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筱翎覺得眼睛火燒火燎的疼,但是卻比不上她的心疼。
爲什麼要這樣?爲什麼前一刻還讓自己沉浸在幸福當中,下一刻就要對自己如此的殘忍?爲什麼偏偏要利用她?難道不知道她會難過會心痛麼?
肚子隱隱的有些疼。俞筱翎更加的悲哀。是不是連寶寶都覺得她很傻?就在剛剛不久,她才告訴冷風自己懷孕了。可是他依然沒有改變自己的計劃。那麼她和孩子在他心裡的地位到底有多少?他有沒有想過,她可能在這場戰役中殉職?
冷風的話太深奧,讓俞筱翎早已分不出真假。
眼前一片黑暗,她感覺自己好無助。是誰扶住了她的身子?是誰爲她擦拭鮮血?是誰?爲什麼氣味如此的陌生?
“楊子!楊子!”俞筱翎慌亂的擺手,希望在附近可以抓到那雙熟悉的大手。現在只有季楊是最值得自己信賴的了。
季楊的眼淚早已經落下。如果不是是因爲自己判斷錯誤,如果不是對冷風抱有期待,現在的翎子怎麼會這樣?
深深的內疚和自責讓季楊差點崩潰。聽到俞筱翎的呼喚,快步的跑了過來,緊緊的握住俞筱翎的手,心裡說不出的苦澀。
“我在這裡,我在這裡,翎子!別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季楊的聲音帶着哭音。俞筱翎的心放下來了。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見了,楊子,我好怕!”俞筱翎抓住季楊的手,撲倒在他的懷裡嗷嗷大哭起來。
張建輝看着懷裡的空虛,心裡很不是滋味。他錯估了俞筱翎在冷風心目中的地位。或許俞筱翎對冷風來說,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女人。否則他怎麼會那麼不留情面的射出那一槍?如果不是他拉的及時,恐怕早就射在了俞筱翎的胸口上了。
因爲自己的錯誤評估,所失了不少的人。更讓俞筱翎傷了雙眼。張建輝說不出的挫敗。
“快叫救護車!都站在那裡等什麼呢?”
張建輝對着僅剩下不多的人扯開嗓子喊了起來,藉以發泄心中的憤怒。
老莫早已經將電話打了出去。看着受傷的俞筱翎,老莫心裡也不是滋味。這個女孩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可是她的開朗,她的聰明,她的霸氣,無不讓他欣賞。他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生這樣的轉變。到底是怎麼了?到底哪裡出了問題?爲什麼和原先預計好的不一樣了呢?
“翎子,別怕,我會一直在的。”季楊不斷的拍打着俞筱翎的後背。他知道現在的俞筱翎脆弱的像個玻璃娃娃,已經經受不了任何的刺激了。她的眼睛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遠遠的,救護車的已經超這邊趕來。
張建輝一個眼神,剩下不多的幾個人當中有兩個人跳下了冷風落水的地方。張建輝的眼神中劃過一絲陰狠。
季楊抱着已經陷入半昏迷中的俞筱翎上了救護車,絲毫不鬆手,任由着自己身上的傷口在不斷的流血。
他不敢鬆開手。他怕這一鬆開手就是一輩子的放開。他是鬼迷了心竅了。纔想着把俞筱翎拱手讓給冷風。如果不是自己這樣的想法,俞筱翎就不會有今天的一切。所以他是罪魁禍首!他該死!
季楊的心裡把所有的過錯全部攬在了自己身上。只有這樣,他才能讓自己的心情平靜點。
俞筱翎的額頭好燙。季楊看着俞筱翎蒼白的臉,血肉模糊的眼睛,心裡有種不安在急速上升。
“醫生,醫生!她怎麼頭那麼燙?快幫他看看。”
醫生連忙停下手裡的工作,測量了一下俞筱翎的體溫。
“糟了,體溫已經達到三十八度九。快!快輸液!”一聲沒想到,她的感染如此之快,這麼短的時間就已經燒到這個度數了。情況確實不容樂觀。
“不要!我不要掛點滴。醫生!我不要!”俞筱翎的聲音很虛弱,如果不是季楊在她身邊守護者,根本沒人能聽清她說的什麼。
“翎子,別任性。你要是不掛點滴,燒退不下去,你的生命就很危險了。”季楊的心被狠狠的揪在一起,疼得痛徹心扉。
俞筱翎扯開一個微笑,卻讓所有人難過。這笑容太苦澀,讓每個人看了都不忍心。
“不要掛點滴。醫生,我懷孕了。不能掛點滴!”
