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緬兩國達成協議,中國人民解放軍將要出境作戰,爭取一舉殲滅潛逃併爲害於金三角地區的國民黨殘軍部隊。?
1960年11月20日傍晚,解放軍的三個戰羣同時出發。其中,解放軍第十四軍三十九師副師長兼參謀長閻守慶上校,率領解放軍第一戰羣一一七團先頭穿插部隊四個連,悄無聲息地越過中緬邊境,進入了緬北的莽莽林海,目標就是打洛對面的殘軍第二師蒙寶業部。此時的解放軍武器裝備也進行了全面換裝。每個班都有一挺輕機槍和兩枝衝鋒槍,士兵使用是的半自動步槍,子彈全部可以通用,火力得到了全面加強,一個班的火力已經超過了解放初期一個連。?
爲了達到攻其不備的突襲目的,指戰員每人配發一袋乾糧以及熟牛肉等,並規定每人只允許帶一件既能遮風避雨又能充當被蓋的軍用雨衣,從西雙版納勐海縣駐地隱蔽出發。入夜,部隊在控制一切聲響和禁絕任何火光的命令下,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原始密林和山嶽叢林的山道上,踏着腐葉發出的幽暗的磷光,越過界河,向三島快速進發。?
“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這是解放軍一貫的作戰原則。這次出擊,解放軍雖然知道殘軍二師師部就在三島附近,但三島居住有五六十戶人家,且師長蒙寶業等衆多軍官都有自己專用的住房。遠程奔襲而來的解放軍人生地不熟,依據緬甸政府提供的航測地圖,根本無法在崇山峻嶺中找到敵人駐紮的準確位置。稍有不慎被敵人發現,就達不到突襲和全殲的目的。如果敵人逃躥、往寨子周圍的叢林裡一鑽,清剿起來就麻煩了。?
根據作戰指揮部命令,偵察參謀帶領一個戰鬥小組,趕在部隊到達三島之前,首先來到了距離三島大約八公里處的王洪寨。?
黑夜中,整個小山寨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山風吹着滿山的樹葉在嘩嘩作響。戰鬥小組本不打算在這個小山寨多耽誤工夫,他們只想馬上通過這裡,到蒙寶業的師部三島去。?
突然,偵查員發現,王洪寨西邊的一座小房子還亮着燈。只有十幾戶人家的小村寨裡,唯有這間房子深夜亮燈,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幾位偵查員悄悄繞道小房子窗戶下往裡一看!嚯!牀上睡着一男一女兩個人,一支手槍掛在柱子上,旁邊還有脫下來堆放在那兒的美國料子國民黨軍服。不用說,睡在牀上的人身份已經基本確定,一定是今夜要尋找的國民黨殘軍部隊的人員,而且很有可能是一位軍官。?
可是,王洪寨分明是一座普通山寨,周圍並沒有發現任何軍事設施,在這個寨子里居住的人應該都是一些山民,不會有國民黨殘軍的部隊。而這個帶槍的男人卻睡在這所民房中,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還沒有到達三島,決不能在這裡打草驚蛇。可是,抓一個俘虜問一問還是十分必要的。?
偵查員們冷不防撞開房門,把這一男一女按在牀上,然後迅速堵上他們的嘴,把他們弄到了寨子西邊的樹林裡。?
一審問,抓住的那個男俘虜竟然是蒙寶業的上校情報處長羅清泉,女的是當地村民。在俘虜羅清泉的指引下,解放軍迅速向三島進發,很快就對那裡的殘軍形成了圍殲之勢。七連、八連快速向殘軍二師師部駐地緬寺進逼。便衣排也迅捷地包圍了蒙寶業居住的鐵皮房子。?
師長蒙寶業在寺廟和三島之間蓋了一座別墅。鋼筋水泥結構的兩層樓房,紅木、柚木、楠木地板和裙牆,並用美國進口的防彈布料,日本進口的洋鐵皮,印度進口的牛毛氈釘牢房頂,室內裝修得豪華舒適,室外鐵欄圍牆內是精緻的小花園,過着不是國王勝似國王的奢侈生活。?
