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顧爽看好了一株樹,這株樹皮通體灰白色,有縱向裂紋。有人認爲這是一株核桃樹,也有人說核桃樹短年份的莖幹纔會是灰白色,時間久了,就會逐漸變成灰棕色甚至灰黑色。而看這株樹的粗壯的樹幹,至少也有五六十年的生長期限了,怎麼可能連基部都是灰白色?
顧爽對這個反對者很有些無語,難道就不允許出現特別的嗎?她通過交流確定,這就是一株核桃樹,而且樹齡已經足足有三百多年。不過,看那還不到合抱粗的莖幹和相對光滑的樹皮,若是顧爽沒有與植物溝通的能力,只怕她自己都不會相信這棵樹已經三百多年樹齡了。
顧爽出手競拍,那些人驚疑猶豫着,竟然沒有跟拍的,讓她輕輕鬆鬆地花了一萬塊就買了下來。
到溫室出口處交了錢,領了茶樹和核桃樹的身份標牌。因爲有些樹種是國家保護品種,是嚴禁砍伐買賣的。不過,有了這個身份標牌後,這次交易就算受到法律承認並保護了。爲此,顧爽也暗暗咋舌,能夠舉辦這黑市花木交易的人背景真的太強悍了,居然能夠把黑市交易做成合法的。
時間還有半個小時,溫室裡的氣氛就變得火熱起來,不時有人競拍喊價,顧爽初初聽到一株不太大的樹賣了二百多萬還很驚訝,可等再出現五百萬,八百萬的成交價時,顧爽已經麻木了。先不說有沒有樹種值八百萬,只這個價格就意味着太高的風險了。她是絕對不會這麼去做的。
或者說,若非她有和植物交流的作弊功能,這種活動她根本不會參加。
溫室裡人聲鼎沸,讓本就有些悶熱的溫室更加憋悶難耐。顧爽乾脆也不進去,只帶了兩株樹木站在溫室門口等。這不是她願意在這裡喝風,而是組織者會嚴格控制,交易過程中絕對不會允許人離開。在門口透氣可以,因爲這裡有人看着,只要你不亂動亂說,也沒人管你。
臨到小會結束四五分鐘的時候,尚凡和雄大海先後都出來了。
尚凡沒有出手,雄大海倒是花了二十多萬拍了一株小樹,據他說是一棵大葉紫檀小苗。紫檀原植物分大葉紫檀和小葉紫檀兩種,因爲大葉紫檀的質地更加堅密細膩,香氣也更淳厚持久,古時以大葉紫檀爲正品,但紫檀生長特別緩慢,百年之上才能堪堪成材,權貴人家更是不惜重金購買幾百年的大木建房,做傢俱。致使大葉紫檀在清代時就已經枯竭。大葉紫檀枯竭之後,小葉紫檀才被人拿來使用,目前小葉紫檀也日漸稀少,漸成枯竭之勢,而大葉紫檀則幾乎絕跡。雄大海購買的這株小樹,樹幹還不足五公分,據說卻已經生長了至少二十年。是以,二十萬能夠拍下來,還是許多人看雄大海的面子,沒有死命加價纔能有的結果。
雄大海剛纔全副精力都關注在這株大葉紫檀上了,沒怎麼注意其他的樹種,可本來一臉得意的他在看到顧爽買下的兩棵植物後,登時沒了笑意。
他一臉肅容地先看了那株茶樹,沒有說什麼,轉而快速看向那棵核桃樹。
可惜,他沒看多久,就又來了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這位老人精瘦幹練,皮膚黝黑,衣着也普通,看表面就像一個土生土長的農村老漢。但顧爽注意到了老人精明而深沉的目光,已是暗暗判定,這位絕對不是一名老農。
果然,老人從顧爽幾人身邊走過,目光一掃而過後,突然扭過頭來,盯着顧爽的核桃樹發出了‘咦’的一聲。接着,老人就以與他年齡身形完全不符動作,敏捷地兩步衝到核桃樹的跟前,拿出一副老花鏡戴上,仔仔細細上上下下地打量起那株核桃樹來。
看了一會兒,老人擡頭望着尚凡道:“小夥子,我能不能看看你這株樹的樹根?”
