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忽然有律師找到唐糖和小暖。
當他們倆個坐在律師對面時,律師交給他倆一份遺囑,是外婆留給他倆的。
遺囑指明,她的房產歸唐糖和小暖共同擁有。
唐糖心裡明白,外婆在用這種方式撮合她和小暖。
這是自外婆過世後她第一次心裡有些竊喜的感覺。
她偷眼看小暖,他神色平靜如水。
唐糖的心裡就如王力宏的《花田錯》裡所唱的“夜涼如水”,但轉念一想,小暖冰雪聰明,不可能不明白遺囑裡隱藏着外婆怎樣的期盼,他既然沉默不語,那就表示他接受了。
這樣想通了,唐糖心裡豁然開朗了許多。
從律師事務所出來,唐糖理所當然地認爲小暖應該送他回家。
可是他只顧埋頭往前走,顯得心事重重。
唐糖不明所以地跟在後面,她不知道他要帶他去哪裡。
她幾次鼓起勇氣想問問他,可就在脫口而出的剎那間她放棄了。
近段時間小暖給她的感覺太冷漠,冷漠到了她不敢輕易跟他靠近。
她像個被大人嫌棄的小孩,站得遠遠的看着小暖,如果看見他心情好,她就有種石頭落地的輕快感,小心翼翼一步一步靠過去和他說上一兩句話。
如果小暖一張臉陰晴不定,她就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想讓小暖看見自己心煩。
小暖一直走到公汽的站臺時才發現唐糖跟在後面,他一臉錯愕地看着她:“我以爲你走了呢”
唐糖傷心地說不出話來,你什麼也沒說,我怎麼知道是該走該留?
唐糖一言不發轉身離開了,她把步子放得很慢,她希望小暖從後面叫住她,然後跑到她面前,大大咧咧地說:“丫頭,我送你回家吧。”
可是她走了好一段距離也沒聽到小暖的呼喚,最後。還是她自己忍不住回過頭去,站臺那裡已經沒有小暖的身影了。
她傻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一輛橫衝直撞的自行車把她撞在了地上。
把她撞倒的是個男孩子,人品還算不錯。沒有撞了人一跑了之,而是支住車子把唐糖扶了起來。
他見唐糖一直在流淚,慌亂而緊張地問:“摔痛了嗎?要不要去醫院?”
唐糖一直低着頭不曾看一眼肇事者,這時聽到聲音擡起頭來,不由瞪圓了眼。她竟然看到一張酷似小暖的臉。
有那麼一剎那的恍惚,唐糖差點喊出了小暖的名字。
她定定神,擦了擦眼淚:“不痛,沒事。”然後想要離開。
男生一個箭步攔住她:“不痛?那你哭什麼?”
他溫熱的氣息吹拂着她的臉頰,她慌張地繞過他,一言不發,留下那個男生站在原地莫名其妙。
唐糖只顧流着淚往家裡走,卻絲毫沒有察覺到小暖其實一直默默地遠遠地跟着她,直到親眼看着她上了通往她家的樓梯才轉身離去。
晚上的時候,唐糖意外地接到了杜娟的電話。
她雖然和她一笑泯恩仇。但是兩人鮮有往來。
唐糖對杜娟談不上討厭也說不上喜歡,只是她不是一個容易忘記傷痛的人,那些她與杜娟之間曾有的誤會和芥蒂象解不開的死結一樣盤在心上,拿不掉,抹不去。
她奇怪地想,杜娟找她會有什麼事呢?
