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董成慢慢睡去,朱爾絲長長出了一口氣。這種藥劑最初是爲了加強靈能者的能力而研製的。可在臨牀應用時,卻發現當藥劑用到一定劑量時,就會強制性的讓靈能者的身體休眠,讓他們身體機能停滯,陷入假死狀態,最後反而作爲靈能者的抑制劑而使用了。這種藥劑合成率極低,朱爾絲平時也只是在身上帶着兩針。
她抹了一把額頭,發現自己也出汗了。這一天的種種遭遇都是突如其來令人應接不暇啊。從清晨自己在醫務室外的河谷遇到兩名弱柳團的中尉,會見封茜瞭解到假貝因都人的真相,到董成面對面與原木護衛師長藍元攤牌,受傷、突圍、遇險,在自己的接應下逃入地下通道,事態的發展就好像一匹脫繮的野馬,能夠看到的是它狂奔的速度,看不到的是它究竟跑的是哪條道路。
原木護衛的陸軍中校封茜和忠於她的兩名中尉始終沒有介入朱爾絲和羅莎琳的忙碌,他們遠遠的躲在倉庫的一角,彷彿一切與自己無關。焦慮和恐懼讓這個昔日的美女學者如同寒霜中花朵,失去原有的風姿。雖然有兩個忠誠的追隨者,也沒有讓她振奮起來。
讓他們維持中立就好了,朱爾絲並不強求封茜的鼎力相助。儘管是主動尋求救護,可他們並未對朱爾絲抱有過多的信任。況且,朱爾絲現在自保都很成問題,封茜他們也應該感覺到了,所謂的救生艇也是風雨飄搖,他們只是從一艘要下沉的船上,跳到另一艘四處漏水的船上罷了。
海軍中校羅莎琳·卡爾德坐在董成躺着的臺子上,手放在他的胸膛似乎還在感受他微弱的心跳,安靜柔和的目光專注的看着一動不動的董成。朱爾絲有些羨慕羅莎琳,她看似個單純的孩子,什麼都不懂,真不知道爲什麼會跟着他一起參與這項有點瘋狂的行動。
“英雄總能獲得美人兒的青睞。”朱爾絲·斯卡雷特那個黑暗中的夥伴總是在她靜思的時候送來輕聲耳語,彷彿能把她看透一般,輕鬆追上着她飄忽不定的思路。
“聯邦每天都在爲類似的英雄哀悼。”朱爾絲用最細微的聲音回答。
“ValarMorghulis。”黑暗中的夥伴用她的母語說着,大概意思可能是“凡人皆有一死”。
“ValarDohaeris。”朱爾絲用同一種語言迴應着,依靠靈言的能力,她能迅速掌握任何一種異星語言。只是這句話的意思,她始終弄不懂,它的意思究竟是什麼,是“凡人僅有一死”,“凡人難有一死”,還是其他什麼。朱爾絲只知道,兩句話只是固定的承接,就像“你好”,“晚安”,“早上好”之類。
“他不會死,對吧?”羅莎琳在朱爾絲靠近時,向她詢問道。她對死亡比朱爾絲更加在意和恐懼,她還年輕,還缺乏對死亡的經歷。
“那要看他的運氣和我們接下來的行動了。”朱爾絲覺得沒必要說那些毫無意義的好聽話,險峻的現實更能促使一個人的成長,“我們必須聯繫海拉號,高位軌道上航空母艦是我們唯一的指望”
羅莎琳輕咬嘴脣,說道:“只有海軍通訊站纔有能穿透通訊阻塞的設備,我們就是在那裡被荊棘衛士抓到的。”
“他們未必能想到我們短時間內還會再去。”朱爾絲說道,“也許可以利用時間差。”
“那要回到星墜地,該怎麼走才能不被發現?”羅莎琳問道。
“只需要小心的穿過幾道街區。”朱爾絲小心的拉開了倉庫的門,走了出去。
外面就是師部餐廳的後廚,他們在地下走了一大圈原來又繞回了星墜地。
大概是董成引發的亂子有點大,需要全員追捕危險分子吧,連廚房的勤務兵也都被派出去巡查了,整個後廚空無一人。