尚凡摸摸鼻子,訕訕一笑道:“老人家,這株樹不是我的。”
老人似有些意外,又似有些不相信的看向旁邊的顧爽,片刻,道:“丫頭,讓我看看你這株樹的樹根吧?”
這老人舉止隨意,看樹木的時候神態專注執着,顧爽已經猜測到他的身份。況且一位老人如此請求,她也不會不答應。於是點點頭,就要去幫忙解開捆紮樹根的稻草繩。
那老人卻根本不用她動手,一見顧爽點頭同意,立刻不知從哪裡找出一個鋒利的園藝剪刀來,咔嚓一聲剪斷一根稻草繩,緊接着很快從稻草繩裡扒出一段被截斷的樹根來。
顧爽對這些根本沒什麼概念,但不妨礙她趁機上前學習。
看那老人和雄大海都湊到樹根上看得仔細,顧爽也湊過去,低聲問道:“這株樹是不是有什麼不對?”
那老人看得正癡迷,根本是無意識地道:“這株樹看皮孔紋理木質斷面都應該是核桃樹,可樹皮和木質的顏色卻不對……這讓我記起曾經看過的一篇遊記裡記載的,‘西域有木桃,皮青如卵,內含核,統紫而潤,仁服可延年輕身,常服神仙矣……’,我懷疑這不是一株普通的核桃,而是那種木桃,或者可以稱爲紫玉核桃。”
“哈?紫玉核桃?”顧爽有點兒傻眼,她買下這株核桃樹不過是覺得這是一株幾百年的野生核桃樹,怎麼也想不到這個老頭兒怎麼會整出個紫玉核桃來。還常服神仙?這又不是玄幻。她很無語。
不過,也就是轉念,顧爽就乾笑着道:“老伯,我這就是一株普通的核桃,唯一出衆的的不過是樹齡長一點兒而已。樹皮顏色什麼的,說不定恰好當地土壤中含點兒什麼特殊成分產生了變異呢。呵呵,那邊的拍賣會要開始了,我們還是趕緊過去吧。”
說着,給尚凡打個眼色,叫上雄大海一起裹挾着那個老頭兒,匆匆隨着人流朝着另一個溫室大棚而去。
大會和小會雖然在同一上午舉行,可主辦人卻格外小心,領着一羣顧客在溫室大棚間走走繞繞,就在把大傢伙都繞暈之後,終於來到了一個面積比剛纔那個大一倍的大型溫室裡。
一進溫室,衆人就轟地一聲散開,朝着一株株大型樹木衝過去。
顧爽目光一轉,就見今天大會交易拍賣的樹還不少,大都是高大的喬木,也有幾棵小喬木和灌木,足足有貳佰來棵,顯見主辦方這一次下了大本錢了。
一看之下,顧爽就知道想要在半個小時內把這裡的植物全部看完根本不可能,於是,她還是首先朝着人少的樹木走過去,一路走一路摸,讓她驚喜的是,這邊出現的能與她交流的植物明顯多了不少,她摸了大約三十株,能交流的竟有五株,只不過都是紅松、雪杉之類,顧爽都不感興趣,乾脆放棄。
拍賣完畢,顧爽帶着她買下的核桃和茶樹,尚凡則拍了一株野生高年份紅豆杉,不過他這個算不得撿漏,花了三十多萬,純粹是拿錢砸來的。
一行人多多少少都算有了收穫,雖然顧爽花的錢最少,收穫卻最爲豐富。
尚凡交割了現金,拿了紅豆杉的身份證,三人一起走出大會交易廳。那個老頭兒又追了上來,黏着顧爽道:“丫頭,你那棵核桃賣給我吧,出個價!”
顧爽意外地看看跟在身後的精瘦老頭,道:“老伯,我那棵核桃沒打算賣,那是我打算回去種在自家院子裡的。”
那老頭一臉急切,就差伸手拽住顧爽了:“丫頭,你就賣給我吧,價錢不成問題。”
顧爽更奇怪了,就是疑似什麼‘紫玉核桃’,也沒有這老頭這樣任由對方開價的吧?顧爽暗暗撇嘴,說什麼價錢任她開,她要價一個億呢?難道老頭兒也能給她?