唐糖劃下接聽鍵,杜娟永遠是那種從不換位思考,照顧他人情緒的人,開門見山的說:“你可要當心你的陳小暖,他很有可能移情別戀。”
“你胡說”唐糖飛快地斥責道。手心卻冒出了冷汗。
“你愛信不信,他和一個叫林若雲的女生來往密切,這件事全班同學都知道。”
“男女生有來往很正常,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唐糖故意輕描淡寫。
杜娟正要辯解。唐糖不耐煩地打斷了她,這跟她一向以溫柔示人的模樣判若兩人,就連她自己都難以置信。
杜娟傲嬌慣了,她原本好心來通風報信,卻被唐糖誤解,頓時來了氣。說了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便怒氣衝衝地掛了電話
唐糖拿着電話發呆,她內心很矛盾,既想知道真相但是又沒有勇氣面對。
回憶起自從她在醫院暈倒回來後小暖對她的態度一天比一天冷淡,心便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
再仔細想想,變化應該更早。
自從她轉學後兩人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最開始小暖一到星期天總是一大早就來,可後來他來的時間越來越晚。
唐糖知道,小暖的這些變化跟自己有着莫大的關係,他每次歡天喜地的跑來,她總是在碼字。
小暖想跟她說說話,每次剛說一個字,就被唐糖叫cut,說他打亂了她的思路。
他只好靜靜地坐在牀邊看着她碼字,一看就是一整天,有時他什麼時候離開的,她都不知道。
小暖雖然從未向她抱怨過,可現在她回想起來完全能夠體會到小暖當時的心情,一定很失望。
失望累積在一起,慢慢變成絕望,變成心灰意冷。
唐糖一個人獨坐在房間裡思考了很久,她此生只可能喜歡小暖一個人了,也只容許他在她心裡紮下根來。
光是想到兩個人有可能分手,唐糖都忍不住淚如雨下。
她想,她一定要放下矜持,跟小暖說,
她要補救,不要讓時間和距離打敗她兩的愛情。
於是,在臨睡的時候她忐忑地給小暖打了個電話:“我們……可不可以星期天見個面,就在外婆家。”
“嗯。”曾經一通電話就捨不得結束的少年只簡短地說了一個字,便掛了電話,
留下唐糖還傻傻地舉着電話,不知如何是好的難過着。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她的枕頭溼溼的一片。
好不容易捱到星期天,唐糖起了一個大早,跟夏夜說有同學過生日,找個藉口出了門。
那天下着秋雨,綿綿的。
唐糖撐了一把透眀的傘穿了雙小雨靴向外婆家出發。
不知爲什麼。離外婆家越近她的心越慌亂,杜娟的話反覆在她耳邊縈繞。
快到外婆家時,一個小女孩忽然跑到她面前,把一個髒兮兮的白色巨型公仔熊塞到她懷裡。泫然欲哭地請求道:“姐姐你幫幫忙收留小白好不好?你如果不要它我媽媽就要把它扔到垃圾桶裡。”
唐糖藉機想緩和一下緊張的心情,於是和藹地問:“你媽媽爲什麼要扔掉小白?”
“媽媽說,小白太髒了,有細菌,不能再和我睡在一起了。”
唐糖還想說點什麼。一個少婦怒氣衝衝地跑來,並不理會唐糖,揪着小女孩的耳朵就走,頓時,巷子裡響起小女孩的慘叫聲。
正在這時,外婆家的院門開了,小暖和林若雲有說有笑地走了出來。
不知爲什麼,唐糖就有些發慌,呆呆地立在門前,不知如何是好。
她聽到林若雲誇張的驚呼聲:“那好像是唐糖。天哪她剛纔該不會是搶小女孩的公仔吧”
唐糖瞪大眼睛莫名地緊張地看着小暖,多希望他站在她這邊替她講幾句話。
然而她無比清晰地聽道小暖溫柔的聲音:“你先回去,我以後約你。”
剎那間,唐糖只覺天旋地轉,他約她他不是忙的沒有時間嗎?
唐糖靜靜地站着,沒有衝動得上去質問,巷子裡颳着冷冷的秋風,像是要颳走一切不幸與哀傷,還有刻骨銘心的背叛。
電光石火間,唐糖的心突然涼透了。那種感覺像是平白走在路上卻一腳踩空,跌進了萬丈深淵。
她看見小暖邁着大長腿不疾不徐的向她走來,她第一反應是想轉身逃離,但馬上被她否定了。
即使在這場愛情裡。自己輸得一敗塗地,但是也要維持住自己的尊嚴。
倉促間唐糖將臉埋在懷裡的公仔熊身上,把眼淚擦乾淨,這大概是她這輩子用過的最特別的紙巾了。
忽然懷裡的公仔不見了。
唐糖一擡頭看見小暖把那隻髒兮兮的公仔拋進了不遠處的垃圾箱裡:“你不知道你沒免疫力嗎,還抱着這麼髒的東西幹嘛”
小暖說完,調頭就走。
唐糖向他舉過來的傘落了空。她猶豫了一下,落寞地跟上他。
進了客廳,小暖拿了一條幹毛巾擦她頭上並不多的雨水,就是這個溫柔的舉動讓唐糖心裡又產生了一線希望。
她試探着問:“林若雲怎麼會在這裡呀。”
“她爲什麼不能在這裡?”
