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克和曹靜文來到望族的地下巢穴裡。寂靜的信道里,只聽得見孤獨的腳步聲在迴盪。貴族撤離了這片不詳之地,到陽光燦爛的中六區開始新的生活,曾經象徵着享樂和特權的地下巢穴,已經被徹底遺棄了。
“你要找什麼?”曹靜文打着電筒在四下裡晃悠。除了他們之外,沒有任何生命存在,她覺得有些發慌。
“某種奇特的植物。你害怕了嗎?”
“還好。有你在身邊,我就不怕了……”曹靜文挽住他的胳膊,把陰森的信道想象爲西昆市繁華的街景。
“我教你控制機夔的辦法,管用嗎?”
“嗯,我很努力在學。再也不想變成吸血鬼了!”曹靜文扁扁嘴,扮了個可愛的鬼臉。她身形瘦削,以前的衣服顯得有些寬大,她需要營養和適量的運動,這樣才能很快恢復。
“你要多加練習,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只管問我,儘量掌握機夔的特性,讓自己強大起來。小文,過些日子,我可能要到鐵沙國去一趟,你跟我去,我需要你的幫助。”
曹靜文愣了一下,滿懷喜悅,能夠和魯克單獨在一起,度過一段難忘的時光,就算再危險,她也甘之如飴。她用力點點頭,暗暗下決心,不能成爲他的負累。
魯克憑着記憶來到雪容居住的巢穴裡。這是尋找木須草的唯一線索。
推門進去,一切都沒有改變,頭頂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燈籠,微微搖曳着,梳妝檯,雕花木窗,軟綿綿的地毯,淡雅的薰香,雪容彷彿剛剛纔離開,隨時都會回來。
“這應該是少女的閨房吧?”曹靜文猜測道。
魯克暗暗嘆了口氣,說:“這裡曾經住過望族的二公主,不過她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他的語氣有些唏噓異樣,曹靜文敏感地察覺到了,但她忍住沒有追問。既然她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又何必問得清清楚楚呢!這幾個月的磨難讓她看透了生命,她知道自己需要什麼,食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她驕傲地發覺,自己離成熟而優雅又接近了一步。
魯克掀起地毯,輕輕敲擊着每一寸土地,然後伸出手臂,把懸掛的燈籠一隻只取下來,細心地查看牆壁和天花板,尋找着蛛絲馬跡。
曹靜文點燃了一隻燈籠,拎在手裡,緩緩移動着,注視着望族二公主留下的每一點痕跡。她突然爲這個女子感到悲哀。風華絕代,海誓山盟,到最後還能剩下些什麼呢?她擡起頭,用溫柔的眼波望着魯克,心想:“我唯一想要抓住的,就是你呀……親愛的魯克,你是否明白我的心意呢?”
“好象沒有暗道。”魯克有些失望。
曹靜文慵懶地靠在梳妝檯上,想起武俠小說裡的情節,隨口說:“也許秘密就在那張牀上。”
魯克愣了一下,爬到牀上,伸手在牀沿四周摸索着,果然在靠牆的一面摸到一隻光滑的銅環,靜靜地躺在被褥下。“看來被你說中了!”魯克握住銅環拉了一把,紋絲不動,側耳諦聽,也沒有機關啓動的徵兆。他又順時針旋轉,逆時針旋轉,先旋轉再拉,拉了再旋轉,用盡各種辦法,都沒能發現其中的秘密。
“可能是複雜的機關,要按照特定的順序和手法來操作,也有可能只是某種前衛的裝飾。”魯克自嘲說。曹靜文“撲哧”笑了出來。
魯克退後幾步,端詳着那張笨重的木窗,突然發狠勁把它整個挪了出來。牀背後纖塵不染,打掃得異常乾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垂着一隻亮鋥鋥的銅環。他湊到近處,仔細端詳着,用手指慢慢摸索,終於發現了一條細微的紋路,吻合得極其緊密。
“嗯,工藝非常緊密!”魯克抓住銅環,試探着往上一擡,略微有些鬆動,然後一點點用力往外拉,手上吃到分量,他悶哼一聲,加了一把勁,從牆壁中拉出一塊四四方方的石料,笨重,結實,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在石料的背後,現出一個黑黝黝的洞穴。
曹靜文笑彎了腰,說:“這就是你所說的複雜機關嗎?”
