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什麼意思?”
看到老頭扔進去的肥皂,秦風的眼睛不禁眯縫了起來,搖了搖頭說道:“老夏,我是幫廚的,可不是給你撿肥皂的,你要是感覺我活幹的不好,大可以把我退回去!”
老頭做出的這個舉動,換做一般人,還真不知道是幹什麼的,不過秦風在社會上流浪了這些年,一眼就看出了老頭的用意。
那塊肥皂用的久了,只不過就剩下硬幣大小,滑不留手的別說用兩個指頭夾了,就是伸手去抓,也未必就能抓上來。
按照秦風所瞭解的,這種行爲,卻是小偷們練手法的基本功,秦風雖然沒見過,但是當年在倉州拾破爛的時候,曾經聽城裡的同行提及過。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遵守的原則。
俗話說“三歲看老”,秦風自小聰穎,父親又是從事教育工作的,家教十分嚴厲,他從小就沒拿過不屬於自己的任何物件。
所以這些年來,他寧願帶着妹妹忍飢挨餓,也未曾偷過別人一分錢的東西,這是秦風做人的原則,也是他堅守的底線。
要知道,在社會上小偷的名聲可是極差的,雖然現在秦風進了少管所,但他心底從來沒有當自己犯了罪,眼下老頭居然讓他去練偷竊的手法,頓時讓秦風惱怒起來,
“咦?小子,懂得不少啊?”
看了一眼秦風的面色,老頭倒是沒有生氣,一臉玩味的說道:“來,給老頭子我講講,這撿肥皂是個什麼說法?”
“您老何必明知故問啊?”
秦風撇了撇嘴,說道:“手指夾肥皂,不就是連手指的靈活度的嗎,您老在進來前,一定是個八級鉗工吧?”
在解放後很長一段時間裡,工廠的技術工人,曾經是城市中最爲吃香的一種職業,而那會的八級鉗工,可是不得了的技術人才,地位比之現在的高級工程師也是不遑多讓。
不過在社會上,鉗工還有着另外一層意義,那就是所謂的“小偷”,秦風這裡所說的鉗工,自然就是後者了。
“老夏,你以前不會就是幹這個才進來的吧?”秦風看向老頭的眼神有些不對了。
雖然老頭從來沒給秦風說過他的事情,不過秦風卻是從別的渠道瞭解了一些。
老夏是六十年代初期進的這座監獄,至於罪名秦風並不清楚,一直關了整整二十年,到了八十年代初期的時候,他才被釋放了。
而且經過調查,老夏的案子有些冤枉,只是那年頭冤假錯案多了,政府只是補償了他一些錢財,就準備讓老夏迴歸原籍。
但讓人沒想到的是,老頭離開了一個多月之後,又回到了監獄,說是老家人都死光了,自個兒沒地方去,政府既然辦了冤案,就要負責他養老。
發生在老夏身上的這種情況,在那個年代其實是很普遍的。
當年被送往偏遠地界監獄的犯人,一關就是三四十年的多的是,老了之後也都留在監獄不願回去了,依附在監獄周圍做一些事情。
在西北一些偏荒的地方,有些城鎮甚至就是由於這些刑滿釋放的犯人聚集而出現的。
誰不知道老頭是怎麼說服監獄領導的,他居然就被留了下來,雖然是讓他種種地幫幫廚,其實也就是和養老差不多了。
不過現在在秦風看來,當年政府未必就冤枉了老夏,說不定他就是個慣偷賊王,要不然怎麼能想起來讓他去練這手法?
“嘿,看你平時像個悶葫蘆,這說話也帶着刺啊?”
聽到秦風的話後,老頭並沒有惱羞成怒,而是點了點頭,說道:“你猜的沒錯,這就是練習盜術的手法,你雖然年齡有些大了,但是練過功夫,手指的柔韌度還是可以的。”
“盜術?說的好聽,就是小偷吧?”秦風搖了搖頭,斬釘截鐵的說道:“這個東西我不學!”
帶着妹妹流浪拾破爛的時候,秦風兄妹倆不止一次被人誤以爲是小偷,那種鄙視加着防備的眼神,秦風現在都記憶猶新。
“你小子天賦夠高,但思想怎麼像個老夫子似的,那麼迂腐啊?”
看到秦風的樣子,老頭不禁皺起了眉頭,他所學何止盜術一門,簡直就是五花八門包羅萬象,當年江湖上多少人想學都學不到,沒想到卻是在這小子面前吃了閉門羹。
“爸爸教導過我,爲人要堂堂正正,不能做苟且偷摸的事情!”
當年爲了妹妹,秦風可以可以去拾破爛,可以幫人收割栽種莊稼,但即使在最困難的時候,也沒想過去偷,哪裡肯學老頭教的這套玩意兒?