小暖的話一下子把唐糖打進了十八層地獄,她不想再說話。
“你來的正好,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是分手的話嗎?
唐糖手心裡冒出了冷汗,小暖不同於顧昔年,他如果移情別戀,他一定會如實說的,在不欺騙她這一點上,唐糖對他還是有信心的。
小暖並不在意她的沉默:“我爸要我回去,你說我是回去還是不回去?”
唐糖心頭一顫,想回答他,可是想到一大早從外婆院子裡趾高氣揚走出去的林若雲以及剛纔小暖冷漠的語氣,忽然害怕泄露心裡的秘密,生命裡最捨不得,藏得總是最深且不讓人知道。
於是她模棱兩可地說:“隨便你啊”
心中卻無比希望,他會爲了自己留下。
背後是短暫的沉默,小暖低聲說了一句哦,轉身離開。
唐糖疑惑地回過頭去,看見小暖從他住的房間裡出來,手裡拿着份文件向她走來。
他沒有像以前那樣親密無間地緊挨着她坐下,而是兩人之間隔着一個空隙。
這個小小的細節刺痛了她的心。
小暖把手裡的文件放在她面前:“這是我放棄繼承這所房子的證明,你收好。”
唐糖大腦一片空白,卻強裝鎮定,甚至還打開文件袋,把文件抽出來一張一張反覆地看,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什麼也沒看進去。
小暖離開了一小會兒又站在了她的面前,這次他的背上多了個巨無霸揹包。
唐糖始終低着頭看文件。
“你不是說過這次來找我有重要的話對我說嗎?”
“我現在發現那些話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小暖等了一會兒才說:“我走了。”
唐糖心裡一驚,不明白他說的“我走了”是什麼意思,可是爲了自己那點可憐的自尊,她只能強迫自己淡定,頭也不擡,沒所謂地揮揮手。
等到確定再也聽不到腳步聲,唐糖才擡起頭來,看小暖是不是真的走了。
走了,屋裡空蕩蕩靜悄悄……
唐糖一個人在屋裡坐了好久,一想到從此會失去小暖她就心如刀割,剛纔不敢說不敢問的話她突然很想親口對小暖說,很想親口問小暖,他到底與林若雲是怎麼回事
她衝出屋子衝出院子,她的視線里根本搜索不到小暖的身影。
就這樣和他斷了聯繫嗎?
一想到從此失去小暖的消息,唐糖如脫力般靠在院門上,忍不住嚎啕大哭。
風聲把她的哭聲傳到很遠的天空那頭,卻傳不到在乎的人的心裡。
直到哭得頭髮暈,唐糖才緩慢地回到屋子裡,在小暖住過的房間裡的牀邊坐下,只有那裡還殘留有他的氣息。
她伸出小手緩緩撫摸小暖蓋過的被子用過的枕頭,淚如雨下,一遍又一遍在心裡問自己,她和小暖就這麼分手了嗎?
可是,爲什麼分手?
天盡黑的時候,夏夜找了過來。
唐糖那時已經沒有哭了,心痛得麻木了,連流淚都成了奢侈。
她聽到動靜,在黑暗中擡起雙眸對夏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小暖走了。”
第二句話是:“他跟我分手了。”
第三句話是:“他爲什麼要跟我分手?”
這是她不吃不喝如入佛定坐一般想了一整天沒有想明白的問題。
黑暗中,夏夜看到她灼灼迫切想知道答案的目光。
他挨着她坐下,雖然唐糖只說了寥寥三句話,但是以他那顆中國超強大腦他馬上就推演出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唐糖,你可能一直想不通我之前退出與小暖的競爭,可後來爲什麼又對你死纏亂打?因爲,我早就料到你和小暖有這麼一天。”
“你爲什麼不阻止?”唐糖有些氣憤,她隱隱覺得有些事情只有她是矇在鼓裡的那個人。
“因爲,我看得出小暖和你是真心相愛,我想給你和他一個機會,即使你失敗了,還有我這個備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