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屋子似乎都在震動,想也不用想屋外的風肯定正颳得起勁。偶然間有一兩聲不太和諧的聲音夾雜其間,卻又聽不真切。
“嗚嗚嗚……”低低的哭聲若有若無,空氣中卻因爲有了這樣的聲音而倍顯壓抑。六長老昏昏沉沉的躺在一張榻上,吃力地睜開眼是陌生的環境。
掙扎着坐起來,頭上的傷頓頓的痛。這才令他想起發生了什麼!自己那個端莊賢淑的女兒,被赤焱那個冷酷無情的傢伙給害了。曾經他引以爲傲的閨女就這麼不聲不響的去了,甚至連一句遺言都沒有。
中年大伯一下子軟在了榻上,雙目空洞,面色沉痛。青絲間零星的幾絲白髮讓他看起來蒼老了許多!
“嗚嗚嗚……”又是這個哭聲!六長老緩緩坐起身,空洞的雙目不自覺的向着門口看去,“屋外傳來的?”忽的雙目一緊,沒有聚焦的眼神瞬間發出異樣的欣喜。“鸞兒,鸞兒是你嗎?你來找爹了?”顫巍巍地,拖着晃悠的身子撲向了木門,一把拉開門,風雪趁機鑽入,飛雪撲面,寒風撩起他薄薄的襖子。
“鸞兒,鸞兒!”他扯開嗓子喊道,眼睛四下查看。沒有,沒有,沒有!“鸞兒你在哪兒啊?你來見爹啊,爹好想你啊。”帶着哭腔的聲音迴盪在雪地裡。
方纔的哭聲怎麼就沒有了?難道是自己嚇到那孩子了?六長老立刻噤聲,大氣不敢出朝着屋角尋去。
黑暗中一個小身子蜷縮在牆角,陡然看到出現在身旁的人,嚇得立刻跌坐在了地上。
掛着眼淚的小臉慘兮兮的看着六長老,小鼻子凍得通紅,一吸一吸的。“伯伯!”稚嫩的一聲帶着濃濃的鼻音,很顯然,風雪中哭泣的正是她。
“晚晴?”六長老驚詫的低呼道,原本滿是期待的臉立刻顯出頹喪。嘴邊的鬍鬚動了動:“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這裡?”這個時候,應該是破曉了吧,否則風雪也不會這般大!再過一個時辰,風雪就會停,新的一天就真正開始了!
“嗯,我……沒有回去找爹孃!”一張小臉皺巴巴的,支支吾吾的答非所問。
“你怎麼會在這裡哭?”突
然發覺自己的眼角溼溼的還有淚花,在這個晚輩面前實在是太失禮了!就着自己的衣袖狠狠抹了兩把,“天氣太冷了,你進屋吧!”
這屋子,想必就是族人狩獵用的。搭得甚是粗糙,在這樣的風雪中發出一些響聲也是自然的。現在整個族人都逃出北冥城,聚集在祭臺附近,打算對付城裡聚集的神獸。
“伯伯的傷好點兒了嗎?”稚嫩的聲音滿是關懷。
六長老看着頭頂纔到自己胸口的女娃,她的鸞兒對他這個爹一向都孝順有加,不但身材高挑更是才情出衆。若是她還活着,以後定是北冥域的一朵傲雪白蓮!可是……
“哎……”眉心深深陷下去,眼中又開始泛起淚花。“這麼晚,你怎麼會來這裡的?你爹孃一定都着急了吧!”六長老無力的說着。
垂下的眼簾後,是一閃而過的精光。“爹孃知道我出來了,我來……”她咬脣,小眉頭皺着,讓人一陣心疼。
“你……有事?”六長老疑惑地問道。因爲在祭臺撞傷了頭,他是被臨時安排來休息養傷的。很多族人想必這會兒都還在風雪中忙碌着,搭建屋子吧!那她來這裡就絕對不是偶然了!
“我……是來找……青鸞姐姐的……”她聲音越說越小。
六長老臉色一白,僵住的身子微微顫抖着。“鸞兒她……”
夢晚晴擡臉,一副犯錯的樣子:“伯伯你不要誤會,我知道姐姐遇難了。可是……”她將手伸進袖口,拿出一個紅色的布包。小心翼翼的揭開紅布,露出一串精緻的風鈴。碧綠的葉片編織成結實的小亭子,下面拴着兩層竹管,一提起繩子,叮叮咚咚響聲一片。編制這個風鈴的材料,一看就知道是從黑暗森林中帶出來的!
晶亮的眼睛癡迷的看着提手中的風鈴:“這個是姐姐送給我的,她說,風可以帶着思念從很遠的地方飛來,當風鈴響起的時候,就是思念的到來!”
顫抖着手,緩緩去觸碰那叮叮咚咚的竹管:當風鈴響起的時候,就是思念的到來!“鸞兒,你在思念爹嗎?”老淚不顧一切的蜿蜒在臉上。六長老看着風鈴,悶悶的哭着。也只有
他家鸞兒那雙巧手,才能做出這麼別緻又漂亮的東西吧!
夢晚晴眨巴着眼睛勸到:“伯伯你不要難過了,這是姐姐之前送給我的,現在我送給伯伯!讓姐姐的思念回家吧。”說着就要將風鈴的繩子塞進六長老的手中。
手掌驀地一抽,眼中流出沉沉的恨意:“不,我已經沒有家了!鸞兒八歲的時候,她孃親去世,剩下我父女相依爲命。如今她又先我離去,北冥城又被神獸佔領。哪裡還有家!”冷冷的話語中滿是憤懣。
夢晚晴暗自挑眉:“有伯伯在的地方,就是姐姐的家!伯伯,姐姐肯定也希望它在你身邊。”指了指手中的風鈴,不理會六長老的意思,兀自半個凳子走出了房屋。六長老追出去,卻看到她小小的身子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雪裡,風雪中恍若要跌跤的樣子讓他一陣皺眉。
“你做什麼!回來吧。”
然而,那個倔強的女娃卻頭也不回的,一手提着風鈴一手提着凳子走向門口。叮叮咚咚的鈴聲傳來,讓他一陣迷糊:是鸞兒回來了嗎?她在叫阿爹?
夢晚晴將凳子放穩在籬笆圍成的院門處,攀着木質門框站上凳子。搖搖晃晃地伸出雪白的手臂,將手中的風鈴掛在了院門前!
風,毫不留情的刮過,徑直撲向門裡張望的六長老。“叮叮咚咚”一陣聲響,是這破曉時分最動聽的聲音!“鸞兒!”六長老痛呼一聲,扶着門框的身子搖搖欲墜。
“姐姐那麼好,爲什麼少主要害了她?”夢晚晴走過來撅着嘴,仰頭問道。一句話,像是刺一般扎到他的心底。
濃濃的恨意霎時間奔出胸腔,方纔一直掩埋在悲傷之下的情緒如脫繮的野馬,盡情奔騰起來。
嘴角狠狠抽dong着:“是啊,我家鸞兒那麼好,赤焱憑什麼害了她!”
“既然做錯了事情,就算他是少主也要讓族長伯伯好好懲罰他!”夢晚晴歪着腦袋生氣地說道。
“懲罰!哼,我要他償命。鸞兒身前得不到他,那麼就讓他陪她去死吧!”一聲嘶吼陪伴着叮咚的風鈴聲,流轉在漸漸安靜的風雪中。真正的一天又來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