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辦法控制那股慌亂。
從探子口中知道,那種毒十分難解,莞城荒蕪,若想找到解藥堪比登天。
爲了將解藥不着痕跡的送到閻嘯卿手中,我策劃了一場主動戰敗的假象,我的舅舅夏侯連城假裝被俘,然後將解藥奉上。
爲了這計劃,我用了幾百條人命去填補,本以爲天衣無縫,卻讓我嚐到了今生最大的失敗。
我的舅舅,爲了成全我的私心,以身犯險,竟喪命在莞城的瞭望臺上。
有時候,就算一個人天下無敵,他也有別無選擇的時候。
當我轉身步下城樓的那一刻,我發現自己是那麼無能。
從未有什麼事,什麼人讓我像今天這樣一敗塗地,當真應了那句,賠了夫人又折兵。
夏侯連城死的那一瞬間,我內心的痛無以復加。
而她的出現讓我吃驚。
一個城上一個城下。
她擡頭,我低頭。
有那麼一瞬間,我想跳下城樓,抱緊她,告訴她,從今以後,我再也沒有舅舅了。
但她的視線卻讓我望而卻步。
她就是這個樣子,經常苛責我不近人情,冷血暴戾,總覺得我是個沒有感情的冷血動物。
也對,在她的心裡我一直都是這個形象。
沒有感情、不曉得感恩、面對身邊的人一個一個死去,我永遠的無動於衷,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我該做什麼還是做什麼,而不是像普通人一樣,用一段時間去緬懷那逝去的一切。
但這些都是我願意的嗎?
她如何知道,表面不露聲色,並不代表我不難過。
難道非要看見我悲痛欲絕,她才滿意?
才登基沒多久,龐修對我說過,從今天開始,大王要習慣別人對你的懼怕,對你的誠惶誠恐。
我問他爲何。
龐修說,你見過誰會親近一條蛇?
其實蛇本身不可怕,只要它沒有牙。
龐修說,即便沒有牙,蛇也令人毛骨悚然,這是避免不了的,因爲它是冷血動物,不懂人間溫暖。
現在想起來,龐修當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在安長亭的心中,就算我自動拔下了所有能傷害人的毒牙,也不可能成爲善良、溫和、豁達的普通人。因爲在毒牙的基礎上,我還是一個冷血動物。
從登基開始,無數人謾罵過我冷血,有那麼一段時間,我也真的認爲他們說的是對的,因爲再也沒有什麼東西能讓我動容,我越發覺得自己一隻木偶,一隻沒有心臟的木偶,直到她的出現!
我命人放下軟梯,我告訴自己,只要她上來了,我可以前塵不計,一切從新開始。
木偶是沒有心的,但在安長亭出現的那一刻,我才發現無須主人操縱線軸,我便不由自主的顫抖。
事與願違,她沒有,她對柳池說,我們走。
從我上空飄離的身體沒有一絲停頓。我仰望着她漸漸遠離的背影,究竟是什麼讓她如此決絕?又是什麼讓我按兵不動的看着她離去?
永遠記得,她在我熟睡的時候,悄悄在我耳邊說,與其一個人孤獨的度過看遍世間滄桑滄,我更願意陪度過常人平凡的一生。
難道說,那註定是一句蒼白而又空洞的誓詞?
Ps:好了,夏衍的番外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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