見顧爽仍舊只是搖頭,看起來真是打定主意不賣的樣子,老頭兒急了,伸手揪住了顧爽的衣服,焦急道:“丫頭,我雖然看過紫玉核桃的記載,可這一棵卻仍舊有些差別,在未結果之前,還都不能確定。這樣吧,你若是答應賣給我,不但價格由你要,而且,結果確定是紫玉核桃後,結的果子我分給你一半,怎麼樣?”
見他如此糾纏,顧爽有些煩了,即使初始對老年人的尊敬也消散了,從老頭兒手裡抽回自己的衣袖道:“那是我拍下的東西,我有權決定賣還是不賣。”
雄大海看着那老人和顧爽,眼光一閃,對身邊的尚凡低聲道:“這位叫胡成洲,原來曾是京農大的老教授,對植物物種研究頗有建樹,曾被邀請進入中科院卻被他拒絕,退休後,致力於四處搜尋珍稀瀕危植物……當然,他個人也在其中收益頗豐就是了。”
尚凡垂了眼,雄大海的話外音他明白,這個看起來瘦巴巴的老頭來頭不小,得罪了有些不值,而且,想要做綠植這塊,顧爽能夠搭上這個胡成洲,對她公司今後的發展也會頗有助益。這話不是沒有道理,也符合大多數社會人處事的原則,錢財東西都是身外之物,廣泛的人脈纔是最豐厚的財富。
可不知爲什麼,從來圓滑處事的他,聽到雄大海這些話卻有些不舒服。顧爽的態度很明確了,她沒想過在這裡檢漏掙錢,雄大海的意思雖說符合大多數人的處事原則,卻並不符合顧爽的心意,將胡成洲的名位和地位告訴顧爽,就不免有些脅迫顧爽就範的意味。比這種事不堪許多的他做過的不少,可是面對這個柔弱而堅強的女子,他卻有些下不了手了。
這邊兩人的互動顧爽沒有注意到,擺脫了胡成洲見一貫接待周到的雄大海並沒有招呼人給她搬運樹木,心下多少明白了些,也不勉強,徑直走向公路,那裡停了好幾輛消息靈通的出租輕卡和麪包車,爲的就是在這裡兜攬運輸樹木的活計的。
尚凡一直低着頭沒有表態,雄大海看着顧爽越過他直接去找車,眸子暗了暗,還是追着顧爽走過去。
“顧爽,不用找車的,我們的車馬上就要過來了。”雄大海道。
顧爽卻充耳不聞,直接和一輛小箱貨談好了價錢,指着自己買下的兩株苗木讓那司機去裝車,這才轉回頭來對臉色已經非常難看的雄大海微笑道:“這兩天已經很是叨擾雄大哥了,眼瞅着就要過年了,雄大哥家裡也忙,我就不再勞煩大哥您了。不過是找個車幫我把東西送回去,方便得很,雄大哥不用擔心了。”
顧爽說的很誠懇,笑容真摯,雄大海也不好再說什麼,再次恢復了憨厚的樣子,咧咧嘴笑道:“妹子說這些就見外了,既然都叫大哥了,爲妹子做點兒事本來就是應該的嘛。”
顧爽垂垂眼,笑笑不語。
這時,尚凡也走了過來,那個胡成洲則滿眼熱烈地盯着那株核桃樹被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擡上車,一臉無法割捨的樣子。
時近中午,雄大海很自然地帶着顧爽和尚凡回山莊用飯,路上還樂呵呵地說今早意外得了點兒好東西,尚凡也仍舊如來時那般,笑嘻嘻地追問,雄大海則賣關子,一切彷彿和諧依舊,但顧爽卻暗暗地對這兩個笑得一臉無害的人生了層警惕。
回到山莊,顧爽又把前一天得的芙蓉和梨樹也都裝了車。見雄大海一如既往的熱情和尚凡的隨意,她也笑着符合,留下來吃飯。
上了菜,看着桌子上的春芽雞蛋,椒鹽花椒芽,鮮嫩嫩的蕨菜,還有一盤新鮮的蟬蟲,一盤肥胖的油炸螞蚱,最後上來的竟然是青山有名的珍稀水鮮銀鱗魚和青山難得一見的野生猴頭菇。
