凝聚體是完全不一樣的生命狀態。
系統驚了, 忍不住問：“不是, 你們倆在打什麼啞謎啊？賀琛怎麼會知道你不是死了？”
程沐筠隨口解釋：“賀琛不傻，在確認了我的身份之後, 自然能想到這些細節，之後的反常舉動十有八丨九也是因爲被騙得太慘了。”
系統：“嘖嘖嘖，真的是真愛啊，都這樣了，他居然沒有暴起捅死你, 啊, 不, 還是捅了的……”
程沐筠：“……, 系統你開黃腔不會自己把自己屏蔽了嗎？”
系統沒了迴應, 估計是觸發了不和諧詞彙被禁言了。
“你不生氣？”程沐筠選擇直接問賀琛，此時兩人都同生共死了, 倒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賀琛垂下眼睛，笑了笑，“我怎麼會生氣呢？這是我連在睡夢中都不敢妄想的事情。”
空氣忽然沉默下來。
此時的客廳，又換了一套裝扮。
是程沐筠最愛的雪景。
落地窗之外，是綿延看不到盡頭的針葉林，雪花如翻滾的片片羽毛在空中翻滾，遠處，還有一隻傻乎乎的狍子，好奇地向着這邊張望。
客廳擺了壁爐，木柴燃燒時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帶動屋內的空氣也變得溫暖起來。
餐桌上的東西，已經吃得差不多了，程沐筠起身，走到了客廳。
他在壁爐前的躺椅窩下，賀琛則是在一旁坐下，一如多年前那樣。
團隊討論積分分配方案時，多是這樣的狀態。
賀琛很少開口，多是安靜地聽，頂多是在其他隊友有異議的時候，纔會一錘定音。
“嗯，我是離開了逃生遊戲。”程沐筠坦然告知，“當時那個絕境中，除了離開，便是等死，我不想死。”
這是足夠簡單也足夠充分的理由，任何人都不能苛責他的離開。
賀琛自然也不會，他只是想起了那段影像，“我放段影像給你看。”說完，他打開任務發佈器，把影像投影到了對面落下的投影幕布上。
這是一段沒什麼特別的影響。
普通大學生的生活，主角是程沐筠。那是他回到現實生活後不久的一段記錄，太過普通，普通得程沐筠都已經不記得了。
他在學校附近租了個房子，每日去圖書館看書複習。
看完之後，程沐筠點頭，“這是我出去之後的日常，沒錯。”
賀琛皺眉，周身上下的沮喪似乎能溢出來。
“？”程沐筠不解，“怎麼了？”
“那是誰？”
“什麼誰？”
賀琛擡頭，“那個女孩子……你果然還是更喜歡女生對嗎？昨天不過是同情我還有愧疚，嘶——”
什麼亂七八糟的。
程沐筠毫不留情地湊上去，在賀琛的嘴脣上咬了一口。
見血了，甜腥的味道在脣齒之間蔓延開來。
他端起一旁的水，喝了一口，“行了，那就是一起考研學習小組裡的同學罷了，她住在附近，時間晚了我就順便送她回家，只到小區門口。”
“問題是，這段錄像是誰給你的？”
“林瓏。”
又是林瓏。每件事情裡，都有林瓏的影子。
“林瓏是怎麼能獲得這段錄像的，不應該啊。”
林瓏身上的疑點，越來越多了，程沐筠始終覺得，他的人設和小說中有所出入。
在原劇本中，林瓏其實是個做事沒什麼目的的人，他莫名其妙地進了逃生遊戲，莫名其妙地被npc癡纏，莫名其妙地過關。
這一切的行爲，他都只是被動接受者，而非主動方。
即便是之後進入賀琛團隊，也是喊着“不要不要”被所有人愛慕寵溺，他從未主動去追求過任何人。
而這個林瓏，卻一直在主動搞事情，挑撥離間，目標明確。
賀琛：“影像的事情不重要。”
程沐筠擡眼，似笑非笑地瞥了過去。
這會兒，倒是不重要了。剛纔還因爲影像裡一段和女生晚上同行的片段，情緒差點暴走的人是誰。
即便是眼睛看不清，賀琛也能知道此時程沐筠的表情。他有些尷尬，曲起拳頭抵在嘴邊，咳嗽了一聲。
“嘶——”這一咳，又牽動了脣上的傷口，更尷尬了。賀琛選擇轉移話題，“最奇怪的事情，在於林瓏總是殺不死。”
程沐筠想起那天王虎傳過來的視頻，問了一句，“不是因爲林瓏每次都會準備好復活道具嗎？”
