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晨間的鮮花
沈烈走了, 冬麥進了屋,她爹她娘自然圍上來,好生一通問, 冬麥便把這次過去路奎軍那裡遇到他的事說了, 又說他要去做結紮。
“沒做成, 但人家有那個意思, 我覺得他不是對我演戲, 是真的要結紮,我信他。”冬麥這麼說。
聽到這話後,江樹理點頭:“行, 這人還行,不過咱也不能先急, 得看看人家那邊的動靜, 咱自己先把冬麥的嫁妝準備準備。”
冬麥的嫁妝當時都拉回來了, 拉回來後一直放在西屋裡,用塑料油布蓋着呢, 現在需要歸置歸置。
當晚,胡金鳳又和冬麥說了許多話,說着說着哭了:“我可算是放心了,要不然總覺得發愁,愁得慌。”
冬麥便抱緊了胡金鳳。
平時胡金鳳沒提過這個, 她多少猜到, 但沒想到她愁成這樣, 想想其實挺難受的, 父母年紀大了還讓她們操心。
不過好在, 有沈烈,她以後嫁給沈烈, 他們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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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耕是吃過晚上飯過來的,他來了後就皺着眉頭:“冬麥和沈烈?我就知道沈烈那小子不安好心!”
胡金鳳見他這樣,直接讓冬麥回屋去:“你回去,我和你哥說。”
冬麥不想走,想留下。
誰知道江春耕和胡金鳳都讓她回去,她沒法,只好進屋,臨走前說:“娘,哥,你們可別因爲這個吵吵,有話好好說。”
冬麥走了,江春耕繃着臉:“娘,那個沈烈窮着呢,他就是胡折騰,以前攢兩個錢全都在娶孫紅霞時折騰沒了,現在他手裡有什麼?別看他弄那個樹苗,能掙幾個錢!我聽說他家房子都是好些年的,有些地方都漏雨,這種人家,你怎麼讓妹嫁?再說他花心,他們村還有隔壁村,好幾個喜歡他的。”
他早就打聽清楚了,所有他妹身邊的男人,他都打聽了一清二楚。
胡金鳳聽得直嘆氣:“你啊你,至於嗎,沈烈這麼好一孩子,把冬麥託付給他,我放心,你嚷嚷這個有什麼用,你能做得了冬麥的主嗎?”
江春耕:“冬麥那裡,我會和她談,但是你這裡,你首先就不能同意。”
胡金鳳好笑:“你說啥話呢,冬麥願意,我還能攔着不成?再說了,你不讓冬麥嫁,那以後呢,以後怎麼辦?你能護着冬麥一時,能護得了冬麥一輩子?再說了,你知道別人怎麼說嗎,你知道你媳婦怎麼想嗎?”
這些話,只說得江春耕難受,憋得臉通紅:“娘——”
胡金鳳:“你回去好好想想,別在這裡給我大呼小叫的。”
江春耕只好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還是不痛快。
他心裡其實隱隱有感覺,妹妹喜歡沈烈,他早就感覺到了,他根本攔不住,但是就這樣便宜沈烈那小子,真是不痛快。
他就這麼回家去,回去進了家門,謝紅妮正逗着滿滿玩,連看都沒看江春耕一眼,江春耕進了竈房,把裡面的鍋碗洗了。
洗了後,謝紅妮才問:“冬麥和那個沈烈?”
江春耕點頭:“嗯。”
謝紅妮:“那也不錯,不過我琢磨着,冬麥結婚了,那她以後掙的錢,咱就沒份了。”
這話聽得江春耕刺耳:“你腦子裡除了錢還有什麼?冬麥容易嗎?就這,你還要惦記冬麥的錢?”
謝紅妮疑惑:“你生啥氣,這都是之前說好的啊,冬麥的錢,有三成是咱們大傢伙的!”
