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覺、惡夢、耳邊不斷響起的低語，雷茵說的這些董成都經歷過了。
在布隆德比號初次進入亞空間時，董成就做過一次的惡夢，他和一個形象怪異的女子吊在火上烤。此前穿過黑暗通道時，他又產生了強烈而真實的幻覺，沙海、迴廊、章魚頭像，背上長翅膀的女人。那些宛如耳邊低語的聲音，更是聽得數不勝數了。
難道這就是某種神秘力量顯示的徵兆？
“怎麼了，雷茵，你的表情有點嚇人。”看上去黑妖精紫色的雙眸怔怔的，董成連忙把手伸給了他的埃蘭族契約者。
雷茵·哈斯塔雙手抱住董成的手臂，任由那隻套着金屬手套的巨大手掌輕輕摩挲她的臉頰，“你時刻處在危險之中，我的契約者，那名黑甲武士的今天可能就是你的明天。”
“真有那麼危險？”機動部隊的中校用另外一隻手摟住黑妖精，和她說笑着，“全身上下都沒有皮膚，那滋味一定不怎麼好受。那我在抱着你的時候，可能也不那麼美好了。我可不喜歡那個樣子。”
“穿着鎧甲抱着我時，我的感覺也不怎麼美好。”雷茵嗔道，“我在說很重要的事情。在埃蘭的古籍和戲劇中，舊時代的支配者們是無法進入現實宇宙的。”
“他們躲在亞空間的最深處，你剛剛說過。”
“但他們能影響現實宇宙中智慧生物的精神，進而控制那些人的靈魂和身體，把那些人變成他們掌中的傀儡，甚至是附體寄主。”雷茵說道，“那些支配者能夠讓那些隱藏在亞空間深處的不可名狀之物，降臨現實世界。”
“你們的古籍上有沒有說，舊時代的那些東西爲什麼要這麼做？想恢復自己往日的榮光，還是不甘寂寞，單純的想冒出來嚇嚇人什麼的？”
“你還有閒心管那些，還不先想想你自己，董成！”看着他還是滿不在乎的說笑，雷茵急得喚起了機動部隊中校的名字，“舊時代支配者緊盯着靈能者們，他們能透過靈能者發出的靈光發現他們。當靈能者通過自己的精神調動亞空間能量時，就會建造出一條亞空間與現實世界的通道，這個通道能讓舊日的支配者們有機可乘。”
雷茵·哈斯塔帶着擔憂的望着董成：“有人說，這就是靈能者的宿命。”
“禍由靈能而起嗎？真讓我覺得有些‘前途無亮’啊。”董成說着諧音笑話，不過他的黑妖精顯然聽不懂。“埃蘭族的靈能者呢，也是一樣嗎？”
“我們埃蘭經過上萬年的不斷實踐，漸漸摸索出一種在使用靈能時躲避他們的方法。但也只在不被他們發現時纔會有效。”
董成說道：“那我算是已經病入膏肓了嗎，我的神醫雷茵，也開不出醫治的良方了。”
雷茵·哈斯塔輕咬着嘴脣，說道：“也許不使用靈能，不進入亞空間，就能拖延一陣子。不過，你肯定不會採納，對吧？”
兩人正說着，蝦米與他的惡徒們，也都在探索之後返了回來。
看到董成與雷茵相擁着，蝦米吹了聲口哨，說道：“也許我們回來的有點早了，老大，要不要派我們再去附近溜達一圈？”
“如果我是你的話，人類，我就不問這麼蠢笨的問題。”話雖如此，雷茵還是身子一扭，從董成的懷裡閃身而出。她如此大膽與熱辣，似乎就該是董成獨處時的專屬。
董成苦笑着對蝦米說道：“這次看來不用了，彙報一下吧，你們都發現了什麼。”
“我發現了一些小玩意，停止工作的機械甲蟲。”一名士兵說道。
另一個士兵則是捧着好幾只機械昆蟲：“它們似乎都經過了一番改造，不過，已經都壞掉了。”
“這裡有大量的自動化機械，非人工程度比我知道的任何一個地方都高。”三名惡徒中唯一的士官帶回來幾塊機械上面的銘牌，“三角頭盤繞的蛇，是蝰蛇重工的標誌。這些機械似乎都是那家工廠造的。”
“蝰蛇重工？”董成到這個世界以後，所學到的知識幾乎都與戰爭或軍事相關，不太熟悉企業的事情。
蝦米向自己的長官解釋道：“神盾集團下屬的一家企業，業務似乎主要在西方星區，總部在靠近赫爾海姆星系的塔爾塔羅斯。”
他又補充了一句，說道：“神盾集團是一家巨型托拉斯，他們的很多子公司，都與軍方保持良好合作的關係。比如蝰蛇重工，保護傘化工等等，陸軍每年給他們大筆的訂單。”
“哦，對了，我發現的東西，更有趣。”蝦米通過自己的動力甲播放出全息投影，“破解這些加密的訊息還真難，真希望小樂在這裡。”
投影的內容缺乏梳理，內容紛繁雜亂。