魯克啞然失笑,嘀咕說:“沒想到就是靠笨力氣打開的。”他從曹靜文手裡接過燈籠,略微照了一下,大步走進了暗道。
暗道的工程浩大,每隔一段距離就出現螺旋上升的臺階,四周的牆壁上長滿了青苔,滑不留手,魯克估計這是相當古老的工程,至少已經有五十年以上的歷史了。
大約走了二十多分鐘,前方出現了一線亮光,魯克加快了腳步,光線越來越明亮,他從洞口探出頭去,發覺自己正處在羣山環繞的一個秘密山谷中。
頭頂的懸崖上,有一條銀白色的大瀑布,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衝向山谷的另一邊,水霧鋪天蓋地襲來,就像一場場密集的細雨。陽光透過水霧,不停變換着七彩斑斕的顏色,照在山谷中的一叢奇特的植物上。它們只有一尺來高,莖幹木質化,呈淺灰色,葉子狹長,蠟質,泛着翠綠的光澤,沐浴在陽光和水露下,怡然自得。
“你說的奇特植物,就是它們嗎?”曹靜文來到魯克身邊,用手把潮溼的秀髮捋到耳後。
“它們叫木須草。”魯克走近去,蹲下來摘了一片葉子,湊到鼻子下,聞到一股熟悉的辛辣氣息。“就是這個,木須草!”他挑選靠近根部的老葉摘了幾十片,鄭重其事地塞進口袋裡,打算帶回去讓塗鳳好好研究。
曹靜文仰頭望着陡峭的懸崖,遺憾地說:“如果能爬到上面去,看一看瀑布的全貌,那該有多好!”
“想爬就爬吧,去做就可以了!”
曹靜文微笑着說:“那怎麼可能,這麼陡峭,就算是最靈巧的猿猴也爬不上去的,何況我一個弱女子了。”
“別忘了,你可不是普通的人類。你是一名強大的機夔戰士!”魯克手腳用力,轉瞬就攀上七八米,他一手扒住岩石的縫隙,回過頭來鼓勵着曹靜文,“來,別害怕,用我教你的辦法控制機夔,你也能夠做到的。”
曹靜文抑制住緊張的心跳,一點一滴釋放機夔的能量,夔核開始震盪,無數遊絲刺進肌肉和骨胳,她突然覺得身體輕了很多,四肢充滿了力量,稍一用力,就貼着懸崖上升了一大截,就好象重力的作用突然消失了。
魯克觀察着她的一舉一動,耐心地指點她逐漸熟悉機夔系統,調節夔化程度,使力量、靈敏與協調達到最佳的組合。曹靜文是個好學生,她學得很快,當她順利攀到懸崖之巔時,她已經初步學會了使用嗜血機夔。
這感覺真好!
她擡起頭,深深吸了口氣。瀑布從身旁流過,像突然斷裂似的,疾衝而下,投入萬丈深淵裡。遠處是沼南城,西三區的沙漠戈壁呈現出一派迷人的黃色,天空的火燒雲以極快的速度變幻着形狀,地平線上的幾株枯樹,像孤獨的行者,佇立在沙漠和天空只見。
二人並肩而坐,靜靜地注視着夕陽,誰都沒有說話。
亢明子的部隊圍困着西三區,始終按兵不動。由於食物的缺少,塗墨的戰士已經開始**不安了,他們不願躲在牒荼樹的背後當縮頭烏龜,叫嚷着要衝出去戰鬥,像個真正的戰士一樣,直面鮮血和死亡。
塗墨有些彈壓不住了,他額頭上滲出油亮的汗滴,趕着問蘇翽該怎麼辦。蘇翽只是慢條斯理地回答他,現在衝出去跟亢明子硬拼,跟送死沒有什麼兩樣,要等,要忍,一定會有轉機的。
但是這個轉機什麼時候才能出現呢?蘇翽又緊閉着嘴不說下去了。
塗墨只好心急火燎地安撫他的戰士。
就在他們像熱鍋上的螞蟻焦躁不安的時候,西三區的沙漠上,出現了一個孤單的身影,正向着亢明子的駐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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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邏的戰士立刻發現了她,火速圍了上來,那人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攜帶武器,然後沉着鎮定地說:“我要見亢明子大人。我是東九區蘇老爺子的使者。”
“黑寡婦!”他們端詳了片刻,終於認了出來。
“是的,是我。”
那些巡邏的戰士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們用無線電步話機請示了螭龍,然後把黑寡婦帶到了他的面前。
“好久不見了。黑寡婦,有什麼來意就直說吧?”螭龍客氣地請黑寡婦坐下。
黑寡婦皺起了眉頭,說:“我要見的是亢明子大人,你能代替他做主嗎?”
螭龍笑笑說:“不能,不過你先跟我說也一樣,如果確實有必要驚動亢明子大人,我會轉告的。”
“他在古之遺蹟裡受了重傷,是不是還沒有恢復過來?”
“據我所知,沒有這回事。倒是蘇老爺子年事已高,會不會有這方面的問題?”
……
你來我往打了幾套太極,螭龍始終沒有鬆口的意思。黑寡婦無奈,只好向他透露本意。
“螭龍,我們也算得上是老相識了。以你對我的認識,你覺得我會不會替蘇泉賣命?”
螭龍搖搖頭,說:“你不會的。你只忠於你自己。”
“如果我說,蘇老爺子真的只是讓我帶一個口信給亢明子,沒有其它的意思,你相信不相信?”
“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