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李子同他們的確出了事。

如月被鬼子狙擊手擊中。

那天李子同他們到了後,那二掌櫃剛剛完成第三次救搶手術,人一直處天昏迷中,醫生說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李子同決定先住下。如傷情轉好,那就放心回去,如迴天無術,那就送老友最後一程。

第二天,一位團長在來探望師長的路上,又被阻擊。同如月的教官一樣,也是被一槍爆頭。

李子同聞知後,要求到所有被狙擊人的現場察看。他邊看邊和陪同的軍方人員討論交流着看法。

回來後,他一人在房間裡仔細畫了張草圖,然後在軍用地圖上一陣比劃計算後,他低下了頭,半晌不語。

“把他們都叫進來吧。”好一會兒後,李子同纔對丁子發話。

他對自己畫的圖和計算次再進行復核,最後面色越發沉重。

“看二掌櫃的病情,我們還得住上幾天。今天又有一位團長被狙擊,我們都到了現場,也把前幾次被狙擊的現場看了看。回來,根據現場,我畫了張圖。”說着,李子同站起來,把圖掛到了牆上。“這是我遇到過最了不起的狙擊手,根據彈道和周邊地形,狙擊手和目標間的距離至少在四百。狙擊二掌櫃的距離大約在五百米。”

“五百米?”麥子一聲驚呼。

“我也懷疑這個距離,但經過現場察看和陪同的軍方人員交流了看法,回來經過反覆計算,我這個結論應該不會有錯。”

“除了二掌櫃外是胸部中彈外,其餘全部是一槍擊中頭部,這說明狙擊手最有把握的是四百米以內距離,超過這個距離就差了些。”

李子同點了點頭。

“我同意如月的分析。”

“五百米外擊中目標,以前聽都沒聽說過。”

“丁子,別說你沒聽說過,要不是我親歷,我也不信。但現實就擺在面前不是?”

“報告。”這時門外傳來聲音。

“進來。”

一參謀進來,遞上電文。

“報告長官,參謀長命令我把這份情報送給你們。”

說完敬禮轉身走出了屋。

李子同把那份電文仔細看了二遍。

“軍方得到了情報,這狙擊手是山田聯隊的,一組二人,還配有電臺。”

“一個是狙擊手,一個是觀察員,可能還負責電臺後勤。”

“丁子判斷應該是對的。這是專業狙擊手的配置。”李子同沉悶地說:“如月的射擊教官被狙擊後,部隊當即派出一連兵力搜索對面山丘,但什麼都沒有發現,別說彈殼,就是連埋伏的痕跡都沒有。這對手太強了。”

“隊長,我想這狙擊手一定沒有走遠。”

如月突然冒出了一句話。

“應該還在。”李子同回完話才突然反應過來。“你什麼意思?”

“我想會會他。”

屋裡一下子靜了下來。

“什麼?”

“我想會會他。”

“你可知狙擊手對陣......?”

“兩人只能一人活下來。”

“敵人的技戰水平.........?”

“你剛纔說了,四百米內精準,五百米內擊中。”

接着如月說出心中的方案,但話音剛落,就召來一片反對聲,有的說,那鬼子也許走了。最後如月說了這樣一句。

“明天天不亮時,我潛入伏擊點,如果沒遇上情況,明晚天黑後撤回。如遇上,要根據當時的條件決定要不要開槍。”

“那要去也不能你一個人去。”

第二天黎明,李子同帶着隊員一起潛入昨晚在地圖上研究確定的伏擊點。

一個上午過去了,沒發現和發生任何情況。晌午過去了,隊員們是連個哈欠都不敢打。太陽偏西了,就在這時,只聽見如月叫了一聲。李子同過去一看,如月左臂滲出了血。她被敵人擊中了,可是他們沒有一個人聽到槍聲。

李子同帶着隊伍回到師部醫院。如月只是擦破了皮,打了一針,包紮了傷口。

晚上,大寶和羊娃見到了李子同,並跟着到病房探望在住院觀察的如月。正在屋內說事,參謀長推門進來。

“大哥,二掌櫃的怕是不行了。”

衆人跟着李子同到了二掌櫃的病房。

病房裡,二掌櫃靜靜的躺着,邊上的醫官朝着李子同搖了搖頭。

羊娃上前抓起病人的左手,片刻後,他迅速從懷裡取出一布卷,展開裡面彆着一排銀針,他取出一根就要往病人身上扎。

“你要做什麼?”醫官一聲驚叫。

“扎針啊。”大寶手停了下來。

“扎針有用嗎?你針都沒消毒,手都沒洗。”

“消毒?”

