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月1月9日晨,國民黨第八軍的第四十一師,即李彌原來任師長時親自領導指揮的、曾經在宜昌英勇抗日炸燬敵人機場的“榮譽第一師”向解放軍投誠。這件事對李彌的心理造成了沉重打擊,使李彌對自己的部隊大失所望。然而就在這時,李彌仍鎮靜地在陳官莊陣地前宣講說:“這最多是我個人命運不好,我不相信國家命運也不好。共軍有什麼了不起,美國開一個軍過來就能解決問題。”以此來鼓舞士氣。
1月9日晚,解放軍向陳官莊總部發起總攻,國民黨軍隊全線崩潰,李彌的十三兵團也全軍覆沒。杜聿明、邱清泉、李彌等高級將領分頭突圍逃命。後杜隸明被俘,邱清泉被擊斃,唯有第十三兵團司令李彌戰後下落不明,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多次搜查均無結果,各種猜測紛紛流傳,李彌的下落成爲戰後一大謎團。直到後來蔣介石重新任命李彌爲第十三編練處司令時,人們方知李彌在淮海戰場上逃離的事實。
原來,陳官莊的國民黨軍總指揮部被解放軍突破以後,李彌在所屬第九軍第三師師長周藩等一百多人的護送下,於當日深夜慌慌張張逃到所屬第九團駐地碭山縣以南的周樓村。還未等李彌等人緩過神來,幾個小時後,也就是1月10日拂曉時分,解放軍對周樓村的國民黨九團駐地一陣炮轟後發起攻擊,國民黨軍傷亡慘重,九團團長被打死,夜間所有從陳官莊逃到周樓藏身的幾百名國民黨軍官兵,除打死打傷外,其餘都被打跑了,只剩下李彌所帶的幾十位貼身親信。
李彌焦急地說:“你們都當過參謀長,還想不出辦法嗎?”
第三師師長周藩大膽請示說:“如果再這樣打下去,大家都一齊完了,我想派人送個條子出去,請求投降,您看是否可以?”
李彌隨即答應說:“作爲緩兵之計,可以寫個條子送出去,並寫明條件:第一條,投降後保證官兵安全,不殺我們;第二條,投降後不論官兵,凡是不願意乾的不能強留,放他們回家;第三條,投降後所有傷員,必須護送醫院治療,重傷者應先派車急送後方治療。答應我們這三條就投降,若不答應,我們拖到晚上再說,天黑看不見,我們就能溜掉。”
要求投降的條子送出去後,大約中午時分,解放軍九縱第二十七師政治部派人送來一封敦促投降書,大意是:限你們立即投降,領頭主官出來報到,部隊放下武器集合聽從點收,否則就立即攻擊,不得再延誤。
李彌爲難的說:“他們要主官出去報到,看你們哪個願意去?”看看沒人應聲,李彌隨後放聲大哭起來,邊哭邊說:“我不能死呀!我死不得呀!這次我若能活命逃出去了,對你們的家屬我一定會照顧好的,你們可以放心。”周藩明白李彌的意思,便答應自己去。李彌這才放了心,並告訴周藩:先假裝答應投降,儘量拖着晚點兒再去談條件。隨後李彌讓親信找來士兵的裝束,爲自己換了裝,又化裝成傷兵,想等天一黑就混出去逃跑。
天黑後,還沒等去談投降條件的周藩等人回來,李彌便急不可耐地帶着一名隨身護衛,趁天陰夜黑,匆忙離開了周樓,向北直奔隴海鐵路而去。
已經解放了的豫、皖、蘇邊區到處設有關卡,李彌每逃過一關都是那樣的驚險。
1月11日早晨,經過戰爭洗禮過的淮北平原到處是一片殘垣斷壁,冷落荒涼。寒風中李彌和隨從頭頂冰霜,拖着疲憊的雙腿繼續向着徐州方向落荒而逃,準備從徐州再逃往南京。可是各村口都有民兵盤查,李彌和隨從只能走在不靠近村莊的荒野處,儘量避開人們的視線。好在寒冬季節,河水結冰,過河如履平地。他李彌怎麼也想不明白,號稱擁有八百萬人馬的國軍部隊,又憑藉着美式裝備,怎麼就戰不過共ch黨的這些土包子軍隊?失敗的原因到底在哪裡?國軍的戰鬥力都跑到哪兒去了?這些年來一直說共軍是“匪”,老百姓爲什麼都不怕“匪”?而且還着這些“匪”打得熱火?
