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韻詩還說的一些雜七雜八的事兒,說陳飛自從做完手術,其實第二天就醒過來了,可卻一直不說話,病房裡整日無聲無息的。說陳飛疼的厲害,但卻很少要求打止疼針,那些小護士一邊偷偷議論1602號房的病號奇怪,一邊感嘆這人的意志力超強,經常疼的把嘴脣都咬破了,實在堅持不住了才按鈴叫護士打針,叶韻詩還說……
這些話聽在顧爽耳中,胸中憋得難受,卻並不怎麼疼,或者,那種滋味兒太過複雜,她無法分辨究竟是什麼感受。
回到南市,顧爽很客氣地謝過尚凡,兩人仍舊在西七路高架路口告別。
年前成苗花卉都賣空了,只有一些幼苗,溫室裡空了許多地方。顧爽考慮了一下,將幾株買回來的植株都暫時栽在了第二個溫室裡。這裡雖然離着太歲遠,但開了春以後,這個溫室就會拆除,全面改造成樓頂花園,像核桃、梨樹之類的大型樹木,還是露天種植更利於生長。
顧爽現在有個初步的設想,過了年,這邊樓頂花園綠化時,第二個培育成苗的溫室會拆除,只留下第一個育苗溫室,不過今後這裡只用來培育高檔珍稀花卉。之後,她需要在近郊尋找一塊合適的地方租用一片土地,用來種植大型苗木和栽種相對普通的花卉。屆時,她也將擁有自己的苗圃莊園。
送貨的司機和他的同伴人都不錯,幫着顧爽將買來的四株植物運上樓頂又栽好了,才告辭離開。當然,顧爽付出的報酬也比最初的租車費高了一倍。
弄完這些,顧爽回到第一溫室,把太歲從土裡扒出來。
讓顧爽驚訝的是,一段時間不見之後,太歲的個頭沒變,表面的柔毛卻變成了漂亮的金紅色,被顧爽洗乾淨之後,披着柔軟的茸毛的太歲圓圓的,就像一個絨線球,泛着淡淡的金光,漂亮又可愛。
太歲的變化讓顧爽有些擔心,變化了的太歲對癌症還有效用嗎?
想也想不出什麼結果,顧爽最後還是將太歲放進了她準備好的大水桶裡。水桶裡已經裝滿了高質量礦泉水,顧爽看着靜靜地趴在水底的太歲,心中滋味不明。
外出兩天,顧爽很累,不但身體累,心也累。
她沒有什麼女強人天份,她的志向不過是做個丈夫疼愛、兒子可愛的幸福小女人。可,現在她卻不得不獨自外出,只爲了再找一條賺錢的途徑。
那些心機、險惡、虛僞、狡詐,都讓她想要避開,卻不得不獨自面對。
甚至尚凡……若非她的處境,她會從此離他遠遠的吧,而不是虛於應對。
寶寶兩天沒見顧爽,特別黏她,一晚上就沒離開顧爽的懷抱。最後,顧爽吃飯、洗澡都不得不抱着這個小狗皮膏藥。
吃罷飯,顧爽摟着寶寶在牀上給他講故事,講着講着,寶寶突然聽不到媽媽說話了,睜開大眼睛一看,媽媽居然已經睡着了。
累極了,一夜倒是好眠。
顧爽第二日起了個大早,走進溫室習慣性地先去打掃食鼠藤下的老鼠皮,可讓她奇怪的是,每天都能打掃十幾只甚至二十來只老鼠皮的,今天早晨卻只掃出來三隻。那些食鼠藤原本翠綠晶瑩的莖藤也都蔫頭耷拉腦袋的,沒有了往日的新鮮水靈。
這個情況再次證實了顧爽的猜測,捕蟲草和食鼠藤的捕食能力果然與太歲有關。立了太歲,它們的捕食能力就低的多了。
暫時沒心思研究這個,顧爽把水桶裡的太歲撈出來,再次埋回土壤中。
顧爽回房用太歲水熬了一鍋肉絲粥,也沒吃飯,拎了餐罐,和周老太打了個招呼,精緻開車去了省醫院。
病房樓的家屬病人起的都早,六點不到,陪房的家屬們已經出來買飯、傾倒污物,情況好一些的病人們則在大廳或者樓道里來回慢慢地踱着步子,用運動來鍛鍊身體,或者用運動來感受生命。畢竟,有好多人住進這裡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路上,顧爽又根據叶韻詩的情報去了醫院外不遠處的一個粥品店,這裡不僅面向普通顧客,也接待醫院病人的訂餐,還可以根據需要帶加工各類補品。
