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祝龍擒賊擒王之議,欒廷玉心中暗暗讚許,祝龍不愧是祝家莊下一任的族長,平日裡深沉內斂,關鍵時果敢決斷,確實有統領一族的潛質,也不枉自己的一番心血培養。
只是,祝龍和他的兄弟一樣,到底還是年輕,未經大事歷練,因此行事還是顯得略嫩了些。
一邊暗中感嘆,一邊緩緩說道:“若西門慶是那種好捉之人,方纔我替他掀簾之時,便已斷然出手了。此人氣定神閒,步緩手快,實是一等一的高手。若貿然動起武來,雖能將他擊傷擊敗,卻未必留得下他,那時正式撕破臉皮,反而不美,倒不如大大方方,放他回去,若他能說服梁山晁天王,不來動搖我們鹽路根本,也是一件功德無量的好事!”
武懷沙也道:“欒教師言之有理。若我們現在硬將西門慶留下,傳揚到江湖上,也吃無數英雄好漢笑話,這一件事情本來咱們佔着天大的道理,咱們這些天處處退讓,做小伏低,還不是爲了將來在天理人情上,得一個好口聲?若今日擒了義滿江湖的西門大官人,卻是畫虎不成反類犬,有理也弄成沒理了。若擒不下來,更是丟人!罷罷罷!且隨他去吧!只看數日後梁山的私鹽大會上,看他們有何話說!”
欒廷玉點頭道:“老幫主此言,意思更深了一層,在下受教了!三奇公子智計多端,他既敢孤身來此,未必便沒有安排接應,若我們動粗拿不下他,反吃他笑,不如和和氣氣放他歸去爲上。”
帳中衆人都點頭,欒廷玉又道:“若晁蓋聽了他的話回心轉意還好,若晁蓋不聽,又知道了我們暗中結盟,必然點起人馬來攻,此處營盤,離梁山太近,卻是住不得了,我們且退三十里,撿處險要下寨,分散在四處的人馬也收攏起來,好便好,不好便和梁山正正經經做上一場!”
祝虎便大叫道:“師傅說得在理!放着此間這麼多英雄好漢,大家齊心協力,難道還怕了他梁山不成?”
衆人轟然應是,便都看祝龍道:“就請盟主傳令。”
祝龍謙讓道:“這個所謂的盟主,也只不過是爲了方便進退,小子臨時充任而已。數日後的私鹽大會上,出言抗駁梁山吞併野心,這個盟主便用得上;如今卻要調動各路英雄好漢,放着許多道上前輩在此,小子哪裡敢當?”
武懷沙便道:“當得!當得!這裡的天時地利人和,都是祝家莊佔了頭籌,你不當,誰來當?別人不敢保,我海沙派衆人,都聽盟主你的號令!”
衆人也亂七八糟地道:“有梁山泊這等大敵當前,盟主就休計較那麼許多,爽爽快快,帶着俺們做事纔對!”
祝龍見推辭不過,這才笑着道:“既如此,小子就有僭了!”然後分傳號令,各路拔寨都起,退出三十里外。何隊衝前,何隊斷後,何隊掩護左翼,何隊遮防右翼,何隊保護糧草,都依照從前欒廷玉那裡所授,分派得妥妥當當,衆人無不讚嘆:“果然是名師出高徒!”
在反梁山聯盟收拾營盤,準備後撤的同時,西門慶也信馬由繮,直往梁山行去。走出不遠,道旁樹林中“忽喇”一聲響,鑽出了兩騎人馬,正是楊林與鄧飛。
見到西門慶優哉遊哉的樣子,楊林先呼出了一口長氣,抱怨起來:“好我的哥哥欸!小弟在這裡提心吊膽,爲你擔足了心思,你卻這般悠閒,卻叫小弟到哪裡說理去?”鄧飛在一邊連連點頭稱是。
西門慶笑道:“只不過是會一會祝氏三傑而已,算甚麼了不得的大事了?兄弟何必杞人憂天?”
楊林拍着胸膛道:“祝氏三傑近些年來,風頭漸勁,其三弟小郎君祝彪更是視哥哥你爲大敵,其人曾許下狂言,若不壓過哥哥一頭,誓不成親!一時間淪爲道上的笑柄。今日哥哥獨進祝家營盤,又不許小弟們隨身保護,若那祝家兄弟放肆起來,哥哥勢孤力薄,豈不吃虧?一念至此,怎教小弟不做那憂天的杞人?”
“我靠!”西門慶聽了目瞪口呆,忍不住抒發了一句後世經典口頭禪,“怪不得那祝彪用那種眼光看我,原來他的終生性福,卻還牽扯到了老子頭上!”
楊林聽了好奇心起,忍不住問道:“哥哥,甚麼是‘我靠’?”
西門慶一愣,他可不願意詳細解釋,當下隨口道:“這是海外一國名英吉利,說‘歡迎’一詞時的發音,‘Welcome’——前面就是朱貴酒店,歡迎來到梁山!”
楊林和鄧飛都點頭:“我靠!原來是夷語!哥哥真是學究天人,連蠻夷的話都會說!”
西門慶心中苦笑:“我靠!英國的蠻夷話老子只會說‘點頭噎死搖頭耨,來是卡母去是夠,開是歐鵬關是扣,謝謝你是三顆柚’,別的就是擀麪杖吹火——一竅不通了。你們兩個居然恭維我是學究天人,這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
又轉念一眼,楊林鄧飛的話倒也不算完全無稽。君不見當今大宋朝廷,奸佞橫行,買官鬻爵蔚然成風,不學無術之輩,身居顯職,目不識丁之徒,位當要津,時人目爲平常;又不見後世之中,禽獸當權,豬狗食祿,發言都要看稿子的貪官,還都硬着金臉罩鐵面皮一個個身兼大學的客座教授,一本本博士碩士文憑金光閃閃奪人的二目——比較起這些奇葩來,自己這幾句半的鷹文水準切不可妄自菲薄。
一路走一路胡思亂想,直走到朱貴酒店時,早有小二迎接出來,一見是西門慶,大喜之下,連忙大喊起來:“是咱們西門頭領回來啦!”
聞言便有侯健石勇二人搶出迎接,西門慶下馬笑看梁山,暗道:“宋江,我來了!”這正是:
只說奸雄謀公子,且看西門斗宋江。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