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過半,三人方纔散了。魚左舟喝的有點高,聞着花香便不由一搖一晃走到了花園。滿園鮮花含珠微攏,在迴廊燈盞的暖光下,似是睡去般恬靜。而一旁較高大的一株梨花卻是開的正好,在涼風下些許花瓣落下,映着遠空一兩點淡星,卻是極美。
魚左舟腿有些發軟,便坐在那臺階上,仰頭看着梨花。話說那桃花酒喝時不覺,後勁卻極大,如今這一坐,魚左舟更是覺得眼裡一片雲裡霧裡,漸漸分不清哪是花哪是葉,那心裡卻是清清靜靜的不想任何事情,很是愜意,不由傻笑起來。
木青音站在遠處看着魚左舟,那花瓣在那廊燈下似染了層金色,飄飄灑灑,而魚左舟微擡起的臉頰也被那光籠的有些不真切,連那笑都似是夢裡般,遙不可及。
他也喝了不少酒,但與魚左舟和小聶相比就好多了。此時小聶已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而魚左舟也是如騰雲駕霧般迷糊。木青音順着臺階走下,掀袍坐在魚左舟身旁,而魚左舟仍是看着那樹梨花傻笑,好似沒發現身旁多了個人。
“小魚!”木青音看着魚左舟的側臉輕聲喚道,而魚左舟愣了愣,才皺眉回過頭來,看到是木青音才嘿嘿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咬字已不太清晰,“木瓜,你去偷老頭準備釀酒的梨,結果被小聶給賣了,被那老頭一陣好罵!我記得那時你的臉都要滴血了!哈哈……”
木青音只覺心中一痛,卻又是一陣歡喜,她竟然將這麼久遠的事都還記着,想那時還是因爲魚左舟說想吃梨,自己便去做了賊,誰知竟是上了小聶他兩人的當。如今想起,心中不由酸澀,顫聲道
,“小魚,就算木瓜錯了,你原諒木瓜好嗎?小魚,你回來好嗎?”
魚左舟一愣,眨了眨眼睛,似是想把眼前男子看清楚,只見他依舊是那麼丰神俊朗,眉宇間仍是藏着股霸氣,自己曾爲這張臉癡迷許久,如今……她費力的伸出手撫上木青音的臉,像是看看他是否真實,眼中涌出淚來,她卻笑着搖了搖頭,“木瓜不見了,他再也回不來了!小魚也不見了,她也回不來了!”
“小魚,到底是爲了什麼?是因爲他嗎?”木青音抓住魚左舟的肩膀,痛聲問道。
魚左舟那雙迷離的雙眼卻忽然一眯,而後嘴角微微勾起,卻帶着股冷意,“不,不是因爲他!”
木青音見她這樣,忙道,“那日我不是有意要傷他,只是……”
“你不用解釋了,木瓜,我現在仍喊你一聲木瓜,是看在我們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我現在雖不知道你是什麼人,要幹什麼,但是我只想向你求個人情。”魚左舟此時眼中已恢復清明,或許她本來就沒醉,“只求你不要傷害幾個人,第一,是島主,他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卻畢竟將我養大一場;第二是小聶,我們三人自小一起長大,這份感情不同於別人;第三,是賊不偷,他如今歸我鷹巢,他若有事我自不會袖手旁觀。二大和初九自不必說,我離不開這兩個人!”
木青音鬆開手,臉上慢慢浮起自嘲來,“原來你心裡早把我視爲虎狼了,你到底聽到了什麼風聲,如此忌諱我?”
“我下山那兩年,你曾多處找尋我?”魚左舟卻忽然問道,見木青音點頭,便笑道,“你如何知道我若出現
,必會去找鼠老頭?”
木青音神色一凜,魚左舟卻是拍了下他的肩膀,“木瓜,以前的事我不願再想了,從今以後,我們仍是好兄弟。我見不得小聶受委屈,同樣也不允許別人欺負你。你若是有難,我魚左舟拼了命也是要救你的!你們就像我的親人,我不願有一天看到手足相殘!”魚左舟說着扶着臺階慢慢站起身,有些搖晃的凳上一節臺階。
木青音卻忽然起身從後面抱住魚左舟,聲音裡已是有些哽咽,“小魚,我初時不願與人交談,不相信人與人之間會有真情,是你教會了我,如今爲什麼連你也要拋棄我……”
魚左舟咬緊下脣,只感覺舌尖一陣腥甜,她閉了閉眼睛,聲音已是顫抖不已,“木瓜,你知道我的性子的,我能把自己勸到這個份上已是極爲不易,你不要再逼我了!”
木青音渾身一僵,手臂卻是慢慢垂下來,涼風大起,花瓣紛飛,像極了以前兩人並肩看花的情景,可是曾經的兩人,已是越走越遠。看着魚左舟漸行漸遠,木青音閉上眼睛,似是在漫天飛花中回到二十年前的一個大風夜,馬車疾馳,一城的燈火繁華逐漸成了隱在天邊的星子。抱着自己的孃親,淚水滴滴落在自己臉上,涼的徹骨。道旁的片片梨花在暗夜中飄零,碾於車底,陷於車痕……
那些回憶宛若一條條細絲從心口抽出,木青音一個抽搐睜開眼,眼角一片猩紅。最怕看的便是梨花飛,而她最喜歡,所以他陪,而看花的人已去,梨花再次傷人心。
“小魚,我不會放棄,所有本屬於我的,我都會一一奪回來,包括你,也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