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出不過百步,皇宮西北角忽然一聲巨響,巨響之後火光沖天而起,頓時皇宮亂作一團,再看那個女子,一貓腰,如箭一般直奔東南方向。
靜音不由冷哼,心想好一招調虎離山。
腳下加快,不遠不近跟在女子身後。
女子突然趴伏這琉璃瓦上,靜音亦收住腳步,躲在檐角後。
片刻,女子飄身落地,擡眼看殿門上毓秀宮三個鎏金大字,一腳踢開硃紅殿門,劍鋒在燭光下閃出耀眼的光線,直奔龍牀上的南宮狄。
劍鋒落出,“啊!”一聲女子短促的驚呼。
原來,南宮狄本能將身邊的柳嬪推到身前,柳嬪糊裡糊南宮狄的替死鬼。
躲在暗處的靜音不由心生寒意,這個柳嬪她見過,二八年紀正是芳華最好的俏佳人,只怕她再也沒有想到聖恩眷顧,萬千寵愛終不過是曇花一現,生命盡頭不過也是帝王指尖的灰塵罷了。
此時,南宮狄已然爬下龍牀,連滾帶爬向門口跑,邊跑邊喊:“來人啊,有人行刺!”
女子一聲冷哼,腳步漂移,瞬間到了南宮狄面前,一聲冷哼:“叫啊,只怕你喊破嗓子也沒有來救你的,因爲是你親口下旨,任何人沒有你的傳召,都不能打擾你和那個賤人行樂。”
毓秀宮外人聲嘈雜,火光沖天,南宮狄恍然明白,這一場行刺只怕預謀已久,南宮狄紅了眼,瞥見身後的寶劍,他也曾習文練武,雖然荒廢已久,求生本能讓他抽出寶劍,垂死掙扎。
女子如貓戲鼠,每一招都只刺進南宮狄的肌膚,靜音躲在暗處,看的清清楚楚,見女子一時並未痛下殺手,也想給這個糊塗又殘忍的皇帝點顏色瞧瞧,因此並不急着出手相救。
南宮狄只覺得劍鋒冰冷,三魂七魄只剩了一絲遊魂。
“南宮狄,我恨不得讓你也嚐嚐凌遲的苦痛,看在你孫兒的面上,給你個痛快就是!”話音落,劍鋒到。
南宮狄緊緊閉上眼睛。
嘡啷啷寶劍相撞。靜音師太飄進宮內,明亮的眸子盯着黑衣女子,低聲:“昏君雖然無道,殺了他你滿門亦難逃,還不快快逃命去。”
南宮狄見有人相救,頓時跳起就跑:“來人啊,護駕!”
腳步聲響,女子見行刺無望,星眸狠狠瞪了靜音一眼,飛身躍上屋脊。
靜音師太見女子向西南方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聲:“跟我來!”
女子未及反應過來,已經被靜音師太拖着翻過三座宮門,到了皇宮的西門。
“丫頭,從這裡出去可保你安全無虞,若你無處可去,可到我的庵門暫避。”
“你爲什麼要救我?”女子閃亮大眼不解地盯着靜音師太。
背對女子,靜音師太幾分無奈:“南宮狄雖然昏庸無道,但命不該絕,你可想過,若此時南宮狄死了,你蕭家滿門的仇報了,可也置大羲萬千子民於水深火熱之中。”
女子大駭,寶劍落在靜音的肩頭,一聲低斥聲音輕顫:“你,你是什麼人?怎麼會知道我是蕭家後人?!”
“當年蕭統一家睡夢中全家被殺,他的愛將蕭玉卻沒有那麼幸運,爲主鳴冤,被綁在法場,凌遲處死,蕭玉將軍鐵骨錚錚,劊子手每割下一刀,蕭將軍大喊一聲冤枉,未曾救下蕭將軍,是老尼一大憾事。”靜音師太音色悲愴,仰頭望天,耳畔迴響透徹雲霄的豪氣。
寶劍落地,女子雙膝跪下:“蕭琳兒謝大俠救命之恩。”
“你叫蕭琳兒嗎?你若真心想謝我,就再也不要進宮行刺,待他日,帝星明朗,輔佐明主,自然會有人爲你蕭家滿門平凡冤情。”
“輔佐明主?大俠的意思是?”蕭琳兒疑惑地站起來,盯着靜音師太的背影。
巡夜的梆子響了五下,靜音師太腳步徐晃,人已經上了牆頭:“你若無處可去,報上靜音的名號,去玄門找她們的門主即可。”
蕭琳兒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消失在夜色之中。
靜音師太來到安睿王府,見南宮世修急疾出了府門,知道宮裡的消息已經傳到了王府,她從後門進去,將一個小廝拖到僻靜處,匕首架在小廝的脖頸上,壓低聲音:“王妃在哪兒?”
小廝驚恐萬分,哆哆嗦嗦,結結巴巴地:“小,小,小的,小的,不知。”
手腕用力,匕首下壓,小廝吃痛不過,才慌忙招了:“王妃,在,在西暖閣。”
手肘落在小廝後腦勺,看小廝軟軟暈倒,將他拖到假山石洞,身影飄搖直奔後院。
月沉沉,西暖閣內,她安靜地躺在軟榻上,紅嬋趴在桌上打盹,靜音師太在紅嬋的後腦勺點了一下,方纔走到牀前,坐在她身旁,幾天不見,見徒兒形銷骨立,瘦的不成樣子,不由心酸,手落在她冰冷的臉頰,眼微潤,一聲輕嘆:“丫頭,葉莘若見到你這副樣子豈不會傷心死嗎?你若真心疼你的奶孃,就快點醒過來,不然她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心,還有你的姐姐墨離,你就讓她這樣白白的送了性命嗎?”
扶着徒兒坐起,雙掌抵在她的後心,以自己的功力渡過,想保她一命。
突然,屋頂上腳步聲響,靜音不由大驚失色,若此時敵人進攻,她和徒兒只怕俱是性命不保。
腳步聲越來越近,門吱呀一聲響,南宮楚喬站在門口,見一黑衣黑紗遮面的人正在爲她運功,不由怔住了,只是片刻。
南宮楚喬立時明白,不管這個人是誰,都是想救她的,他只是站在門口,靜靜等候,或者說是爲二人護法。
又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
靜音師太撤手,不等南宮楚喬明白過來,人已經破窗而出。
楚喬一愣,旋即醒悟,自己又何嘗希望有人知道自己來過?
坐在她的牀畔,手指觸及她的面頰,頓住,玉面安詳,白的幾乎透明的雙頰泛起微微粉紅,若不是指尖的冰冷,他真的不能相信她是生命垂危的病人。
“霓裳,霓裳,你要我如何才願意醒來呢?”南宮楚喬一聲輕嘆,從懷裡掏出一粒還魂丹,塞進她的檀口。
其實,這三天,他天天來這裡給她喂藥,雖是希望渺茫,卻仍然願意相信奇蹟存在。亦或者只是爲了自己能夠片刻心安。
自欺雖然愚蠢,卻是最好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