蒙寶業開完軍事會議回到家,看到了個把月沒見的妻子依盱。妻子的肚子更大了,也許最近就要生產,而且氣色挺不錯的,蒙寶業十分高興,抱起妻子親了好幾下。撣族的女人一旦嫁了人,就是男人的奴隸,男人要她做什麼就做什麼,而且對男人尤其體貼。見到自己的男人回來,依盱自然高興,趕緊替男人燒水洗澡,然後上了牀。?
蒙寶業還是很謹慎的,今天的軍事會議雖然沒有什麼結果,但是至少讓蒙寶業知道了解放軍準備過境作戰的消息。雖然他不太相信解放軍真的會來,但爲防不測,臨睡前,蒙寶業又派情報處長羅清泉連夜到邊界附近探聽情況,看看有沒有關於解放軍的消息。?
下屬的思想從來就是跟隨着上級的表情轉,羅清泉當然也是看着上司的眼色行事。他知道師長蒙寶業不相信共軍會越境來到緬甸作戰,所以他自己也就沒把去探聽共軍消息的事放在心上,沒把解放軍可能進攻的事當真。羅清泉離開了蒙寶業的家往東走了大半天,來到這個叫王洪寨的小村寨住下來,並準備第二天再往邊境上靠一下,看看是否可以瞭解到一點關於解放軍的情況。?
撣族的女人多半有漢人的血統,對殘軍這些正統漢人非常喜歡。除了家裡的媳婦,沒出閣的成年女人隨便可以睡。奉命前去打探消息的羅清泉對這一帶的情況自然熟悉,王洪寨這裡早有他相好的目標。羅清泉進得屋裡,吃了飯便上牀快活去了。?
在王洪寨這個緬甸叢林深處的小村寨,地圖上幾乎無法找到,寨子內只有十幾戶人家。今天,也活該羅清泉倒黴,他睡覺的屋子一直點着油燈,一枝帶着槍套的手槍就掛在柱子上,從窗外看得一清二楚。這件東西成了今晚這間屋子主人身份的最重要標記。羅清泉被悄悄摸進來的解放軍偵查小組按在了牀上,成了解放軍的俘虜。?
蒙寶業從軍多年,最近風聲緊的消息不能不讓他有所警惕。前幾天晚上,他夢見一頭大蛇,當他掏出槍來射擊時,那子彈被大蛇一吸,都吸進肚子裡不見了。驚叫着醒來後的蒙寶業把這個噩夢說與他太太依盱聽,太太也大吃一驚,天亮以後急忙請當地的“孫大仙”給算了一卦。?
這位“孫大仙”聽完噩夢,長嘆一聲說:“不瞞將軍,你眼前有血光之災呀。”蒙寶業忙請大仙指點迷津。大仙起身在院子裡打了一卦,然後指出禍將北來。看着蒙寶業一臉的驚詫,大仙又說,他已經請動關帝爺半路顯靈,消弭這股惡煞之氣。?
聽到“禍從北來”這句話,蒙寶業的確大吃一驚:難道孫大仙連軍事秘密都能預知?待他再仔細探問,孫大仙就是不肯泄漏天機,只是鄭重指點:十日之內不宜遠行,特別是注意北邊的動向,最好封閉朝北的門窗,改從南門出入。如不遵循,定有殺身之禍降臨,云云。?
那位讀者一定會問:這位當地的“孫大仙”,說出話來怎麼那麼像咱舊中國的巫婆神漢?他算得還真有幾分準!還真是名副其實的“大仙”。?