俞筱翎的話像個晴天霹靂,直接將季楊打在當場。
她懷孕了!她懷了冷風的孩子!而冷風居然還敢傷了她!
醫生也猶豫了,準備點滴的手停在半空中,神情說不出的凝重。
“餘警官,你要考慮清楚。保住了你,孩子還可以再有。況且也不見得就能傷害到孩子。但是如果你繼續燒下去。你和孩子都沒有升算了。”
“醫生,我爸爸就是個大夫。從小我就知道,任何藥品對胎兒都是有影響的。我不能讓我的孩子有先天上的缺陷。他是我的唯一了。沒有了他,我不知道自己活着還有什麼意義。醫生,求求你,我不能掛點滴。”
俞筱翎的話讓醫生很爲難。季楊則是很不能理解。終於,在俞筱翎壓制了季楊將近三十年的生活中,激揚第一次朝俞筱翎發火了。
“你丫的有病啊?你口口聲聲的顧着肚子裡的寶寶,你知不知道冷風希不稀罕?你把自己
的命當兒戲,你知不知道人家會不會心疼?你這是在折磨誰呢?啊?是折磨你自己?還是折磨你身邊的我們?冷風帶給你的傷害,你憑什麼要加註在我們身上?你憑什麼?你給哥好好的治療。聽見沒有?”
季楊的話像一把刀子,將俞筱翎剛剛癒合的傷口,再次生生的劃開。那刻骨銘心的痛讓俞筱翎有些不能承受。她知道季楊說的話沒錯,也知道季楊是爲自己好,可是這一刻,她不需要這樣的關心!她不需要!
“我說不行!”俞筱翎血紅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即使她現在看不清什麼,季楊仍然能感覺到裡面的堅持。
季楊快速的拿出手銬,將俞筱翎的手“咣噹”一聲,拷在了擔架上。
“醫生,給她輸點滴!”
季楊的神態很恐怖,嚇得醫生的手有些顫抖。
俞筱翎驚訝於季楊的膽大包天。他什麼時候敢如此的對待自己了?這丫的居然敢拿手銬銬住自己。
“季楊,你給放開,聽到沒有!”俞筱翎風怒了,本來就傷痕累累的心再次被憤怒填滿。她什麼時候淪落成被人欺負的地步了?而且這個人還是自己欺負到大的季楊。
“打完點滴自然會放開你1”季楊別過頭不再看相俞筱翎。他怕再看下去,自己會心疼,會情不自禁的幫她打開。他知道現在沒有什麼比讓她退燒更重要的了。
“季楊!你居然敢!你居然敢這麼對我!我恨你!”俞筱翎奮力的拉扯着自己的手腕,條條血痕已經顯而易見。季楊的心在流血。
翎子說恨他!她知不知道這個字對他的殺傷力有多大?她知不知道看着她傷心難過他的心裡更不好受。她是否明白當他聽到她懷了冷風的孩子時,自己妒忌的想殺人?
不!她不知道!她一直都不知道!
季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着仍然毫無動作的醫生,一股子怒火朝他而去。
“看什麼呢?你是做什麼吃的?病人都燒成這樣了,你還不救治,傻愣着幹嘛呢?”
醫生搞不懂他們之間的感情糾葛,也不知道該聽誰的。但是俞筱翎的話讓醫生不得不顧及她肚子裡的孩子這個問題。想了一會,醫生終於按照自己的想法,給俞筱翎配好了點滴掛上。
當針管刺入皮膚的那一瞬間,俞筱翎彷彿看見了寶寶不舒服的表情。她的耳邊好想聽到了寶寶在哭泣。她連忙搖晃着自己的右手,已經刺入血管的針劃破了肌膚,一道血痕就這麼清晰的出現在她白嫩的手背上。
一聲無奈,只好重新再來。可惜俞筱翎很不配合。醫生確實很無奈,不得不轉向季楊求救。
“先生,實在是扎不進去。再這樣下去,對病人的病情一點好處也沒有。”
季楊回頭,俞筱翎的手背上已經青紫一片,那細小的針眼生生刺疼了季楊的心。
俞筱翎鳳目圓瞪,血肉模糊的雙眼裡說不出的堅定和憤怒。
“翎子,你爲什麼非要逼我。今天就是你恨我,哪怕以後的日子裡你不在搭理我。都必須給哥掛上點滴!”
