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回去告訴松下赤田,他要的東西,我會給他,請耐心一些。”程恩理的語氣很冷,冷得讓慕尚覺得在這七月的天氣裡,四周吹過來的都是陣陣涼風。

黑木明美捂着傷口起身,一身狼狽,“程先生,別忘了你和松下將軍的……”

“滾!”程恩理火大地打斷了她的話。

黑木明美拾起了地上的槍,憤憤地走開了。

但是這幾句話在慕尚聽來,就別有深意了,他將程恩理推開,剛想質問他,就聽見他的聲音,“別急着問我,我還沒問你呢。”

慕尚心虛,低下了頭,“什麼?”

“她都受傷了,你完全可以不被她威脅。”

“既然你能猜到,還問我幹什麼?”

“因爲我不想回答你的疑惑。”程恩理三言兩語就把慕尚想問的話給逼進了嘴裡。

慕尚向巷子盡頭的黑暗望了一眼,他相信,此時他不管問程恩理什麼,他是都不會回答的。看來只能回了行動處再去尋求真相了,索性開口道,“我先走了。”

話語脫口而出後,慕尚看了看程恩理,發現他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任何言語。

程恩理看着慕尚走遠的背影,轉身走進了那條黑漆漆的巷子裡。

對於慕尚來說,今晚的這次行動沒有任何工作上的收穫,只是徒增了他私事上的煩惱。松下赤田到底和程恩理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黑木明美今晚上的行動到底是爲了什麼?難道只是爲了和英租界搶人的?還有最重要的就是,程恩理的身份。這些疑問就像一塊巨石,壓得慕尚喘不過氣。

回到行動處後,慕尚躺在沙發上,細細想着這些天發生的事情。

今晚的抓捕行動又是無勞而獲,上一次也是。

難道程恩理是軍統方面的人嗎?好像真的是這樣,他的行事作風都接近軍統。並且這兩次他的出現——已經不能用巧合來解釋。

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像催命符一樣的響起,慕尚抓起聽筒,“喂?”

“你這小子,既然回來了就趕緊過來開會!”

慕尚還沒來得及反應,趙薪禾就掛了電話。他趕緊穿上外套,推門而出,往會議室的方向去了。

“慕探長還真是忙吶!”王泉夫冷冷地嘲諷。

慕尚拉開椅子坐下,看了一眼王泉夫,自知理虧,索性也沒有言語。

“行了,威達處長剛纔來了電話,他過幾天就從英國回來了。”趙薪禾扔了兩個文件袋給他倆,繼續說,“這些是**方面在天津衛潛伏人的名單。”

慕尚皺眉,拆開了文件袋,問,“全都是?”他一目十行地掃視着手裡的白紙黑字,有些不可置信。

“看來我們以前抓捕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王泉夫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好幾個分貝。

“這可是我花了好多心思弄過來的,前幾天的抓捕行動都沒有任何收穫,這一次可都爭氣點。”

慕尚摩挲着粗糙的紙張,看着這上面詳細記錄的人員資料,心裡有些慶幸還好只是**方面的,這樣的話,他就可以放心地執行任務。

但是,萬一趙薪禾下一次拿來的是軍統方面的呢?

他將文件放下,有些擔憂地問,“我們如果實行這麼大的抓捕,肯定會引來日本人的虎視眈眈。”

“不能想那麼多了,我們如果再不做出點成績,恐怕威達處長就得讓我們都去喝西北風了。”

王泉夫鄙視地看了一眼慕尚,胸有成竹地說,“趙副處長,絕對沒問題。”

慕尚白他一眼,這也不是很艱難的任務,論他來說,他也沒問題,並且,王泉夫老是這樣狂妄地站在自己頭上也不是個好的徵兆,搞不好威達處長哪天看自己沒有能力了,把他開除了可就不妙了。雖然開除不是問題的重點,但是自己是趙薪禾舉薦進來的人,要是隻有這麼些能力的話,直接性地就連累到趙薪禾了。

次日,慕尚剛到行動處,就看見王泉夫已經帶着“收穫”滿載而歸了。看到這副情景,慕尚迥然。到了辦公室,慕尚坐在椅子上,看着手裡的名單。拿起電話打給了阿盛,叫他帶領了弟兄們在外面集合準備出發。

慕尚從抽屜裡拿出槍,表情冷漠地推開門。不是這一次的任務有多難,而是他每次都是朝自己的同胞開槍,他不想自己的手上沾滿鮮血,可是現在的亂世裡哪還能潔身自好兩袖清風呢?光是想一想就覺得不大可能了。慕尚把槍插在腰間,夏日早上明媚的陽光閃得他眼睛生疼,他有些煩躁地用手遮擋了一下,聽見阿盛叫他。

“老大!”

慕尚象徵性地應了一聲,打開車門上了車。

“去華富路三十二號。”

“那邊都是些窮人住的。”阿盛一邊說着,一邊啓動了車子。

“什麼窮人富人的。”慕尚不滿道,雙手環胸,皺着眉頭看着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

阿盛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慕尚,他一臉不開心像是要把每個人都生吞活剝了。乾脆也不往慕尚槍口上撞了,專注於開車。

華富路離英租界行動處確實是遠,阿盛開了半個多小時纔到。下了車後,慕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阿盛和其他兄弟們在外邊守着,自己僅帶了兩三個兄弟就往屋子裡去了。

慕尚在一樓巡視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隨後小心翼翼地上了樓。還沒來得及一一細查,就已經聽見了走廊盡頭的房間裡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慕尚一驚,趕緊衝了過去,破門而入,迎面就有人朝自己開了一槍,慕尚及時躲開了。緊接着,跟在慕尚身後的三個弟兄們立刻跑了進來制服了那個男人。慕尚正想鬆一口氣時,樓下突然接連傳來好幾聲槍響,慕尚此時才注意到這個房間的窗戶是大開的,很顯然是有人從窗戶處逃跑了。慕尚跑到窗戶邊,正好看見那個穿着黑色連衣裙的女人,她還時不時朝追着她的那些人開槍。慕尚手裡握着槍,對準了那個背影便扣動了扳機,可惜,有些不太準,打在了她的腿上。眼看着自己人就要追上她時,不知從哪裡開來了一輛車,車上的人迅速地就把她拉了上去。

慕尚心裡咒罵一聲該死,連一個女人都沒能抓住。

將屋內的景象匆匆地掃視了一遍,慕尚也沒有發現有價值的線索,除了那臺發報機,還有那個菸灰缸裡已經燒了的紙張。

押着犯人回到行動處,慕尚馬上就開始了審訊。趙薪禾看到他這樣,不免覺得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慕尚拿着陳肆的資料,腳步有些許沉重地往審訊室的方向去了。他在回味那個女人的背影,怎麼看就怎麼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