青山銀鱗魚是一種小魚,最大隻能長到四五釐米,細窄的魚身披着一層細小的魚鱗,兩側各有兩條赤紅的細線,是青山歷史上就頗爲有名的特產魚類,不腥不臊,只放清水做湯,湯色奶白,鮮香無比。只不過,隨着水源的不斷污染和人類的無節制捕撈,生存區域本就極其狹窄的青山銀鱗魚幾年前就已經瀕臨絕跡,顧爽也一直是隻聞其名而已。據傳,幾年前一斤銀鱗魚的價格就被炒到了十萬以上,還是有價無市。
野生猴頭雖然不是青山特產,但顧爽也知道其價值不菲。看着這一桌子山珍水鮮,顧爽心下暗暗吃驚雄大海大手筆捨得出血的同時,警惕也更甚。
尚凡倒是看不出什麼不同,樂呵呵地招呼顧爽吃菜。因爲下午兩人返程都要開車,故而也沒喝酒,顧爽雖然心情不太好,有些食不知味,卻還是不得不衷心讚歎,山野菜的濃香和銀鱗魚的鮮美,都是實實在在的好東西啊!
喝着銀鱗魚湯,顧爽心頭一動,銀鱗魚養殖的課題一直未被攻克,若是她在青山腳下借山溪建一個流動水池,兌上太歲水,會不會能夠讓銀鱗魚成功地存活並繁殖下去呢?
不過,這個念頭也不過一閃即逝罷了。目前天澤綠化不過剛剛起步,養殖銀鱗魚的事她暫時既沒有精力也沒有能力。
吃過午飯,雄大海又挽留了幾句,這次沒用顧爽多言,尚凡就笑着推卻了。
顧爽仍舊向來時一般跟在尚凡的車後,那輛載着苗木的箱貨則跟在顧爽車後。一行三輛車子組成一個小小的車隊,沿着高速返回南市。
路上的車子少了許多,特別是那些大型載重汽車幾乎不見面了,路上行駛的多是些小車和客車之類。
已經臘月二十七了,想來父母在家一定等的心急了。這麼想着,顧爽的心就有些熱切起來,恨不得一下子回到南市,那這些苗木處理好,然後立刻回家。
可,離南市越來越近,顧爽卻越來越清楚,自己暫時還沒法回家。
陳飛還在醫院,癌細胞已經全身擴散,正迅猛地吞噬着他的生命。說不定什麼時候,那已經脆弱無比的生命之火就會熄滅。
那個男人……不管怎樣,她無法做到置之不理,特別是她還擁有似乎能夠克服癌症的太歲水,她無法讓自己狠心地坐視不理,任何努力都不做,眼睜睜地看着那個男人就這麼死去。
畢竟,他們曾經深愛過。
畢竟,陳飛還是寶寶的父親。
昨天晚上,顧爽接到了叶韻詩的電話。是顧爽讓她去打聽住在一個醫院的陳飛的事情的。果然,叶韻詩的媽媽很快就打聽了一些消息。陳飛現在住在胸外科病房一區1602號特護病房,陳飛的病情很嚴重,父母卻工作繁忙沒辦法陪護,請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護工照顧。叶韻詩的媽媽還打聽到那個男護工雖然看起來很敦厚,可她幾次看到那個男護工把陳飛媽媽高價定的補品和營養餐都自己吃了,只給陳飛吃一點流質食品。還幾次在背地裡和其他護工說,反正陳飛就要死了,那些好東西吃了也是浪費了,還不如給他吃了有用,他吃好點兒,還有力氣搬動照顧那個半死之人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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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粟粟家裡維修暖氣管道,實在鬧得沒辦法碼字,今天更的少了些,抱歉。
明天會盡量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