羊娃把目光轉向隊長。

“你平時怎麼扎針就怎麼扎。”李子同鼓勵着。

羊娃彎下身子,把三根長短不一的針扎入病人手上。

羊娃一隻手調整着針的深淺強弱,一隻手把着脈,一雙眼觀察着病人。

一分鐘過去了,三分鐘過去了,五分鐘過去了,病人沒有絲毫的反應。

又一個三分鐘過去了。病人的手指有了反應。

又一個五分鐘過去了,病人的嘴角動了,接着眼睜開了。

站在一旁的醫官看的是目瞪口呆,直到護士提醒,他纔回過神來。

“快,實施第三套搶救方案。”

回到屋裡,丁子拉着羊娃的手。

“咱們是兄弟,本不應該說這話,但我心裡憋不住。謝謝你救了二掌櫃。”

羊娃厚道地笑了笑。

“丁子哥,隊長說下午如月姐受傷時,你們都沒聽到槍聲。”

“是的。狙擊手可能是在五百米開外,加上有消 音 器。”

“那他又是怎麼選中瞭如月姐呢?”羊娃一臉不解。

“是啊,這問題讓我一直想不明白。”李子同看着牆上掛着的地圖。“對手是怎麼發現我們的,又是怎麼認定如月是我們的狙擊手。她還好是左撇子,如是正常人,就擊中心臟部位了。”

“這說明對手並不知道副隊長的確切位置,他是根據副隊長一點小小破綻,推算出她的大概位置。”

“丁子說的同我想的一樣。我們遇到真正的高手。

“隊長,我有一想法,不知能說?”極少言語的田水突然開了口。

“說。”

“只要這鬼子二三天內不走,能把他引到一個地方,我有辦法滅了他。”

“什麼辦法?”

“我進山收窩虎頭黑蜂。這蜂三隻能蜇死一頭牛。”滿臉稚氣的田水喝了口水。“以前我跟山裡的舅舅上山收過蜂。還有就是再收窩尖嘴蟻,尖嘴蟻是遇上啥都要咬上二口,到時候,鬼子定性再高,也架不住咬,那蜂織要見有活物就會圍上,加上我還要給這些寶貝下些藥。”

李子同一下子明白了田水的意思。

“你需要我們配合你做些什麼?儘管說。”

“隊長,你想好下料的地方,另外,要備好今年剛打下的帶殼新麥子一百斤,大寶明天去鎮上買三斤糖,還有三味中藥,藥名和數量我回頭會寫給你。”這一年多,在如月的堅持下,上課識字學文化,讓田水的讀寫能力有很大的提高。“我和羊娃進山。”

“什麼時候出發?”

“明早。羊娃剛走了這麼遠的路。”

“我沒事。現在就可以走。”

“我讓參謀長派部汽車送你們一程。”李子同轉身對丁子說道:“你馬上聯繫參謀長,順便弄些乾糧讓他們帶上。”

三天後近晌,田水和羊娃各挑着一副包着嚴嚴實實的擔子回來了。

一回來,飯都顧不上吃,田水就用隊伍上的大鍋炒起了那帶殼麥子,然後加上糖和中藥,發出一股奇特清香味道。

吃完中午飯,他們馬不停蹄地帶着這些東西就趕赴十里外炮兵陣地對面的山坡,這是李子同定的誘敵區域。

山坡離炮兵陣地在五百米內,是鬼子狙擊手最喜歡的距離。李子同和如月面對軍用地圖選定幾個狙擊最隹位置,同時,鑑於對方是狙擊高手,對那些不起眼或者認爲不可能的位置,也加以標註。每個人也都明確了自己投放誘餌區域。

天黑後,田水從筐裡取出二窩虎頭黑蜂,布放在規定的區域,別看那黑蜂兇狠,但在天黑後就老實的跟貓似的。

尖嘴蟻也投放到預定位置。

當晚,師部電臺收到一封加密電報。

明上午戰區長官視察炮兵陣地。

第二天,炮兵陣地上靜悄悄的,陣地四周也是靜悄悄的。

這一天,連風都沒有。

當太陽一落山,早就做好準備的一個連的人,就拉網搜索了那山坡。最終在一蓬枯草邊找到了二個鬼子,這個位置之異,李子同他們想都想不到,這根本就不是打狙擊的地形,真是藝高膽大啊。人是早就沒氣了,身體腫漲的怕人,不知是讓尖嘴蟻咬的還是讓黑頭蜂全蟄的。

至死都沒暴露位置,他們是真正的狙擊手。

李子同心生佩服。

回到師部,參謀長把李子同一行人迎進了屋。他高興地告訴李子同,二掌櫃醒過來了,醫官說脫離了危險。二是潛伏在師部電臺部主任被捕後,對自己是間諜一事供認不諱。三是鬼子狙擊手被消滅,人一下子輕鬆了許多,戰果已經上報戰區,具體情況後報。

“一會兒我們去醫院,若無大礙,順便把我們的副隊長接出來,準備明天上午就回去。另外,也去向二掌櫃辭行。至於戰報嗎,就別提我們八支隊,戰功我們拿了沒用,但也不要浪費,具體你考慮一下,照顧一下咱們的老兄弟,若戰死了,也可多拿二塊錢撫卹。對了,我要把繳獲那二個鬼子的槍啊望遠鏡啊什麼的都帶走。”

“都帶走都帶走,這都是應該的,對了,你們還需要什麼,儘管說。”

參謀長知道在鬼子的裝備中有電臺一部,但見老長官沒說,他也就裝着什麼都不知道。

“別的就不需要什麼了。”其實李子同對電臺不感興趣,也無處聯繫,但他知道如月一定想要。

“那明天我派部汽車送你們。”

“汽車就不要了,目標太大,這個區域各類武裝力量交錯,省的惹麻煩。派輛馬車吧,我們副隊長畢竟還受着傷,走不了這麼遠的路。”

“遵命。我這就去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