江春耕看着謝紅妮那理所應當的樣子,更加不痛快了,抱起滿滿:“走,滿滿,咱進屋睡去。”
謝紅妮看他不理自己,哼了聲;“這什麼人哪!”
她以前並不這麼和江春耕說話,但現在懷了身子,就沒了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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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麥回到自己所住的耳房後,依然豎着耳朵聽動靜,好在那邊沒什麼大動靜,聽起來也沒怎麼吵,她才稍微放心。
想了想,其實哥哥這裡也不用擔心,大哥平時最疼自己的了,自己要嫁,他最後也說不上什麼,只不過之前對沈烈不滿,剛開始有些惱那是肯定的。
但大哥撒撒氣,面子上過去了,也就沒事了。
她回想這件事,回想沈烈對自己的種種,這八字還沒一撇呢,他就要把他的錢拿出來給自己做買賣。
冬麥並不會用他的錢,但她可以感覺到,沈烈和別人不一樣的,沈烈待人實誠,他是真心想和自己過日子。
離婚後,她其實對於自己再找一個並不抱什麼希望了,包括陸靖安那裡,回想下,其實從一開始自己就知道,可能性並不是太大。
但是現在好了,她遇到了沈烈,或者說,她重新認識了沈烈,她願意接受沈烈了。
和沈烈在一起,好像什麼都不怕了,甚至別人說到她臉上,也沒什麼好怕的,他會護着自己。
這讓她心情愉快起來,覺得周圍一切都是明亮的,連院子裡母雞咕咕咕的叫聲都變得清脆悅耳。
她便出去,故作無事地餵雞,餵雞了,又拿出來之前割好的青草來喂兔子。
她的小兔子啊,如今更加肥大了,成了一隻又懶又胖的兔子。
冬麥想起這隻兔子是沈烈捉來的,捉了後送給自己,她忍不住將白胖胖的兔子抱出來,抱在懷裡,甚至狠狠地親了一口腦門。
兔子無辜地看着它,紅眼睛很是茫然,完全不知道她這是怎麼了。
這時候,謝紅妮領着滿滿進院子了,她看到冬麥,笑着說:“冬麥,你那買賣怎麼樣,今天做得還順利吧?”
冬麥:“挺好的。”
說話間,滿滿鬆開謝紅妮的手,過來冬麥這裡,冬麥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她雖然不太記得自己大哥小時候了,但是她覺得,滿滿很像大哥,她很疼愛這個小侄子。
她笑着說:“滿滿,進屋找你奶奶要糖去,姑姑今天帶來的喜糖,人家結婚的喜糖,陵城買的好糖,快去。”
滿滿聽了,歡快地跑進屋子裡去了。
謝紅妮便站這裡和冬麥說話,笑着問起她今天怎麼樣:“明天人家結婚,肯定得有剩下的什麼肉啊菜的,一般這種都是回頭給幫忙幹活的分分,你看到了,也別舍不下面子,該拿就拿。”
冬麥聽了,看了她大嫂一眼,淡淡地說:“嫂,你說啥呢,我可不算是幫忙的,我是人家花錢請的,既然是拿了人家錢,總不好隨便要人傢什麼東西,人家給是情分,人家不給也沒啥,我怎麼好意思自己直接拿。”
謝紅妮便有些訕訕的:“我也就隨便說說,一般不都這樣嘛。”
謝紅妮又問起來沈烈:“你和那個沈烈,到底咋回事?看着能成嗎?”
冬麥:“反正現在有這個意思,能不能成,也得看機緣,畢竟我是這情況,大嫂你也知道。”
謝紅妮看着冬麥,她就有些糾結。
小姑子人還不錯,她和小姑子相處得還算可以,但是自從那天聽了那個傳言後,她心裡總覺得不是滋味,覺得春耕對這個妹妹也太好了吧。
因爲這個,她是盼着冬麥早點嫁人,免了這個禍害。
可是現在有了指望,事情到了眼跟前,她又開始猶豫了,如果冬麥嫁人,那以後她掙的錢,還能有孃家的份嗎?