顧爽進門的時候,粥品店的外賣員正拿着一個個餐盒往一輛小麪包車上裝,顧爽上前報出陳飛的名字和病房號,拿外賣生樂得省事,將一個大號餐盒遞給她。
顧爽回到車上,就把餐盒裡粥換成了她帶來的,之後趕到醫院,把外套脫了,換了一件平時在家幹活用的羽絨服,拿着餐盒上了十六樓。
1602號病房。
顧爽站在門外,隔着門上鑲嵌的玻璃看進去,正對着房門的病牀上,幾乎看不出起伏的被子下,就是那個男人,那個她曾經以爲會與其相濡以沫終生相伴相守的男人。可現在,即使她送來了太歲水熬的粥,她也不知道,這個男人會不會很快就消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那些相愛相守的日子,雖然只過去了不到一年,她卻覺得已經非常遙遠,遙遠的就像上一輩子的事一般。
她盯着門內那牀微微隆起的被子,滿心刺痛。
哪怕他是真的變了心也好,爲什麼要讓她在心痛心死之後,再面對這種情況?他愛她,爲了她好!可是,她卻恨裡邊這個男人。
被通知離婚,被趕出家門,被逼的避無可避無條件離婚,她都沒有這麼恨!
她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緊緊地揪扯着,撕裂般的疼,又深深地窒息着,她的手緊緊地抓着餐盒,塑製品的餐盒幾乎被她生生摳下一塊來。
好一會兒,她勉力低下頭,不讓自己去看,不讓自己去想,咬着嘴脣強迫自己平靜下來,終於擡起手敲了敲門。
好一會兒,門裡一個極度虛弱的聲音傳來:“……請進!”
那個聲音沙啞的厲害,還帶着明顯的喘,而且很低,顧爽就站在門外,卻也只能堪堪聽到。
那個聲音曾經無限溫柔的俯在她耳畔對她說:“我愛你!”
那個聲音曾經充滿驚喜地狂喊:“我要當爸爸了!”
那個聲音曾經帶了鼻音和疲憊,疼寵地對剛剛推出產房的她說:“辛苦了,謝謝!”
……
那是陳飛的聲音。她不會聽錯!
她的心砰砰跳起來,可這一次沒有給她機會去想太多。
病房門突然打開了,一個面目平常的男人從門裡探出頭看過來。顧爽猜測,這就是叶韻詩說的那個心思陰暗的男護工了。
“你是誰?”男護工皺着眉瞪着顧爽問。
顧爽趕忙甩脫心中的紛亂的思緒,暗暗吸口氣,舉起手裡的餐盒,微笑道:“我是**粥店的,年前店裡人手不足,我是幫忙送外賣的。”
男護工看看打着明顯標識的餐盒,不再懷疑有它,接過餐盒隨手將病房門哐噹一聲關上。
顧爽沒想到這人居然如此惡劣,瞪着眼前緊閉的病房門運了運氣,終於還是轉身離開。她身後那個緊閉的房門內,一陣劇烈的咳嗽傳了過來,讓她的心更加狠狠地揪緊,可以讓她離去的腳步加快了幾分。
她能做的只有這些了,只希望陳飛能夠喝到那份粥,能把太歲水喝下去。當那個男人不告而別的時候,當那個男人在離婚協議書上親手簽下名字的時候,她已經沒有再參與他身邊事務的權利。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儘自己的努力,然後就只有祈禱上天悲憫了。
盡人事聽天命,就這樣吧。
天還沒亮,陳飛就醒了,是被肝臟處傳來的劇痛折磨醒的。
用手死死地抵着劇痛的肝部,陳飛大睜着無神的眼睛瞪着慘白的天花板。腹部的劇痛無休無止的,讓他幾乎喘不上起來,可他還是不想叫人打止痛針。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看到這個世界的時間不多了,越到這種時候,他越捨不得死。
他強忍着劇痛,想要多看一眼這個世界,哪怕只是慘白的病房牆壁和天花板,雖然視線被禁錮在這一方狹隘的空間,但只要想到她和寶寶與他生活在一個世界上,他就不由自主地留戀。