主神空間的復活道具，極其昂貴，大多數玩家傾家蕩產都無法兌換一枚。如此昂貴的復活道具，還是一次性的，並且必須在受到致命傷害的時候佩戴在身上。
其實嚴格來說，應該算是抵擋一次致命一擊的道具，而非是復活護符。
所以當初賀琛在知道復活書的消息後纔會如獲至寶，孤身涉險。
賀琛搖了搖頭，“不是，第一次的時候，他或許沒預料到我會殺他，身上並沒有復活道具，我確定殺死了他，可之後卻在主神空間看到了他。”
說到這裡的時候，賀琛停了一下，“再然後，他每次進神之區都會戴復活護符了。”
程沐筠算是知道林瓏爲什麼要賣他那些魅力流視頻了，爲了積分。
不然僅僅是憑藉在普通區過副本，完全不足以覆蓋他買復活符花費掉的積分。
林瓏的做法，並未違規。
拍攝通關視頻，放在商城售賣換取積分，本就是主神空間認可的規則。
只是林瓏的主角光環魅力無敵，卻導致主神空間內本身的運轉出了問題。無論是給這些玩家續命，還是商城內的各種技能道具，都要花費主神空間的能量。
程沐筠起身，伸了懶腰，“好了，該說的事情都已經說開了，林瓏身上肯定有秘密，從今天開始，你別追殺他了，讓他進階到神之區來。”
“爲什麼？”
程沐筠走到賀琛面前，彎腰。
“！” 賀琛纔剛被咬了一口，下意識想躲，又想起什麼來，停了下來。
程沐筠輕聲笑了一下，“想什麼呢。你這點心思，都用在算計我這件事上了吧，這麼簡單的事情都想不明白？”
說完這句，他直接跨坐在了賀琛腿上。
賀琛的眼神，落在一旁地上，蒼白的皮膚下泛出些紅暈來，“把他放進來的話，會導致神之區失控，林瓏問題太大，我不敢拿好不容易維護好的神之區去賭。”
“哦？你倒是敬業。”
賀琛擡眼看了過來，“不，我只是還想跟主神做一筆交易。”
程沐筠：“你倒是貪心。”
賀琛和主神做的第一筆交易，是想要程沐筠回來。
如今人回來了，他卻又貪戀更多，“嗯，我的確貪心，我想要回自己的眼睛，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他擡頭，在程沐筠脣上落下一吻，“我總覺得，只有記住你現在的樣子，才能牢牢地把你抓在手心。”
吻慢慢加深，程沐筠也沉浸其中，直到他覺得腰間有冰涼的手指在摩挲，這才推了賀琛一把。
“節制點。”
程沐筠起身，嫌棄地看了眼變得不那麼舒適的人肉座椅，“你不把林瓏放進神之區，又怎麼知道主神空間的自我糾正是有用的？”
執法者商城的開啓，表示會有越來越多的執法者出現。
而林瓏，還是待在神之區，由程沐筠和賀琛嚴加看管起來才更加安全。
程沐筠：“我看過執法者商城了，裡面有追蹤道具，把林瓏放進來之後，我們跟着他進副本。違規的npc，殺掉就是了，一次不行就多殺幾次好了。”
賀琛失笑，“這麼兇殘。”
“這是你說過的話。”程沐筠停頓一下，“而且，你在這個逃生遊戲總不能永遠待下去，總是要離開的。”
賀琛拉過他的手，放在心口，“是我們要一起離開。”
程沐筠卻只是垂下眼睛，沒有接話，重重地吻了下去。
***
接下來的一切發展，都如同程沐筠預料的那樣。
越來越多的執法者開始出現，有些是被召回的老玩家，有些是神之區裡經過考驗關卡合格的玩家。
總之，在執法者的通力合作之下，普通區的副本開始恢復正常運轉。當魅力流變得不那麼好用，且在副本中死亡率大大提升之後。
玩家們自然也開始想其他流派發展，畢竟，沒有幾個人是真心喜歡捏着嗓子嬌嬌弱弱地勾搭各種長相奇葩的npc的。
都是爲了活命而已。
而林瓏，在進入神之區之後，便被程沐筠和賀琛纏上了。
在最初的幾個副本，他還能憑藉着自己無往不利的魅力躺過副本，之後卻變得愈發艱難起來。
差點死在一次副本中後，林瓏再次選擇加入了某個團隊。
事情就是這麼湊巧，林瓏加入的團隊，正是在原劇本中，“程沐筠”離開賀琛之後選擇的團隊。
而此時，程沐筠和賀琛，正站在“弒神”副本的準備間。
對面的透明方格中，是林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