李彌和隨從二人似驚弓之鳥一般,提心吊膽地來到徐州西面的蕭縣高莊村南邊。村民們都已經起牀,村莊附近的人越來越多,看來要想隱蔽逃跑也越來越困難。路邊有一位身着國民黨士兵軍服的青年引起了李彌的注意。此人面黃肌瘦,行走困難,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李彌故意上前與之搭訕,方知此青年士兵名叫汪新安,家住安徽碭山縣李莊車站東北十八里汪闞莊村。他也是剛被解放軍俘虜後發放了路費釋放回家的。
李彌便謊稱自己叫劉明順,家住上海,也是剛從陳官莊戰場上被釋放回家的,準備到李莊車站搭乘火車。因爲同路,李彌便邀汪新安一起上路。一路上,李彌對汪新安關懷備至,把身上僅有的餅乾和牛肉乾送給汪新安吃,汪新安甚爲感激。交談中,李彌瞭解到汪新安的堂兄汪濤當過國民黨營職軍官,他從心裡暗暗地盤算後,便提出先到汪家休息一天的要求。汪新安便點頭答應了。爲便於僞裝,李彌主動與隨身護衛分開,讓護衛一個人去了李莊車站去乘火車。他獨自和汪新安離開李莊車站後繼續向東北走去,於12日凌晨時分才摸到汪闞莊村。
第二天,李彌又流着眼淚告訴汪新安和汪濤自己的真實身份,並許諾逃過這次劫難後一定要好好報答汪家兄弟,又當即封官許願。
在汪新安家裡躲避了兩天後,1月16日下午4點鐘左右,李彌在汪新安和汪濤的幫助下化裝成老百姓、臉上塗抹着鍋灰,跟在裝面的車子後面躲過關卡盤查,來到李莊火車站,又借人證件從李莊火車站乘火車到達徐州。從徐州乘膠輪馬車再往南逃時,曾被解放軍攔截,只得又裝重病返回徐州。後跟隨着戲班化裝成戲子輾轉到達山東濰縣、青島,進入了國民黨留守團的防區。這個留守團也是從淮海戰場上剛剛聚集起來的國軍人馬,屬於李彌的第十三兵團第八軍,當時李國輝就是這個團的副團長。留守團的長官們聽說李彌總司令官到來,自是吃驚不小,連忙列隊迎接。李彌這才重見天日。後來,青島留守團又派人護送李彌乘海輪赴南京和上海。
暫且把李彌從淮海戰場上逃脫的這一段故事初步總結一下。如果用一首《減字木蘭花》填詞,那就是:
戰雲初散,肉跳心驚村野畔。夜霧茫茫,雪地冰天心意慌。
屢遭磨難,歷險闖關裝病患。千里踉蹌,輾轉梨幫見暖陽。
李彌在上海見到了總統府侍衛長柳元麟。李彌和柳元麟已經是老相識了。爲了尋找靠山,李彌曾多次拉攏這位總統府的侍衛長,而柳元麟爲了建功立業,也很想在李彌的庇護下親臨戰場。就在淮海大戰之前,李彌還向蔣總裁寫報告,稱“軍乏良佐”,要求“請放元麟爲外軍任”。蔣介石以“現職重要,緩議”不予批准。從淮海戰場上逃脫回來的李彌急於求見蔣介石,柳元麟帶李彌首先見到了參謀總長顧祝同,然後又一起到浙江奉化。下野的蔣介石在那裡召見了他們,並決定重建第十三兵團,叫十三編練處,仍任李彌爲十三編練處司令兼第八軍軍長,任命柳元麟爲第八軍副軍長。徐志摩爲第九軍軍長。
李彌兵團雖然恢復了原先建制,但實力大不如從前。所轄八、九兩個軍,每軍只有兩個師的編制,且武器破舊,人員不足。因此,李彌和柳元麟獲准在閩西、江西補充兵員,擴軍建制,然後開往湖南。在衡陽,李彌兵團改稱第六編練司令部,李彌爲兵團司令。
李彌因緊張而又慌亂的萬里大逃竄身染疾病,軍中事務大多交與柳元麟和徐志摩代管。
不久,李彌所部奉命直開雲南。1949年6月,李彌經廣州到達昆明,可是雲南地方政府和駐軍不歡迎李彌到來,李彌只好率部改移重慶。
蔣介石認爲雲南省政府主席盧漢非自己的嫡系,不聽招呼。爲控制雲南,以便在大陸上作最後鬥爭,他又令李彌所屬第八軍開入雲南,監控並隨時準備取代盧漢。9月,李彌率部經瀘州移駐雲南的沾益、曲靖等地,蔣介石把原駐滇東南餘程萬的第二十六軍,撥歸第十三兵團指揮。李彌在雲南實力大增。
李彌在奉化被蔣介石召見時,曾得到明確密囑:“雲南政局不穩,盧漢不可靠。西南是國軍反攻的最後根據地。雲南地位很重要,要保住通往緬甸的路線。你到雲南任職後,把第八軍帶回昆明,時機成熟後就改組盧漢政府,給你當省主席。”
第六編練司令部副司令袁鴻逵(袁恩錫之子、何應欽義子、李彌的乾哥)聽了李彌轉述蔣介石的這番密囑後,語重心長的勸告說:國軍敗局已定,士無鬥志。西南抵不住,小小的一個雲南也不堪一擊,短命的省主席有何干頭。又說:“在雲南只能同盧漢合作,開誠相見,不要動干戈,這是上策。”李彌沉思後點頭稱是,隨即中止了趕盧漢下臺的佈置,並安排盧漢的下屬爲第六編練司令部的副司令、參謀長、副軍長等職,依此辦法取悅盧漢。
對雲南省參議會的議長們,李彌也頻繁接觸,盡力遊說,力圖取得支持。爲了貫徹蔣介石控制滇緬通道的口諭,李彌作了不少逃往滇西的準備工作。他到處宣稱自己同共ch黨水火不相容,“就是打到野人山,也要與共ch黨周旋到底!”
黎明前的昆明雲遮霧障,但是將要升起的太陽已經把東方照亮。
霾霧悠悠繞樹梢,東昇日照照雲霄。
晨風浩浩搖千樹,陰瘴奄奄自散消。
不知李彌要採取什麼手段與共ch黨周旋到底,也不知道共ch黨會對李彌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