身體一天比一天不堪,劇痛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嚴重地折磨着他,當憋得無法呼吸,當劇痛如刀絞,他就努力回想,回想他們一家人在一起的幸福日子,回想他和她在校園裡初識。
那時的她青澀純淨,就像一支角落裡含苞待放的小花,因爲不喜招搖,所以一直未被人發現。他曾經無數次慶幸過,慶幸過自己第一個發現了她的美好,並認定這種美好,一直堅持不變,即使父母以斷絕關係要挾,即使他從錦衣玉食跌落到最底層,爲找一個工作辛苦奔波嚐盡無數冷眼,他都從未後悔,從未想過放開那隻柔軟溫暖的小手。他慶幸,他的堅持,讓他最終擁有了她的全部,她的身心她的毫無保留的愛。再後來,他們買了一套小房子,結了婚,有了屬於他們兩個的寶寶。當得知他即將做爸爸的消息時,他激動地蹦了起來,高聲呼喊後,抱緊了她的同時,也抱緊了她肚子裡的寶寶。再後來,寶寶降生,她和他看着這個延續着兩個人生命的小生命,爲人父的滿足幸福和責任感,讓他現在想起來,仍舊覺得心裡滿滿的。
可就在他爲了她爲了寶寶努力工作的時候,他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弱,稍稍活動劇烈些就咳嗽氣喘,直至後來,他咳出了一口血,他才知道自己真的病了,不是抗抗就能過去的了。
他去了醫院,偷偷地做了檢查。當拿到檢查結果的時候,他萬念俱灰。
那一天晚上,他在外邊徘徊了許久,最後,做下一個決定。那就是離開她,他情願她恨他,也不願讓她看到自己在病牀上一天一天死去,讓她跟着收緊身心的折磨,最後自己帶着孩子,還得揹着一屁股債……那讓她怎麼活?
只是……沒想到媽媽會那麼做。當他知道事情的經過後,媽媽已經逼着她簽下了離婚協議。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將房子摺合的錢委託前來質問的朱莉轉交給她。希望有了那筆錢,她和寶寶的生活能好一些。
再後來,他陸陸續續從朱莉和各方面得知她非但沒有被生活壓倒,反而活的異常努力。她種花,做兼職,最近的消息,她竟然已經成立了自己的公司,而且還買了房,買了車……
她過得好,他也算放心了。
還能走動的時候,他有多少次控制不住自己的腳,不知不覺地走到她租住的那個小區。知道她或許就在那棟臨街的樓房平臺上勞作,或許胖胖的兒子就在樓頂上亂爬,他那麼思念,那麼渴望再看一眼,可他卻不敢走得太近,只能遠遠地遙望着那個樓頂的平臺,能夠離她和寶寶近一些,想着,她每天也在他所站的土地上走過,每天也呼吸過他現在呼吸的空氣,他就知足了。
再到後來,他的病情日益惡化,他已經無法自己走路了,他已經無法下牀了,他就只有忍着痛,不願意陷入止痛針帶來的昏睡中去,只爲了與她和兒子在同一個世界上再多呆一分鐘,再多呆一秒……
冷汗佈滿了額頭,浸溼了衣衫牀單,就在陳飛覺得自己無法承受,準備按下呼叫鈴時,他聽到房門傳來了低低的卻很有規律的敲門聲。
叩叩叩,叩叩叩。
“每次三下,連續兩次。記住了,千萬別開錯門哦!”好像還是昨天,他和她剛剛畢業都沒有工作,只好在城市村中租了一處最簡陋的簡易房。那種人員混雜、混亂無比的地方,她總是害怕,每次他回來晚了,她總是害怕的不行。還怕隔壁的那些眼神不正的男人們。
是以,他和她約定了敲門的節奏,讓她判定之後再開門,避免危險。
那以後,他和她都養成了這個習慣,敲門每次三下,連續兩次。
他幾乎忘記了身體的疼痛,用難得的力氣說出:“請進。”
可那個睡得像死豬的護工曲波卻醒了,徑直去開了門。他聽到曲波的詢問,然後,他就聽到了一個讓他日夜思念的聲音。爽爽!是她!
只是,轉眼,曲波就拿着一個餐盒走了回來,還關了門。
那個女子也沒做任何猶豫地離開了。
是她?不是她吧!是他自己出現了幻覺吧!