冬麥看着謝紅妮在那裡犯愁,多少猜到了自己大嫂的心思,不過她也沒說什麼,她如果真嫁給沈烈,不會寄住在孃家,到時候大哥大嫂好好過日子,她這個外嫁的閨女遠香近臭,也就沒事了。
至於錢,當然也就不可能再分兄嫂了,也就是私底下孝敬孝敬爹孃,三不五時買點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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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雞叫頭一遍的時候,冬麥便爬起來了,稍微洗漱後,給自己衣服上戴了昨天拿回來的小紅花,騎着車子就出門了。
出了東郭村那條小道,往大道上走的時候,看到一個騎車子的人影特眼熟,仔細一看,果然是沈烈。
這個時候,除了早起扛着鋤頭的農人,鄉間小路上並沒什麼人,東邊泛起一絲淺淡的光亮,沁潤着半藍不白的天。
沈烈也看到了她,扳了下車鈴鐺,鈴鐺便發出清脆的響聲。
冬麥抿脣笑了下,騎着車子近前:“你怎麼在這裡?”
沈烈:“在這裡等你,我和你一起過去路家村。”
說話間,他便將一捧小花遞過來:“給你這個。”
那是一束二月蘭,紫裡泛着白,說大不大,鄉間到處都是,但現在被採起來,聚在一起,許多的小蘭花擁簇在一起,帶着剔透的露珠,一團紫氣倒是讓人看着喜歡。
她忍不住低首嗅了嗅,鄉間青草和泥土是略帶着腥味的清新,純淨到讓人心曠神怡,一團紫的小花兒有着一股獨有幽香,很輕淡,也只有這麼湊近了才能聞到了。
她喜歡地捧着:“你這是多早起來了,竟然還有閒工夫採這個?”
沈烈含笑凝視着她:“也不算早,看到那邊有不少,就採了一些,正好在這裡等你。”
冬麥:“怪我,到底是有些晚了,時候不早了,我們趕緊過去,免得耽誤了人家的事。”
沈烈便接過來那捧二月蘭,給她夾在了車把鈴鐺中間。
冬麥便看到他半挽起的袖子,露出一小截手臂,他的手臂是夏天成熟小麥的顏色,那是被太陽曬過的乾淨清爽,好像能聞到一股清冽的麥香,他指骨很長,看上去很有力道。
他幫她卡好後,笑着說:“這樣就不會掉了,走吧。”
冬麥目光從他手上移開,臉上微紅,點頭輕輕嗯了聲。
晨間的清風吹着她的發,車把上的二月蘭便隨風招展,紫色的小花兒搖搖擺擺的,幽香一直縈繞在冬麥鼻間。
冬麥抿着脣,想着剛纔他伸手爲自己卡住小花兒時的體貼,還有他笑起來的溫和和燦爛。
她想,他真好,好得讓她心花怒放。
和他在一起,她並不擔心將來哪一天他變卦了,一點不擔心,不是因爲他曾經想去做結紮手術,而是因爲他這個人。
他正直善良,待人誠懇,孫紅霞坑了他,他只是要回了彩禮,他的戰友沒了,他要把自己的補貼給烈士遺孀和孤老用。
往狹隘來說,她應該去計較他對別人的好,因爲這些好損害了自己的好處,可是往好裡想,這樣一個做事有底線的人,人品靠譜,哪怕有一天自己和他因爲別的什麼事過不下去了,他也不會對不起自己。
做不成夫妻,也不會成爲敵人,他不會像林榮棠那樣歇斯底里去做那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更不會像陸靖安一樣沒有擔當地左顧右盼。
無論什麼時候,他都有他做人的擔當,這是一個人骨子裡的品質,這些甚至比他對自己的喜歡更帶給她安全感,讓她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