“你想都別想!沒有一個人能改變我的決定!”蒼白的容顏說不出的霸氣。
季楊實在很無奈。看着俞筱翎乾涸的嘴脣,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等了。擡手起手間,俞筱翎覺得脖頸一痛,耳邊傳來季楊的一聲嘆息,隨即被黑暗包圍。
“醫生,麻煩你了。”季楊禮貌的向醫生請求,慢慢握起俞筱翎傷痕累累的右手,配合着醫生將點滴的針送進了血管裡。
醫生苦笑着搖頭,“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不知道愛惜自己。她以爲不掛點滴就是對胎兒的好。卻不明白如果他的體內溫度過高,很有可能傷及肚裡的胎兒健康。放心吧,我在這裡面加了一些中成藥,對胎兒的影響不會太大。但是一定要小心。“
“知道了,醫生,謝謝你1”季楊的嘴角揚起一抹苦笑。
看着俞筱翎沉睡的模樣,看着醫生忙亂的處理者她的眼睛,激揚的心裡說不出的難過。他決定了,不管冷風的身份爲何,也不管他爲什麼這麼對待領子。他都要在領子身邊照顧她,陪伴她。他要讓翎子做自己的妻子,他要給她平淡的幸福。他不能再把翎子推給冷風了。那傢伙根本就不配擁有翎子!
眼睛有些脹痛,季楊揚起脖子,將淚水給逼了回去。這是最後一次讓翎子爲冷風哭泣了。以後他要帶給領子快樂。
救護車駛進了醫院。在全方位的檢查下,俞筱翎的視網膜收到外界的刺激,已經失明瞭。不過如果能等到合適的視網膜捐贈者,還是有機會恢復視力的。只是現在她只能等待。
眼睛的失明讓俞筱翎剛剛穿了一夜的警服再次脫下。這次,她知道自己是再也沒有機會穿上它了。
醒過來以後的俞筱翎沒有季楊想象中的大發雷霆,也沒有苦惱。反而很平靜,平靜到季楊有些害怕。
“翎子,是我不好。你要打要罵,要哭要笑都可以,就是別這樣嚇哥行麼?”
俞筱翎睜大着眼睛,卻看不到一絲光亮。雖然季楊沒有說什麼,但是她知道自己或許這輩子再也看不見陽光了。
心裡多少有些難過。不自覺的將手放在小腹上。那裡好像是懷
孕之後自己尋求安全感的地方。她知道這個小生命是她活下去的勇氣。每次將手放在那裡,她都感覺和肚子裡的寶寶有着心神上的交流。她會覺得心情很平靜。不去怨恨誰,不去憎恨誰。
嘴角揚起一個弧度,燦爛的猶如朝陽般的笑容讓季楊鼻子發酸。曾幾何時,這個笑容讓自己如此的心疼。
“楊子,你被我嚇到了吧?呵呵,我沒事。就是想嚇嚇你。這麼躺着很無聊。”
俞筱翎的話讓季楊心裡更難受。
“翎子,沒事,你的眼睛會好的。實在不行,我把眼角膜給你。看你這樣,哥心裡難受。”
“楊子,別說傻話了。我是女人,怎麼着都可以。你可是爺們,將來要養家的。如果你失明瞭,哪有姑娘嫁給你啊1”俞筱翎的心裡是感動的。有這麼一個設身爲自己的男人,自己卻沒有福分接受。如果現在在這裡的是冷風,說這話的也是冷風,她心裡不知道會有多開心。可是她只能在黑暗中去描繪冷風的模樣。再也看不到他的樣子,再也看不清他眼底的溫柔。
俞筱翎的心生疼生疼的。
“翎子,我們來看你了。”老莫和署長帶着張文靜來到了病房裡。
俞筱翎微微一笑,笑的絢麗,笑的陽光,卻讓每個人心裡如針扎般的難受。
“署長,謝謝你還記得翎子。翎子現在的情況已經不能繼續穿那身警服了。希望以後署長不要忘了翎子。”
俞筱翎忽然覺得脫下這身警服是那麼的辛酸和難過。她不想離開警隊,不想脫下警服。一千一萬個不願意卻無可奈何。
署長的眼睛溼潤了。他能理解俞筱翎的感受。他輕輕的拍打着俞筱翎的小手,聲音有些苦澀。“不會的,署長會一直記得有個霸氣的女警叫俞筱翎。翎子,你安心養病,等到合適的眼角膜,你還是會回來的。署長儘量將你的警籍保存,我會一直等你回來的。”