身體的劇痛再次尖銳襲來,他苦笑,她怎麼還可能到這裡來?對方說的很清楚,人家只是幫忙送外賣的。
不過,即使這麼想着,陳飛仍舊不顧腹腔中劇烈的疼痛,不過完全沒有癒合的刀口,掙扎對又要私吞掉他的早餐的曲波道:“把飯給我拿過來。”
曲波微微一愣,隨即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不是吃不下去嗎?”
陳飛不與他爭執,只擡手握住枕邊的呼叫器,冷冷地盯住曲波:“把飯拿給我,否則我這就叫護士,讓她們給我換護工。”
曲波眼睛裡閃過一絲怨毒,卻終究不敢違背,他的家裡還有重病的老孃和腦癱的弟弟,只靠他自己掙錢養家,他不能爲了口吃的丟了這個工作。
沒好氣地將餐盒摔到陳飛的臉旁,曲波拉着臉出了門。其實陳家已經留了他的餐費,曲波貪陳飛的飯,不過是爲了多生一點兒錢,那回去給老孃治病罷了。
陳飛不理會曲波的去向,轉頭看向被摔在枕頭旁的餐盒。餐盒是三層密封,最上邊是蟲草或者燕窩等補品,第二層是主食小菜,第三層則是粥。這段時間,他已經很難嚥下東西了,每天早上不過是喝一兩口粥。
而今天,他卻想每樣都嚐嚐。
他努力地抓着牀欄杆,一點一點挪動着僵硬無力的身體,折騰了半個小時,渾身大汗,終於斜着靠在了牀頭上。
他滿心激動,顫抖着手拿過那個餐盒,小心翼翼地打開。第一層是千篇不變的補品,今天是蟲草盅。第二層是三個指肚大的小窩頭和三個小花捲兒還有一點兒拌三鮮。陳飛越來越失望,這兩樣明顯是粥店裡供應的食物,他不止一次見曲波囫圇吞下。
幾乎不抱任何希望了,陳飛最後還是打開了第三層。
未曾看到,就首先聞到一股極淡極淡的清香。是香菜末的味道。
他小的時候挑食,不吃香菜和香蔥。可自從和顧爽在一起,這些毛病都不知不覺地消失了,而且,越來越喜歡顧爽熬製的肉粥中撒上幾粒香菜香蔥末,濃郁的粥香立刻就被這一點點鮮活的翠綠和香氣提出來,引得人胃口大開。多少次,早上他都是被這種馥郁的香氣從睡夢裡喚醒的啊……
陳飛激動地手都有些顫抖了,他沒理會燉了幾個小時的蟲草,也沒看那幾個精緻好像點心的主食,只兩隻手緊緊地捧着那一碗粥,讓那熟悉的香氣隨着幾縷不太多的蒸汽包圍了他。
顧爽匆匆地離開病房樓,然後幾乎是小跑着衝進停車場,坐進車裡。
當車子駛出醫院,顧爽的腦子裡還回響着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那個每天都笑得燦爛的男人,如今已經虛弱成那樣了嗎?連一聲請進都要咳半天……
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來的,當車子停在樓下,顧爽覺得臉上澀澀的,伸手一摸,竟是滿手冰涼。
顧爽渾身無力地靠在座位上,滿心的淒涼。
好一會兒,她覺得臉上的表情能夠放鬆了,這纔拿出溼巾擦了把臉,然後,扯出一個微小的表情下車上樓。
二十七了,她上午要陪周老太去買年貨,然後下午叫上顧彬回家。
回家和爸媽商量下,看能不能把爸媽接到這裡來過年,那樣,把周老太和爸媽都接到新房子裡去,大家正好一塊熱熱鬧鬧地過年。
回到家,顧彬已經過來了。正在抱着寶寶玩寶寶飛。寶寶咯咯地笑得脆響,還沒進門就聽得清楚。
見顧爽回來,寶寶還得意地朝着她顯擺:“媽媽,寶寶飛!”
看着寶寶與陳飛酷似的眉眼,顧爽心頭酸澀的厲害。她是不是應該帶着寶寶去趟醫院,至少讓他再見他爸爸一面,說不定……
“小爽,怎麼了?是不是風吹着了,怎麼眼睛這麼紅?”周老太從廚房裡端着一個湯碗走出來,看到顧爽詫異道。
顧彬是男孩子比較粗心,被周老太這麼一說,也停止和寶寶玩耍,急忙地湊過來察看,一邊還嘟噥着:“姐,怎麼了,被人欺負了?和你老弟說是哪個不長眼的傢伙,你弟弟去給你報仇!”
