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國的夏末,太陽依舊是火紅而燦爛的,那種色彩,儘管它會讓人感到炎熱而產生苦悶的情緒,卻也能讓人感到那無可比擬的強大力量。我的心中也有一個太陽,它正期待着照亮世界上每一個黑暗的角落,也期待着照亮每個人心中最深的地方,用真情、用愛,換取輝煌的明天。◆
崔銀翔!看着眼前這個韓國男子,珩兒差點就失聲叫出他的名字,此人的出現,竟帶給她一種強烈的震撼。儘管那是張毫無表情、甚至連血色似乎都不帶的臉,但接觸他眼神的時候,她不自覺地讀出了他的心。那封閉的心中,有一個翩翩飛舞的影子,只是一團黑暗,將它藏得那樣深,深得像太平洋之底。他的內心彷彿在對什麼東西作着頑強的抵抗,雖然他看起來有些消瘦,卻並沒有顯露着憔悴,反而是一股無形的力量,化作急速碰撞的分子,充斥在周圍的空間。
“珩兒,珩兒?”
許嘯鋒的呼喚打斷了珩兒的思緒,她轉過頭來望着他的眼睛,並沒發現任何異樣。是啊,他怎麼會和自己有同樣的感覺呢?這個天真單純的大男孩,若要他去看懂別人的心,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下週你比賽的時候,得加倍小心崔銀翔,知道嗎?”
她將許嘯鋒拉到柱子旁邊,低聲提醒着他。
許嘯鋒點了點頭,對於珩兒的這種擔心,他早已習慣,所以這次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倒是自己和崔銀翔握手後,珩兒也跟他握了手,而且一直盯着他看,自己心中似乎有點不是滋味。難道對面的那個男人比他帥嗎?惹得珩兒都會看得那麼出神?他對着她做個鬼臉,翻着白眼搔了搔腦袋。
“嘯鋒,你怎麼了?是我什麼地方惹你不開心了嗎?”
珩兒覺得他神色不對,悄悄地問。
許嘯鋒忽然轉過頭來,雙手搭在珩兒的肩膀上,表情十分奇怪,他似乎要笑,可是怎麼也笑不出來。但看到珩兒那雙大眼睛正對着他的臉,一臉無辜的樣子,他又怎麼可能對她發脾氣?他沉默了片刻,搖晃着頭說:“沒事,什麼事都沒有,你別想太多,我們到那邊去跟他們一起品酒吧。”
不一會兒,兩人跟着領隊一起坐到了餐桌旁邊,午餐已經準備好,餐桌上滿是豐盛的美味佳餚和各種酒水。只是敬酒的時候,許嘯鋒有些心不在焉,不時朝珩兒那邊瞧着。自從到了日本之後,珩兒的一舉一動讓他感到越來越神秘。現在,她正在和一個韓國代表舉杯,說着跟那個韓國人一樣的話,還說得特別好。
許嘯鋒看得傻了眼。自從他接觸珩兒以來,雖然對一些事情覺得有一丁點奇怪,但他始終覺得珩兒是個文靜、秀氣又單純的女孩,且一定是個不喜歡這種大場合的人。然而,她竟然會這麼多門外語,還門門都說得跟外國人一樣流利,中國人和外國人在她的眼裡好像並沒有什麼不同。這個女孩究竟深藏不露到了什麼地步?她的身上是否還有更多他所不知道的東西?原本,他是絕對相信珩兒,儘管對她好奇,也因爲愛情的力量而驅散了那種感覺,而如今的情景,卻不能不使他的好奇心再次生起。
仔細想想珩兒看崔銀翔時的那種眼神,許嘯鋒覺得那似乎不是因爲對方的長相而產生的反應,也不是因爲對方是棋壇明星而驚喜的反應。難道珩兒和崔銀翔認識?一個突如其來的想法衝上了他的心頭。可是他轉念一想,現在好像不是該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自己好不容易打進國際大賽的總決賽,還面對着有“神乎其技”之稱的崔銀翔,比賽仍舊是最重要的事。就像馮大虎說的那樣,只要能打敗崔銀翔,那麼中國圍棋也就能再次揚眉吐氣。
9月12日,便是三菱杯世界圍棋錦標賽決賽的日子,南町酒店特地設置了豪華舒適的對局室,以讓兩位棋手以最好的狀態應戰。許嘯鋒和崔銀翔都準時到達了對局室,在棋盤兩邊坐定,猜子的結果是崔銀翔執黑,許嘯鋒執白。對於拿到白棋的感覺,許嘯鋒感到很高興,他覺得自己好像和白棋挺有緣份,因爲每到重要的比賽,他總能拿到他更擅長的棋。
這次的比賽,媒體的工作人員有十分鐘的拍照時間,賽後必須離開現場,由各國電視臺的體育頻道進行直播。對於這十分鐘,許嘯鋒乾脆閉上了眼睛,做出睡覺的姿勢,免得那照相機的閃光燈弄得他眼花繚亂。他還是穿着那身運動服,聽說馮大虎來東京的班機誤點,他在心裡偷笑着,這下老師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他知道馮大虎一定帶着五星紅旗,如果不是飛機誤點的話,那個熱血的老師非要他把國旗披在身上不可。
不過,好奇心總是人人都有,許嘯鋒躲避記者們照相機閃光的同時,也偷偷睜開眼看了看坐在對面的崔銀翔。只見崔銀翔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看起來就像一座雕像,絕對是大理石做的那種。那些閃光燈的光芒不時在他的面前晃動,他卻彷彿不會眨眼,甚至眉頭都不皺一下。是豐富的國際大賽經驗讓他已經習慣了這樣嗎?許嘯鋒猜想着,但直覺卻告訴他不是這個原因,對面的那個男子,根本天生就是這副模樣,那種冰冷、木訥、不爲任何事物所動,分明是從骨子裡帶來的。看着崔銀翔的表情,許嘯鋒心裡不禁震動了幾下,他本來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但面對這個人,竟感到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威懾力。
十分鐘之後,令人討厭的閃光終於消失。在裁判宣佈比賽開始之後,崔銀翔伸出右手,執起一枚黑子,懸空的手指和棋盤一觸。只聽見一聲清脆的撞擊,那枚黑子便準確地落在了右上角的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