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耶坐在長亭的石凳上,明眸呆呆凝視安睿王府,她不能阻止南宮楚喬的心意,也不能違背主子的命令。
唯有默然守護煎熬自己。
“你喜歡南宮楚喬嗎?”陌生的聲音。
靈耶一激靈,然畢竟是受過訓練的線人,心內又驚又怕,面色如常,緩緩轉身,眼前一個說鬼又像人,說人又像鬼的怪物懸在亭子一角,白衣如雪,到腳踝的黑髮如墨,遮住整張臉,兩個小燈籠似的眼睛透過黑髮射出兩道光芒。
“好大膽子,竟敢夜闖景王府,不要命了嗎?”靈耶心中害怕,全身緊繃,蓄勢待發。
“哈哈哈,南宮世修調教出的丫頭也不過爾爾,靈耶,告訴你家主子,不必尋找刺客,修羅大軍將至山海關外,若他想保住大羲萬千子民,還是想辦法儘快讓那個丫頭醒來。”聲音飄搖,人已經消失在曙色中。
靈耶如在夢境,癡愣愣站在原地。
“你怎麼了?”南宮楚喬站在靈耶背後。
靈耶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本能屈膝萬福:“王爺,你回來了?”
“你一直在這裡等我?”
“不不不,奴婢只是在此賞月。”
二人默然站立在亭中,良久,誰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站着。
自從野雞坡的君子客棧,她救回南宮楚喬後,他就知道她武功高強,她一直害怕他會問什麼,而他竟隻字未提。
問,不知該如何回答,不問,靈耶的心更加忐忑,終日坐立不安。
若南宮楚喬將靈耶趕出王府,南宮世修面前,她該如何自處?!
她的擔心,南宮楚喬已經猜到,所以只是防備,卻從未想過讓她爲難。
貼身侍衛小跑來到亭子前:“稟王爺,皇上昨夜遇刺。”
南宮楚喬聞言大驚:“我皇爺爺怎麼樣了?”
“聽說皇上還好,只是死了一個娘娘。”
南宮楚喬心中慌亂:“快備馬,我這就進宮。”
在這個世上,只有皇爺爺最疼愛他了,皇爺爺不能再有任何閃失了。
白色團龍暗花袍,頭上玉石冠束髮,才上馬,大門外一陣紛沓的腳步聲響。
管家連滾帶爬進門來,一邊回頭一邊驚慌大喊:“王爺,不好了,御林軍把我們王府團團圍住了!”
南宮楚喬先是一愣,御林軍統帥程茂已經走進門來,見到景王並不下拜,只是雙手抱拳:“景王千歲,末將奉旨請王爺進宮,甲冑在身,多有不便,還請王爺恕罪。”
哪裡是什麼甲冑在身,分明是緝拿嫌犯的陣勢。
南宮楚喬玉面清冷,丹鳳眼斜睨程茂:“程將軍公務在身,不必虛禮,只是你的御林軍圍住我的王府,本王卻不知道爲何?還請將軍直言。”
靈耶到了南宮楚喬身旁,明眸逼視陳茂,程茂竟不敢看靈耶的眼睛,低下頭去。
“王爺,昨夜皇上被刺,刺客曾說看在王爺的面子上給皇上一個全屍,想必爲此龍顏震怒,王爺進宮還要小心應對,奴婢自會想辦法。”靈耶趁機低聲囑咐。
南宮楚喬恍然大悟,不由心中悽然。
自古皇家情薄,爲了一張龍椅一身蟒袍,骨肉相疑相殺,兄弟相殘並不少見,他只是沒有想到來的如此迅速。
程茂早沒了先前的氣勢,恭恭敬敬搭了個請字:“究竟爲何末將亦不知,還請王爺移步宮門,皇上最是疼愛景王千歲,想必只是尋常召見吧。”
這話說的冠冕堂皇,十分敷衍,歷朝歷代,御林軍圍困王府,也非尋常召見那般簡單。
南宮楚喬心中明瞭,不再多言,踏步出了景王府。
皇極殿內,南宮世修和白昶,南宮傲和大司馬分列兩旁,俱是面沉若水,南宮狄則怒目瞪着南宮傲。
昨夜遇刺,險象環生,南宮狄一頓邪火無處可泄,一大早召見兩個皇子,不想南宮世修以王妃身染沉痾爲理由,推了個一乾二淨,南宮傲掌管禁宮防務,本無可推脫,又一口咬定此事和景王府有關。
南宮狄想起昨夜刺客曾言:若非看着景王薄面,定然將他凌遲處死。心中不免生疑,這個孫兒雖爲人正直,不貪皇權,可畢竟常年遊走江湖,如今是怎麼樣的心思,只怕一時還弄不清楚。
正在此時,南宮楚喬走進皇極殿,跪倒在龍案前,山呼萬歲:“孫兒叩見皇爺爺,皇爺爺萬歲萬歲萬萬歲。”
“哼,你的皇爺爺能活過昨天已經是萬幸,哪裡來的什麼萬歲。”南宮狄冷冷哼了一聲。
南宮楚喬見勢頭不對,心中一愣,看來小人讒言實在可怕,想來皇爺爺已經開始懷疑自己了。
“孫兒已經知道皇爺爺昨夜遇刺,皇爺爺受驚是孫兒之罪,還請皇爺爺降罪處罰。”
“你何罪之有啊?”
“孫兒未能提前查知此事,更不曾時時探望皇爺爺,才致此事發生,所以請罪。”南宮楚喬趴在地上,並不爲自己辯解。
南宮世修垂目掃了一眼這個侄兒,心中佩服,也更加明白,日後的儲位之爭,南宮楚喬才是自己最大的敵人。
“你又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這件事怪不到你頭上。”南宮狄面色和緩下來。
南宮傲見父皇氣消了些,生怕父皇再找自己麻煩,一口咬定南宮楚喬:“父皇,楚喬生性孝順,自然不會做出謀逆行刺的事來,只是兒臣主管防務,宮中出了此等事情,自然要一一詢問。”
南宮狄掃了他一眼,眼神落在南宮世修臉上:“世修,你怎麼看?”
南宮世修見南宮傲一口咬定南宮楚喬,心思轉動:“回父皇,兒臣回朝時間不久,宮裡宮外都不熟悉,此事實在是無能爲力。”
“朕只是問你怎麼看,你只管說就是了。”
南宮世修微微一頓,似有猶疑:“這個嘛,只要楚喬能夠說明白昨夜的行跡,還有將王府的花名冊給二皇兄察看,兒臣想二皇兄也無話可說了吧。”
南宮狄默然。
他深知,從來皇家明爭暗鬥,都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皇長孫形跡可疑,南宮傲恃強凌弱,打壓異己,即便到時南宮楚喬真的被人陷害,這皇權只怕也無能爲力了。
思緒轉了幾轉,龍目落在南宮楚喬身上:“景王,說吧,你昨夜三更之後做什麼了?有誰爲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