被他這麼一逗,顧爽是真的忍不住笑起來,點了點顧彬的腦門道:“瞎說什麼,不過是讓風吹了下,一會兒就好了。”
寶寶看小舅舅被媽媽點着腦門傻笑的燦爛,不贊成地眨巴着眼睛,盯着顧彬看了半天,才納悶道:“舅舅傻嗎?媽媽生氣!”
顧彬一聽就火了,翻轉了寶寶,瞅準了胖胖的小屁股拍了一下:“臭小子,剛剛舅舅還陪你玩呢,居然敢笑話起你舅舅來,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訓教訓你!”
大家笑鬧了一番,顧爽吃了早飯,一行人高高興興地上街購物。熊熊責無旁貸地留在家裡看門。
臘月二十七,許多公司單位已經放了年假,大街上到處都是滿滿當當購物逛街的人羣。一看這種情況,顧爽也不帶人四處轉了,乾脆直奔南市最高檔的購物商場停了車,用童車推了寶寶,一行人直奔二三樓的服裝賣場。
來到一個專櫃,顧爽一眼看到一件大紅色羊毛外套,款式簡約而不簡單,大方精緻,立刻要售貨員取了xl碼的給周老太試穿。周老太之前雖然很少逛這種高檔商場,可以知道這裡的衣服貴的離譜,連連擺手不要。
顧彬笑着拿過那件羊毛外套,笑着對周老太道:“阿姨,你要是不要,待會兒我也不好意思找我姐花錢了。幫幫忙阿姨。”
周老太被他這麼一鬧,顧爽早已經過來,幫忙把她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姐弟倆配合默契地給周老太換上新衣服。顧彬立刻誇張地瞪大了眼睛:“還別說,我姐這眼光真不錯,阿姨啊,您換上這件衣物,一下子年輕了許多,看上去簡直就像四十多歲的人了。”
周老太和顧爽都被他逗得笑起來,周老太看着鏡子中的身影也露出了滿意的模樣。顧爽暗暗向顧彬豎豎大拇指,轉身把卡遞給售貨員。
接下來,顧爽又給周老太買了羊絨衫、褲子鞋子,連保暖內衣都買了兩套,要的都是關節部位加羽絨的款式,周老太年輕時做廚師,工作的時候都是站的,左手顛勺炒菜,膀子胳膊也不好,穿上這樣的保暖內衣,關節會舒服些。
她又拉着周老太做參謀,也給家裡的父母買了新衣服,當然,寶寶和顧彬也少不了,顧彬即將步入社會,也不能總穿休閒款式的衣服了,顧爽就給他買了兩套正裝西服和搭配的襯衣皮鞋等。寶寶的自然是以舒服可愛爲主,卡通熊造型的小棉衣小棉褲一穿,活脫脫一隻胖胖的小熊仔,逗得那些賣場的服務員都忍不住想上前抱抱稀罕稀罕。
吃用的年貨周老太已經買了不少了,顧爽又挑着比較高檔的食材、用具買了一些,轉到首飾鐘錶區,顧爽給周老太買了一對翡翠鐲子。給媽媽買的則是一套金首飾。家裡人對翡翠沒啥概念,相對的反而喜歡黃金。
一直逛到中午,高爾夫的後備箱和後邊半個座都被塞得滿滿的,這才找了一家餐館吃飯。
吃罷飯將周老太和留下的東西送回家,姐弟倆帶着寶寶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在外邊玩了一上午,寶寶早就累了,上車沒多久就偎在顧彬懷裡睡着了。
“姐,你想好怎麼和爸媽說了麼?”顧彬問道。
顧爽擡手揉了揉腦門,眼睛望着前方,心裡卻在合計。她原本打算早一點兒回家,看情況要不要告訴爸媽,若是爸媽不進城過年,她就帶着寶寶回來和周老太過。到時候就說回來和陳飛一起過年。若是爸媽同意進城過年,那就等把爸媽接進城再說不遲。
可惜原本做好的打算,因爲去葛店鎮參加苗木黑市耽誤了兩天,這個時間才往家趕,恐怕爸媽都已經準備好了,進城過年的可能性更小了……那麼,她是不是要接着返回來,以防爸媽疑心?
