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後,他都維持着緊緊抱着畫冊的姿勢。
楚白接到他學校朋友的電話時,鎮定地像個瘋子。沒有人想到她會穿着一身紅裙來接他。
衆目之下,她緩緩地向血泊之間的他走去。她的紅衣與他的鮮血好似一體。她嘴角掛着一抹柔和的笑意,竟然也像他。
沐白的朋友哽咽着告訴她,沐白直到最後一刻,都在喊着她的名字。沐白的最後一句話,是讓他轉告楚白,從遇見她,到現在生死相隔,他從未後悔遺憾過。
楚白笑着朝他點點頭,“我知道,他一定是沒有遺憾的。”
不然到最後,他怎麼會抱着那本相冊,一起離開?他說過,要靠自己的本事掙錢,在三年之期的時候送她一枚鑽戒。他一直都在爲此而努力,閒時就在街上爲人作畫,把他爲她畫的畫冊給遊玩的人看,告訴他們,這是她的妻子。
他想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楚白將會是他的妻子。
楚白怎麼會不懂呢?
以沐白的方方面面,他完全可以有更多的選擇,包括他所在的設計學院,也有很多的女生追求他,但是他從來不跟他們有過界的接觸,對每個人都說,他有全世界最好的未婚妻。
起初沒有人相信,他們都覺得,沐白和楚白是不同世界的兩個人。但是漸漸的,沒有人再懷疑。他把楚白當成是他手心裡的玫瑰,眼裡唯一的星光,沒有人可以替代。
若不是他如此深愛她,又怎麼會讓所有人都信服?僅僅從他看她的眼神裡,都可以確信這件事。
“所以,我要用最美的樣子來見他。”楚白蹲在他身邊,從他的懷中拿出那本被血染紅的畫冊。人們驚訝地看着她,覺得很不可思議。
之前警察取了很多次,都沒能從他懷裡取出這本畫冊。
他好像知道是她來了,所以當她去拿的時候,他才肯放手,將自己生前最珍惜的東西物歸原主。那是屬於他們彼此的,最珍貴的回憶。
楚白穿了他給她新買的裙子,紅色的長裙,襯得她明亮動人,她塗了紅脣,戴了耳環,像是在參加一場宴會。
所有人都詫異她這樣的出現,然而當她蹲在沐白身邊的時候,所有人就都明白了。這是屬於他們的告別方式。
楚白眨眨眼,眼睛很澀。
“沐白,還記得嗎,距離三年之約,只有三個月了。這三個月,會不會比當初等你的三個月長?你說你要送我鑽戒,光明正大地將我娶回家。我相信你。只要你說,就一定會做到的。”
“你說,是不是有‘報應’這件事?他死於我的刀下,你替我頂了罪,所以你也死於刀下嗎?沐白,你真傻,如果當初你不幫我頂罪,今天死在這裡的人,就不會是你了。但是你說你不後悔不遺憾。沐白,我當然知道你不會後悔不會遺憾,因爲你從來當我是你的生命在疼愛。你怎麼會遺憾?”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賺了多少錢。你老是瞞着我,不讓我知道一點消息,就是想給我一個驚喜嗎?那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嗎,你賺了多少錢?你知道的,我好奇心一向很重,特別是對於你的事。你要是不告訴我,我可是會生氣的。”
楚白伸出手,用自己的指尖勾畫着他的輪廓。他的臉比她的指尖還要溫暖。
“聽話,要在三年之期以前趕回來。”楚白的紅脣讓她看起來多了幾分魅,“你如果不趕回來,說不定我就改變主意,嫁給別人了。”
楚白緊緊抱着那本畫冊,站起身來,在他眼前轉了一個圈,“還是說,你打算我現在就成爲你的妻子?我們說好了,要穿着紅色的禮服一起步入結婚的禮堂,我都找好牧師了,他還告訴我,當天是他們那的聖日,我們的婚姻會得到神的祝福。我相信,因爲我身邊的那個人,是你。”
然後她又緩緩蹲下身,與他十指相扣,“沐白,我們已經是夫妻了,你高興嗎?”
“這樣,你是不是放心了呢?我很好,我是你的妻子,當然跟你一樣,熱愛着這個世界。你知道的,我很自私,所以你不能走太遠,你要是走遠了,不回來了,我會沒有安全感的。我知道,你也捨不得離開我的。”
“所以沐白,我知道你還在我身邊。”
楚白放開他的手,然後伸手替他闔上了眼睛。
她一直說的中文,但是每個人都能感受到她話裡的感情。他們都很動容,爲這街頭意味而溫暖的一幕。
楚白說完話,抱着畫冊站起身來,看着安置屍體的人們將他的屍體擡走。她也跟在一邊,陪着他一起。
路過搶他畫冊的那個混混身邊時,她聽見混混疑惑又懊惱的話,“還以爲他的畫冊是多值錢的東西,所以纔想搶來看看,指望靠它賣幾個錢。沒想到竟然只是普通的畫冊。爲了一本畫冊搭上自己的命,還真是不值得。”
她知道,他也在後悔,爲什麼爲了一本普通的畫冊,害得自己犯了罪。
她朝那人笑,“如果你也有珍惜的東西,你就知道,它值不值得了。”67.356
然後她頭也不回地跟着沐白一起走了。
街頭人們最後的記憶,是那個烈焰般的身影,她挺直腰背,走得很堅定。那是她在陪着她深愛的人,走的最後一程。
那天之後,沐白的同學就再也沒有見過她。只知道,她好像帶着沐白回國了。他抱着楚白放在學校儲存室的那本日記,沉默了很久。
然後,他將darryring送來的鑽戒、連同那本日記,一起寄回了中國。在地址那一欄,他填上了沐白在學校留下的,他國內父母的住址。
——
星野麗莎撫摸着手裡的鑽戒,臉上帶着明媚而滿是懷念的笑意。
楚昊知道,她又在懷念那個已經不在很久的人。這麼久了,看着她一路走來,看着她拼命忙碌,用金錢用享受來阻止自己停下來。他知道,她過得有多辛苦。
她換了名字,換了身份,就是想要告訴沐白,她開始了新生活,她過得很好。
而曾經,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