說不感動是假的,俞筱翎此時心裡活不出的難受。眼淚順着眼角滑落,溼了紗布,疼了所有人的心。
“翎子,好好養傷。我們過幾天再來看你。”老莫的聲音讓俞筱翎頷首。
署長一個眼神,季楊心領神會,跟着他出了病房。
張文靜給俞筱翎帶來了隨身聽,希望能給他解解悶。和她聊了一會之後,和老莫離開了。
病房裡再次恢復了清靜。
外面鳥兒的叫聲很清脆。俞筱翎在腦海裡想象着它是什麼顏色,什麼種類。她在猜想着今天的天氣如何。
忽然一股淡淡的薄荷香飄進了鼻間。俞筱翎鼻子一酸,眼淚吧嗒吧嗒的流下。
“是你麼?”輕輕柔柔的,沒有絲毫的懷疑。那種熟悉的氣味已經深入她的神經。她知道是他來了。
冷風輕輕的走進牀邊,看着俞筱翎蒼白的容顏。眼眶上白色的紗布深深的刺疼了他的雙眼。
“對不起,翎子。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冷風捧起俞筱翎的手放在脣邊。溫熱的液體一滴一滴的落在她的手上,好像在俞筱翎的心裡下了雨。
俞筱翎展開笑顏,卻讓冷風更加難過。
“我沒有怪你。真的。我不知道你爲什麼要利用我。但是我相信你對我的感情是真的。冷風,如果你要做的事情真的不能由我的參與。那麼放手吧。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
俞筱翎的話讓冷風的心狠狠的揪疼着。他疼得有些窒息。他知道俞筱翎說的都對,他也明白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計劃再走。可是爲什麼真正面對的這一天,他是如此的心痛。
“你不愛我了嗎?”冷風的聲音有些哽咽。
俞筱翎對冷風露出甜美的微笑,只是裡面多了些淒涼。
“我愛。我一直愛着你。可是我不得不放開你。或許我們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經過了這次事件,我知道,我永遠走不進你的內心。你心裡想什麼,你要做什麼,你永遠不會告訴我。即使我向你掏心掏肺了,你依然可以那麼心安理得的利用我。冷風,我累了,特別是懷了寶寶之後,我以爲我們的愛很平淡,也很簡單。可是現在我發現,我們的愛那麼遙遠,不是天涯海角的距離,而是近在咫尺心卻在天涯。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現在在做的事情到底是什麼?”
冷風的神情十分糾結,他看着俞筱翎淒涼的笑容,心裡真相告訴他一切,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原諒我,翎子。你再給我一段時間,不用太長。我保證在寶寶出世之前,我一定給你一個交代好不好?”
“冷風,我累了。你走吧。季楊馬上就回來了。我不想你們之間爲了我打起來。”俞筱翎迴避了這個問題,閉上眼睛假寐。可是她悲哀的發現,她閉不閉眼,其實都是一樣的。她的世界裡只剩下黑暗。就像他們的愛情,除了迷霧還是迷霧。
冷風覺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那種錐心的疼痛,他在俞筱翎脣邊印上輕輕的一吻,帶着鹹鹹的味道,離開了病房。
終於,俞筱翎的淚落了下來。她無聲的哭泣着。他終究還是沒有對自己坦白!即使自己爲了這一切犧牲了雙眼,他依然將自己摒棄在心門之外。
從來不知道,心疼的滋味如此的難以承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