看着顧爽眉頭緊皺一臉的糾結,顧彬就知道姐姐沒準備好。可這種事,他還是覺得應該告訴家人,而不是像姐姐這樣,瞞着一家人,獨自帶着寶寶苦苦掙扎。他們都是最親的親人不是嗎?
說實話,從顧彬知道姐姐和陳飛半年前就離了婚,而他這個她唯一的弟弟居然死毫不知情,就感到鬱悶和失落!也越發激起他想要儘快成就一番事業,到時候,他就可以庇佑姐姐再不受他人的欺侮了。
一時間,姐弟倆都不說話,車廂裡沉默起來。
由於鄉村道路實現了村村通,顧爽和顧彬還有寶寶一路都很順利,還不到兩個小時,他們已經來到了生他們養他們的顧家村。
顧爽家住在村西,旁邊挨着山坡,山坡和村落之間還有一條不算太寬的小溪,溪水清澈靈動,就像村子的生命值乳,一袋袋養育着這裡的人,繁衍生息。
一進村,就有個七十來歲的乾瘦老漢湊了上來,扒着車窗戶往裡看。
難道是我老眼昏花了?這個開車的咋那麼像村西顧老三家的丫頭?
說起這顧老三,老實憨厚的不行,可人家養的兒女爭氣,都考了大學,女兒還找了個省城的對象留在了城裡,看現在人家連小車都開上了……看來,顧老三兩口子這老來算是有靠咯!
顧爽離開家好多年了,家裡的一些老人卻還認識,一看到老人,急忙放慢了車速,招呼顧彬給寶寶遮風,放下窗玻璃,笑着向那老人問候:“五爺,您老好啊!”
“喲,真是爽丫頭哇,這是回家過年啦?”說這話,五爺睜着昏花的老眼直往車子裡瞅,看到抱着寶寶的顧彬,立刻黑了臉,“裡邊坐的那個可是大彬子?臭小子,看到五爺也不吱聲,這是考了大學看不見你五爺了?”
顧爽急忙下車笑着扶住直拍車門的老頭:“五爺,彬子是您老教着長大的,哪能那麼不知道事兒。他剛剛在路上睡着了,這會兒還沒醒過神來呢。”
說着,扭頭瞪了顧彬一眼,假裝呵斥道:“臭小子,沒看到五爺爺嗎?還不趕快叫人。”
顧彬聽到顧爽剛纔的解釋,眨巴着眼睛,做出一副剛睡醒的樣子,嘿嘿地笑着叫五爺,又看了看懷裡的寶寶,道:“五爺,我抱着您的重外孫呢,沒法下車給您行禮了。您抽空去我家,我姐給您買了好酒,您去和我爸喝上一壺唄!”
見姐弟倆都恭敬有禮,五爺爺才舒緩了表情,呵呵笑着道:“好好好,你們爸媽在家等着呢,趕緊回家吧,和你爸說,晚上我再過去。”
姐弟倆辭別五爺,重新發動了車子,顧彬嘟噥道:“村裡這些老頭子真討厭,動不動就擺出一副長輩的架勢來……”
顧爽不贊同地瞪他一眼,道:“其實,大部分老人都是好的,他們最大的願望就是盼着兒女小輩們,可兒女們大了,也就離他們越來越遠了,年老寂寞,要的不過是人們的關心和溫情罷了。”
她這半年時間,周老太不必說,日日與那些老爺子老太太們相處,對老年人的生活和心理了解的更多,也開始理解老年人的一些看起來有些幼稚的舉動。老小孩老小孩,人往往活到足夠老,才真正看透了世間的種種,反而返璞歸真,隨性自然了,也就沒有那些故作成熟和做作,顯得像小孩一樣了。
眼角的餘光瞥見顧彬撇了撇嘴,顧爽嚴肅道:“不管怎樣,今後你一定要記住,尊重老人。你要知道,每一個老人,不論教授將軍或只是個耕作了一輩子的老農,他們的人生閱歷都是一筆無可比擬的財富,或許哪個老人一個建議,就可以避免你碰的頭破血流才能自己學會。”
聽顧爽難得的嚴肅起來,顧彬也重視起來,點點頭,暗暗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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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粟要瘋了,整天耳朵裡都是轟鳴的電鋸電鑽聲,家裡的傢俱被搬得亂七八糟,還有進進出出的暖氣工……噢,粟粟就坐在一堆亂七八糟之中碼字,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