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一來,鬱古和丐老都不敢輕易說話,只等他開口。可謝大望着那燒的正旺的火槽,許久才長長嘆了口氣,“前幾天二弟爲人利用對鷹王不利,老夫一直過意不去,而今日,鷹王又同狼王、鼠王找到幕後真兇,雖是爲了還自己一個清白,卻對我謝居有大恩!”
他的這段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就是鬱古這樣不甚請情面的人也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三弟和小幺去了也有七八日了,這件事的前因後果衆人心裡都有幾分明白!我雖常年閉關,可我還沒糊塗!我雖心痛,可我知道這件事的輕重!今日槐木崖上可是熱鬧,打得熱鬧,看的更熱鬧!原來我謝居,竟已經落到了如此地步!”謝大的臉上無甚表情,可他語氣中露出的痛和嘲諷,激的鬱古等人退了一步,頭也低了幾分。
說起來,謝大對於這四家是有大恩的。當年四家曾是先帝丞相的勢力,而那丞相與當今皇上之間大有恩怨,皇上登基後便滅了先丞相一門,也牽扯到了四大家。還是謝大出面相保,才免其一難,纔有了今日四大家的風光!謝大的話,對於一直袖手旁觀甚至栽贓利用的他們來說,無異於打臉!此時此刻他們哪還有臉來說話?
“不是我謝大擺資格,當年皇上初登基時,江湖動盪不安。定神亭可謂當時第一大派,很多人都在看着定神亭。後來我解散了定神亭,那些意圖作亂的江湖門派也歸隱的歸隱、安生的安生!就算皇上吩咐了賊不偷這件事,我謝大今日也要攬上一攬!皇上怪罪下來,派人去謝居拿我便是!”
謝大的話說完,所有的人都靜了下來,許久那丐老才勉強笑道,“天大的事有謝大俠保着,也得緩上一緩!陌丐就此告辭!”說完向謝大行了一禮,出門而去。
鬱古見此也頗爲尷尬道,“我等今日無意中冒犯了謝大俠,望謝大俠看在小輩無知的份上,莫生氣!”說完看了身後那兩個漢子一眼,便也向外走去。
“鬱二管家,三日後會仙樓見,這期間還望貴門手下留情!”魚左舟見鬱古要走,便說道。鬱古回頭點了點頭,臉色已是極爲難看。
此時四大家的人單剩了被綁在柱子上的姓柳女子,卻是沒人注意她,此節骨眼上她也不敢開口,只得暗自咬牙。
“今日真是麻煩謝大俠了,左舟心中實爲過意不去!”魚左舟知道謝大是聰明人,自己的小計雖然沒有什麼破綻,但他心中定是亮如明鏡。
果然謝大沖她笑着微搖了搖頭,“鷹王小小年紀,卻也了不得啊!”
“左舟讓謝大俠見笑了!”魚左舟被他這麼一說,臉不由一紅。
“小二,你這可有竹傘?”謝無聽外面雨越發大了,便問躲在樓梯後的小二道。
“有有,馬上!”那小二忙跑去拿傘,不多時便拿出幾把來,可着一人一把,便向外走去。
這酒館門旁的兩盞燈卻是隔雨的,對着門的方向打開一個小門,那燈光便無阻礙的泄了下來。魚左舟腳始跨過門,那光無預兆的打在她蒼白的臉上,她不由撐起衣袖遮了遮,也迅速擦去滑出的兩滴淚。她是一個女子,她總想不依附於任何人,她總想要讓人忘了她是女子的身份,將她純純萃萃的看做一個江湖人,不以女子身份或偏袒她、或貶低她。可她始終是一個女子,太要強了,反會受到更多的傷害。人往往就是這樣,越是表面強大,心底總會有個地方脆弱的不堪一觸。
走在林間道上,一旁草叢上的水珠打溼裙襬,那股涼意也沁入肌膚,生疼一片。她自幼便是天不怕
地不怕的,也不知什麼是忌諱,什麼是羈絆,只是隨着自己的性子,由着自己的脾氣。時至今日,就算傷痕累累,就算一次次被利用,她還是改不了……
幾人各懷心事走在這暗林的雨夜,感覺那密密的雨腳打在傘上,打在槐樹嫩嫩的枝葉和花苞上,沙沙的響聲不絕於耳。路旁積水的小溝裡,隱隱堆了不少花瓣,還未綻放,便已凋零。遠處一聲鳥鳴,卻讓這個夜顯得更加靜了。
到了九頭槐城樓下時,大門已關,謝大早已遣去了馬匹,一路跟着衆人走回來,與守城的士兵耳語幾句,那守城士兵忙拿出鑰匙,放幾人進了城。
整個九頭槐已經入睡,只幾條大巷子口仍掌着燈。踩在青石板上,腳步聲在巷子裡也似乎有了回聲,給安靜的雨夜蹭了幾分活力。
魚左舟和初九在第一個巷口便於謝大謝無分了開來,向住的客棧走去。謝無撐着傘看着魚左舟的背影不由停下了腳步。那裙襬,那腰身,那長髮,那隻握住傘柄的小巧的手,那衣袖半垂露出的一截藕臂,那雙耳上微微晃動的玉璫,連那背影后隱隱的一絲嘆息都深深刻在他的腦海裡。
二十多年的佛經古臺,二十多年的青白灰調,二十多年的藥草香,都沒有眼前這抹水色的身影來的生動、來的鮮活。他從未見過這樣一個女子,如此張揚又如此隱忍,如此複雜又如此真實,如此美!她是矛盾的,可誰又不是多面的呢?
最最難得的是那份灑脫,那份隨性。自己二十多年所求的是心平無波,而她的世界則風起雲涌。這一刻它覺得自己的生活是如此平淡,已沒有了生人的味道,他和她是全然不同的兩個世界的人。沉寂了二十多年,連死都不曾使他有波動的心,似乎在這一個無盡的雨夜,動了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