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忽聽得謝大喚他,謝無忙隱去情緒回過頭。
“聽着這雨,你想到了什麼?”謝大抖了抖蓑衣上積的厚厚的雨水,那雨水化作珠子一顆顆砸在青石板上,竟有玉落珠盤的神韻。
謝無伸手接着雨,眉宇間有着從未有過的銳氣,笑道,“雨傾無路馬蹄殘,遙聽漁者歌一碗;此雨未歇又雨至,何須問他歸何年?”
“‘木子花開雨聲漸,書雲南國夜敲晚;看景何必解舟伐,大千世界一杯觀’,這是你三年前答我所問,果真大有不同啊!”謝大笑道,見謝無臉上掠過一絲不自然,又道,“你還年輕,是該走走轉轉,或許‘檐下一鈺窺天日’的生活不適合你,隨心便好,隨心便好!”
謝無愣愣看着自己的掌心,本和諧的雨腳聲,因他有些凌亂的腳步,亂了開來。
魚左舟和初九剛進了客棧,果見二大一臉焦急的等在門外,看得他們進來忙迎了上去,“頭兒!”
魚左舟勉強扯起嘴角笑了笑,拍了拍二大的肩膀便向自己屋走去,關上門便吹了燈。
二大心中一沉,雖十分着急卻也不敢去問,只得轉身去看初九,初九也只是看着那扇緊閉的門,嘴角緊抿。
“頭兒可受傷了?遇到什麼麻煩沒有?”二大雖知初九不說話,但仍是忍不住心中焦急。而初九隻微微搖了搖頭,對二大笑了笑算是寬慰。
魚左舟躺在屋內,也不點燈,只靜靜的聽着窗外的雨
聲,那雨打在屋頂、打在青石板上、打在窗外的那棵槐樹上,也似乎打在她的心上。而那有規律的雨腳聲忽然像一張紅脣,張張合合不停的說着,“你們可不知道,那狼王是何等人物,要貌有貌,要纔有才,可這鷹王卻在大婚時逃走了!聽說那時身邊還帶着一個小哥,那小哥雖隨着塊面具,可那長相定也是差不了的!還有啊,她和鼠王也不清不白的,把賊不偷也收在了身邊,就連桃花塢那個桃然神仙一般的人物,跟她都有一腿……”
魚左舟一個機靈坐起身來,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心中卻是苦澀萬分。當年她的確在與木青音的大婚上逃走,那日她穿着一身白衣站在山巔,看着島中到處掛着的紅帳子、鋪着的紅地毯,看着忙忙碌碌的一臉高興的人們,甚至看到騎在紅棕色馬匹上的一身紅衣的木青音……那個歡慶幸福的場面她曾幻想過一次又一次,而當她真正到來的那一天,她卻逃了。
她雖極力不願去想那段過往,可每當她毫無睡意、輾轉反側的晚上,她仍會想起那張臉,那雙眼眸裡分明滿是喜悅,滿是歡欣……她的心還是很痛。究竟她是爲了那夜聽到的話而決心走,還是在那之前她的心已經開始有了變化呢?
每當這時她便不敢再想,因爲那時她腦子裡總會浮現一個身影,那面青銅面具下陌生又熟悉的一張臉……怎麼會這樣?她不覺得自己是個多情的人,她常時生活中雖灑脫不羈,可她也只是爲了好玩而已!所以今天聽了那姓柳女子
的話纔會這樣難受,擱在任何一個人身上,畢竟她是一個女子,心中總難免無法接受。何況牽扯到的都是她身邊的朋友?
以前也不是沒聽過這樣的言論,可她一向以爲自己做的周行的正,管他說什麼呢!可是當從另一個女子口中說出這樣的話,聯想到木青音和初九,她忽然覺得害怕起來,初九一直對她敬而不親,怕也是害怕自己吧?
自己果真如他們所說,是那樣的女子嗎?
魚左舟胡思亂想着,竟沒有發現此刻已經淚流滿面,誰理解她呢?誰又知道她心中的苦呢?
這時屋頂卻傳來一陣笛聲,那熟悉的旋律在這夜雨中卻多了份輕快,就像雨中振翅而飛的鳥兒般,雖被大雨阻卻止不住那份拼搏的興奮!
而魚左舟已不知這快樂是吹笛人故意爲之,還是別的,心中卻也跟着平和下來,她閉上眼睛,似乎在這雨夜中也如一隻振翅而飛的鳥兒般,再次回到了那段令她難忘的日子。
那是她離開三王島後,在姑娘灣的小船上,就經常淅淅瀝瀝下着小雨,那雨也帶着股江南的飄逸,灑在灣上潤升起一片霧氣,合着一條條破水而出的鯉魚,很是愜意。
那時她總是坐在船內一邊聽雨,一邊聽初九吹笛子。他帶着斗笠穿着蓑衣站在船頭,一支曲子吹得那雨更顯韻致,偶爾也會有一旁小舟上的老漁翁合着唱一支歌,更悠遠閒適的像一個夢……
是夢也好,她所求本已不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