哈哈!你問的還真有些道理。原來,這位“孫大仙”就是在“西安事變”中親手在華清池捉住蔣介石的那位前國民黨警衛營營長孫銘九。“西安事變”後,孫銘九爲了逃脫蔣介石報復,他隻身逃到金三角,隱姓埋名在這裡算命打卦,被當地人稱之爲“孫大仙”。這些天,他從其他信息渠道已經探知解放軍將要出兵緬北的消息。而這裡離中緬邊界最近,又是蒙寶業師部所在地,所以他才藉此機會提醒蒙寶業注意北邊的動向。當然,這位“孫大仙”是絕對不肯泄露自己真實身份的。?
蒙寶業本來不相信算命打卦。吃兵糧的人,他只信槍桿子,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可是隨着成家立業,又當上了將軍,隊伍多了,傢俬大了,這纔開始信神信命,而且惟恐不夠虔誠。他家中至少供奉了三尊外面請來的各路神仙:如來佛祖,關公大帝,趙公元帥。神仙來路不同,用處也不同,如來佛祖領導未來,今後到了另一個世界不會下地獄。關公是勇武之神,保佑軍人打勝仗。趙公元帥是財神,只要財神他老人家高興,就會把錢大把大把扔進這家屋子裡。?
孫大仙的話還是讓蒙寶業小心翼翼的度過了好幾天。幾天後看看沒有什麼動靜,蒙寶業以爲大難已經過去了,心裡稍微放寬了一些。不過也沒敢太大意,這次臨上牀之前他還特意記讓自己的情報處長羅清泉去邊境附近打探消息。可是蒙寶業怎麼也不會想到,他這次竟然是把一個情報處長送給解放軍去做俘虜。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心腹人員,卻成了送他上西天的領路人。?
1960年11月22日凌晨4點,解放軍第一戰羣先頭部隊四百多人突然出現在蒙寶業家附近的山坳上。副師長兼參謀長閻守慶打開手電筒,用放得極低的位置查看了一下軍用地圖,然後指着山下的房子問身邊一個被反綁着雙手的人:“是這兒嗎?”?
“是的!是的!對面那幾間屋子就是我們師長的家。”?
被綁着雙手的人正是殘軍第二師師長蒙寶業的情報處長羅清泉。?
“你們師長有多少警衛?”?
“十來個弟兄。”?
“他們住在哪兒?”?
“沒……沒準,一般旁邊屋子裡住有幾個,外面還有兩三個流動哨。流動哨的位置從來不固定,都是我們師長臨時定的。”?
閻守慶一時皺緊了眉頭。流動哨位置不固定,一旦部隊貿然下山,就很可能被流動哨發現。但是不下山怎麼辦?天快亮了,時間緊迫,也只能派一部分人冒險一試了。其餘人員還是要守住這個山坳,因爲這裡可以把蒙寶業的房子觀察的一清二楚,便於設伏。?
閻守慶把一個連長叫到跟前,命令道:“你們連一百二十個人,分成四個便衣排,從四個方向同時對那座小屋發起攻擊,務必不要使屋內的任何一個人逃出那間屋子。你看,屋子外面全是樹林,屋裡的人一旦逃出來,竄進林子裡去,要想再逮住他,那就如同大海撈針了,你們的動作一定要利索。其餘部隊原地待命。”?
連長輕聲回答:“明白!”隨後帶人消失在夜幕中。?
四個小組一組三十人,從遠距離向那三四間擠在一起的木板屋子包抄而去。閻守慶這邊的人馬埋伏在山坡上,用兩挺機槍直接瞄準了蒙寶業睡的正屋通向外面的空地。只要屋子裡有人逃出,機槍火力立即就可以將其擊斃。?
十幾分鍾過後,不遠處的樹林裡突然響起了槍聲,山坡上的人都繃緊了神經,瞪大了眼睛望着山下那片房子以及房子周圍的每一片空地,隨時準備戰鬥。這纔是:?
槍聲蕩夜空,山嘯鼠狼匆。?
電閃雷鳴處,妖魔化煙風。?
未知槍聲是怎麼回事,也不知槍聲響後還會發生什麼故事,且待下一章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