“他們的運氣不錯。”朱爾絲說道,她本來做好了在廚房裡就放倒幾個的準備。
“真沒想到。”羅莎琳從倉庫探頭出來,驚訝得捂住了嘴,“最後還是轉回了這裡。”
“畢竟,我們需要的設備和要找的人都在師部,不可能遠離這裡。”朱爾絲說道。她悄無聲息的移動到了廚房臨街的窗邊,觀察外面的境況。
外面的情況很不樂觀,朱爾絲不由得皺了皺眉,星墜地的警戒已經到了最高級。除了荷槍實彈盔甲上身的荊棘衛士之外,大概附近的一個裝甲團也調了回來,還有不少“劍螳螂”坦克、“斑蝥”自行火炮也進駐到師部所在的區域。衛士在街口站崗,士兵在路上巡查,坦克的履帶碾壓着星墜地化爲廢墟的建築,黑洞洞的炮口隨炮塔的轉動着,警惕的瞪向四面八方。
從廚房到海軍通訊站一共只有三個街口,要到達海軍通訊站,必須穿過五、六道流動哨位。任何人員的穿越都逃不過哨兵、巡邏兵和裝甲兵們的眼睛,再小心也不行。
朱爾絲回到了倉庫,遇上了用期盼的目光迎接自己的羅莎琳,苦笑着說道:“守軍比我想象的還多,期待着他們放鬆警惕真是個錯誤。”
期待立刻變成了失望,羅莎琳問道:“那該怎麼辦?”
“使喚我吧,驅役我吧,打發我做些什麼吧,大姐頭,你知道的,幫你們開闢一條到海軍通訊站的綠色通道,對我來說是多麼輕而易舉的事情。”黑暗中的夥伴輕聲誘惑着朱爾絲。
她知道我用掉了一針,以爲自己有機會了?朱爾絲用力搖着頭,不給自己的軟弱一絲存在的空間:“還有其他辦法,還用不着你。”
“我幫你們吸引他們的注意。”一直沒有發話的封茜突然說道,“我們下地道,從另外一個出口出來,也許能幫你們爭取到一點時間。”看樣子,她終於下定了決心,在原木護衛和調查者之間,選擇了後者。
“那樣的話,不是很危險嗎?”擔當誘餌幾乎是九死一生,羅莎琳有些於心不忍,她對封茜的印象,更多的還是骨頭鎮那一夜,在俱樂部裡侃侃而談的貝因都人專家。
只有置之死地,才能爭取生存。封茜畢竟是高智商的預言者,她和弱柳團的兩名中尉堅定的向着董成他們三人上來的通道走去。兩名中尉先進入地道,封茜在身體沉入地下的黑暗前,迴應了羅莎琳的關心,她回頭笑了笑,她的笑容蒼白而苦澀:“如果師長控制在行星地面,我是必死無疑,而你們把訊息傳遞出去,我也是師長的主要幫兇,不管怎麼樣都是死路。如果——”
“如果我到最後還活着,會爭取幫你……還有你的人……減刑的。”朱爾絲觀察着封茜,她說出“你的人”時,陸軍中校的笑容顯現出幾分欣慰。
“謝謝你了。”封茜從下面關閉的通道口,“我會‘一不小心’讓巡邏兵發現自己的。”
偌大的倉庫內,董成仍在沉睡。只剩下羅莎琳和朱爾絲四目相對,還有羅莎琳不會發現的,朱爾絲的黑暗中的夥伴。
相顧無言了好一陣子,朱爾絲提議:“我們應該去外面,這樣才能在封茜成功的吸引守軍時,把握時機。”
“他怎麼辦呢?”羅莎琳有些擔心的看着董成。
“留在這裡吧,找個地方藏起來,沒人過來的話,是不會發現的,那邊……”朱爾絲指着堆放罐頭的角落,“我們可以把他放在那裡,然後用罐頭把他埋上。”
羅莎琳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兩人說着就準備動手,她們走到董成身邊時。原本一動不動昏睡的董成,卻緩緩睜開了眼。
“我還沒死哪,不用急着埋。”他輕輕咳嗽了一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