“臭小子,盜門傳承千年,到你嘴裡就變成偷了,你知道什麼叫做盜術嗎?”
見到秦風那一臉倔強的模樣,老頭真是哭笑不得,他一輩子只收過一個徒弟,卻是被傷透了心,眼下想收個關門弟子傳承師門秘術,卻沒成想被秦風給一口回絕掉了。
不過按照江湖上的規矩,老師收徒弟要精挑細選,同樣的,徒弟也有權利選擇老師,秦風學都不願意學,更不用提什麼拜師了。
“盜就是偷,反正我不學,有本事你去監獄告發我,大不了我多蹲幾年。”秦風年齡不大,但認準了的事情,誰也甭想強迫於他。
“你這小子,真是死腦筋……”
老頭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你跟我來,換個地,老頭子我給你說個故事,願不願意學,你到時候再下結論!”
“你說破大天,小爺也不學!”秦風撇了撇嘴,不過還是跟了上去,他對這老頭也十分好奇,最起碼那一身功夫,就足以讓秦風仰望不已了。
老頭也不怕秦風逃跑,帶着他來到了監獄職工的住宿區,推開一個院門,裡面是一個堂屋帶着兩個臥室的平房。
“坐吧,這裡是我住的地方。”來到堂屋後,老頭招呼了秦風一聲,自顧自坐到了屋裡的那張太師椅上。
“老夏,你這級別比胡所長還要告啊,獨門獨院呀?”
秦風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老夏,一般像這樣的平房,都是分給一家人居住的,老頭一人就佔了這麼一套,未免有些說不過去。
“咦?上好的黃花梨打製的?”
當秦風的目光看到老頭身下的那張椅子時,頓時瞪直了,再一看椅子旁邊的桌案,口水都差點流了下來。
“我說老夏,你也太奢侈了吧?”
使勁的用袖子在那滿是灰塵的桌案上擦了一下,秦風擡起頭來,一臉狐疑的說道:“你的這些東西,不會都是從別人家裡偷來的吧?”
倉州的劉老爺子出身大戶,家中用具十分的考究,他對於古董傢俱這一類雜項的研究,十分的精深,在老爺子去世前半年多的時間裡,連帶着秦風也學到不少相關知識。
老頭身下的那張椅子和旁邊的桌案,都是用上好的黃花梨木打造出來的,從木頭的款式和做工以及上面所雕琢的圖案來看,應該是明朝的物件。
黃花梨是明朝鄭和下西洋傳入中國的,當時是由於黃花梨木料沉重,作爲壓船木用的,後來因爲其木料細膩,氣香似麝,被用於打製傢俱。
很快黃花梨傢俱就在明朝流行了起來,這也導致周圍各國的黃花梨木被大肆砍伐,到了清朝的時候,已經很難見到黃花梨的大料,是以明朝的黃花梨傢俱尤爲珍貴。
雖然九三年這會人們的生活還不怎麼富裕,但秦風聽劉老爺子說過,在京城初具規模的古玩行裡,一套品相完好的明花梨傢俱,最少能賣個萬兒八千的。
老頭的這套桌案,應該配兩張椅子的,不過雖然少了一張椅子,那最少也能賣上個三五千塊,在這年頭也算是一筆鉅款了。
如果是在劉家老宅子看到這傢俱,秦風自然不會吃驚,只是在夏老頭這裡看見,再加上剛纔發生的事情,也不怪秦風聯想到這東西是老頭偷來的了。
“放屁,我還用去偷?老子這東西是真金白銀買來的!”
老頭這些年的監獄生活,早已將他的性格給磨平掉了,不過今兒卻是被秦風氣得不輕,收徒被拒不說,竟然還懷疑他是個賊?
“不對,你小子怎麼認識這東西,你以前不就是個拾破爛的嗎?”老頭忽然收住口,有些疑惑的看向了秦風,眼中露出一絲驚喜,看來這小子藏得遠比他了解的還要深啊!
“我和人學過這些,至於是誰你就別管了。”想到去世的劉老爺子,秦風心中一陣黯然。
自從家中遭遇變故之後,他只在那位老爺子身上感受到了長輩的關懷,雖然劉老爺子沒將他收入門下,但他和劉子墨一樣,給老爺子披麻戴孝整整守了七天靈。
“算你小子有點眼光……”
老頭倒是沒追問秦風從哪學來的,而是擺了擺手,說道:“那你再看看,我屋裡其它的物件怎麼樣?”
說老實話,秦風懂得一些古玩鑑賞,對老頭來說,是喜大於驚的,因爲在他要傳授秦風的知識裡,這也是很重要的一門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