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淵住持立在午門外,先是摸了摸自己的光頭,確定沒有什麼灰塵,也沒落什麼葉片鳥糞之類的東西,這才低頭整了整衣服,順勢看了看腳穿的草鞋,確定一會兒皇發飆了自己逃跑的時候不會被鞋帶絆倒,這才伸手敲了敲院門。 首發地址反着念 ↘↙
空蕩蕩的院子裡一片寂靜,漆黑的夜色之,只堂屋裡亮着一點虛弱的燈光,農村裡的人買不起蠟燭,只用燈油插一根棉線這麼照亮,自然不如蠟燭的光芒來的明亮。
老婆婆正湊在燈油下縫縫補補,縫補的都是男人的衣衫。
封君然從外面走進來,看到老人眯着眼睛費勁的穿着針線,男人便慢慢的走過來,從粗糙的手裡將針線取過來,輕輕的一送,線便順着針孔穿了進去,而後男人將針遞過去,老婆婆便樂呵呵的接過來,露出嘴裡僅剩不多的牙齒。
“好,真是個好孩子,老身的若兒如果有你這般年紀,也一定會這麼孝順。”
老婆婆一邊笑着,一邊慢慢的將衣服捏起來,縫隙對準了,顫微微的縫着。
封君然便坐在一邊慢慢的瞧着,後宮裡的人是不用自己親自縫補衣物的,但是太皇太后除外,這個深居簡出的老人家幾乎都不假別人之手,不管是他爬樹劃碎的袍子,還是不小心摔倒跌壞的褲子,太皇太后都會像這樣樂呵呵的接過來,也這樣眯着眼睛費勁的縫紉。
於是男人忍不住微微有些動容,即便是身處在一個村落,一個破舊的老屋裡,也讓他恍然有種回到了從前的錯覺。
而在這個時候,敲門聲響起,男人微微蹙起眉頭,往外瞥了一眼。
漆黑的眸子穿透夜色,從門縫之隱約看到一點黃色的袍子,只是因爲隱在夜色之,着黃色的袍子多少氤了些暗沉的顏色,變得沒有那麼醒目了罷了。
於是男人淡漠的轉過頭,繼續安靜的陪着老人家縫縫補補。
老婆婆忍不住擡頭看看,聽見敲門聲還在繼續,忍不住道“去吧,打開門看看是誰,而後該說的話全都說完了,不不必再受其紛擾了麼?”
封君然明顯將這些話聽到了心裡,半晌之後他便慢慢的站起來,走到門口,打開了屋門。
黑暗之,唯獨這一個大禿腦殼子,醒目的很。
封君然淡漠的瞥了一眼,光頭佛爺不畏懼於男人的冷凝的眼神,依舊笑眯眯的手合十字“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封君然徑直打斷“什麼事?”
佛爺嘿然一笑“貧僧想接施主的屋子歇息歇息……”
話還未說完,便聽到男人道“不能!”
“額……”
法淵尷尬的咳嗽一聲,笑道“施主,多行善事嘛,行善事必定會有好報的。”
“我只看重今生,不想來世!”
“額……”
佛爺頓時淚奔,爲毛每次碰人皇,遭殃的都是他?
佛爺抹了把腦袋,冷不丁的看到屋子裡面紡線的的老人,佛爺眼珠子一亮,頓時像泥鰍一樣,從男人身側鑽過去,幾步便奔進了堂屋。
“阿彌陀佛,施主,你有佛緣啊!”
老婆婆顫微微的擡起頭看,看見燈火下籠着金身的佛爺,忍不住咧嘴呵呵呵的樂了起來。
“哎呀,是佛爺,還塑着金身呢!”
額……
這是金色的袈裟啊婆婆,您真的以爲他是廟裡的泥人麼?
法淵訕笑一聲,瞧着封君然慢慢走過來,他連忙道。
“阿彌陀佛,施主,貧僧與施主您有佛緣,不知可否留宿一宿。”
婆婆想也沒想便點了點頭“自然是好的!空屋子多得很呢!”
佛爺樂了,回頭笑眯眯的看着人皇陛下,行禮,手合十字,無得意道“阿彌陀佛!”
封君然微微蹙了蹙眉,便轉頭徑直走出了屋外,縱身一躍,利落而又瀟灑的落到屋頂,靜靜的凝望着滿天繁星。
此時此刻,在隔壁的院子裡,葉小小舒舒服服的躺在躺椅,一樣也在欣賞着漫天的星辰,她身邊的小几擺滿了各種的點心,詹洪在一邊給人搖着扇子,即便是熱得直冒汗,也沒有停手的跡象。
夜風帶着點點涼意拂過面頰,封君然慢慢的摘下面具,露出那張冷峻的面容。
細長眸子清冷暗淡,深不見底,這黑夜還要深邃的多,涼薄的脣抿出起伏的脣線,淡色的脣瓣在夜色之下泛起點點柔和的光華。
男人像是突然從狹小的空間掙脫出來一樣,放下面具,而後伸了個懶腰,俊美的面容閃過一點舒適的慵懶,而後,他便將自己重新隱藏在夜色之,靜靜的凝望着隔壁院子裡乘涼的小丫頭。
“洪哥,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啊?”
躺椅,小丫頭吃着點心,問的天真。
詹洪立刻抹汗“我不是對你好,我對誰這樣,別人都說我天生犯賤!”
葉小小便忍不住咯咯咯的樂了,而那邊詹洪這才長長的舒出一口氣來,不這麼說成麼?不這麼說屋頂的那位不得捅死自己?
“洪哥,如果你忘了一件事,很重要的,怎麼才能想起來呢?”
詹洪一怔,餘光瞥了眼屋頂,半晌之後淡淡道“如果你身邊的人還跟以前一樣,那想不想的起來,又有什麼分別?”
黑暗之,吃東西的小人兒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桃花眼靜靜的凝望着漆黑的夜色,看着滿天繁星,寂靜無聲,卻異常璀璨。
“可我連身邊的人都忘了要怎麼辦?”
詹洪凝視了小人兒半晌,才道“那去喜歡現在的人吧!”
現在的人?
葉小小心一顫,忍不住下意識的往隔壁看看,高高的院牆遮擋了視線,漆黑的夜色成了最天然的屏障,她只能看到黑暗之隱約起伏的屋頂,再什麼都看不到了。
接受現在的人?那……太子哥哥要怎麼辦?他太孤獨了,她捨不得見他孤寂的模樣啊……
“太子哥哥,您自己不會孤單麼?小小,不想你孤單啊……”
微風拂來,吹散了小人兒的話,詹洪掏了掏耳朵,問了句“嘀咕什麼呢?”
而屋脊的男人卻微微一怔,陷入無邊的沉默。
原來放不下從前的自己,是因爲這個……
這天地間這麼多人,卻只這一個,看出他的孤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