“有附近的地圖，設備投入情況，還有一份長期計劃。”雷茵充當了讀解人的角色，“制定計劃的人很聰明，似乎準備在不打擾‘長眠者’的前提下，慢慢從這艘大船的中部擴張和改造。”
董成說道：“看樣子，曾經有人在做了一個很大的計劃。從已經標註的地圖看，他們基本掌握了黑船中部四、五公里長度之內的區域了。”
惡業軍團的副團長思忖了一番，說道：“把這些地圖訊息、施工計劃和設備標示都記錄下來，等回去以後，需要好好調查一下。”
“老大，我真佩服您的樂觀和自信。”蝦米說道，“現在咱們幾乎陷入是絕地了吧，還想着回去以後的事情。”
董成滿是豪氣的大笑了起來，說道：“我最喜歡的就是絕地反擊了，不記得了嗎。其他人呢，有什麼發現。”
蝦米和下士相互看了一眼，最後還是蝦米開口說道：“我們發現了守墓人，他們似乎在暗處偷偷跟蹤我們。”
“有好幾次，我們都做好了戰鬥準備，可最終還是小小的耍了他們一下，從他們的眼皮底下溜回來了。”那名下士不無得意的說道。
聽了他們的報告，董成也回想起橋上的戰鬥。在搏鬥中，除了那名少尉，招招要取他的性命，守墓人似乎也沒有盡全力，雙方的交鋒並未造成死傷。
就像是爲了弄斷吊橋，而演的一場大戲。
“他們似乎在盤算着什麼。”惡業軍團的副團長說道，“你們用了什麼手段，騙過了那些守墓人？”
蝦米帶着幾分賣弄說道：“用全息投影，那些守墓人似乎只會用身體器官來感知周圍。”
雷茵說道：“有傳說，剝皮者在墮落的過程中，會失去很多知識和技能，反而更依靠原始的本能來行動。”
那麼，他們可能是想借我們的手，來進行探索和發現？董成想着，“剝皮者是什麼意思，還有，哈斯塔女士剛剛說的‘長眠者’，又是什麼？”蝦米問道。
“她的意思是，那些守墓人已經徹底異化成另外一些殺人機器了。”董成向他們簡單講述了一下。關於長眠者與剝皮者的事情，內容都是從雷茵那邊現學現賣的。
“看來，這個鬼船真的充滿了變數和未知。”蝦米，終於改口，不再稱黑船爲“公主”了。
“我們來簡單的推論一下，這艘船曾經真的是一艘‘長眠者’的戰艦。不過，在它的長眠之中，有其他的人搶先一步登上了這艘船。先來者對這艘船進行了改造，試圖控制這艘船，不過，不知道爲什麼，對這艘船的‘去亡靈化’沒有徹底完成。”董成向雷茵、蝦米和其他惡徒說着自己的推測。
“那麼，那些先來的人是什麼人，他們現在去了哪裡呢，爲什麼要放棄對這裡的改造，會不會是由於守墓人登艇造成的？”蝦米的問題一個接一個。
“守墓人攻擊我們與他們有什麼聯繫嗎，可是爲什麼那些士兵變得面目全非了呢？”蝦米看了看其他士兵沒什麼新的補充，又提出了疑問。
“不知道。”董成一直在觀察思索着，“我們只能繼續尋找答案。現在還能追蹤到那隻蝸牛的訊號嗎？”
“守墓人的蝸牛通訊車，當然可以。”
“還要去找守墓人的蝸牛？”蝦米問道，“他們不是已經墮落，淪爲所謂的‘剝皮者’了嗎？”
“所以，才更要去看看，看看聯邦最勇猛的士兵，是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雷茵同時小聲說道：“如果真有那些的話，我也勸你們最好不要去看。”
“好吧，就算不看，也有其他重要的東西值得冒險。如果守墓人七年來一直在艦上活動，所記錄下來的東西一定更爲可觀。”
“也許他們透露出的訊息，本身就是引我們上當的陷阱呢？如果他們真的失去知識，無法使用蝸牛，更不可能把記錄存進那裡面了。”
“會不會是他們把有用的訊息存進去了，在墮落後卻忘記了怎麼打開。”黑妖精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是有這個可能。”董成突然想起雷茵之前對自己說的話，還有幻象中神秘女子的句子，“就算是陷阱，也只能義無反顧的往裡跳了，不入虎穴……”
“……焉得虎子。”蝦米接口道，“我知道的。”
“那我們繼續向裡面走吧。”董成說道。
路好像越來愈寬了，道路兩邊有一些丟棄運輸車輛，上面裝着這鋼材和鋼板，似乎用來搭建什麼。
繼續往裡面走，格局又變了，中間一條筆直的走道，兩側是一些建好的一個個小隔間，似乎像是海軍那種艙房。和現代的艦艇基本一樣嘛。
看來前面那個大工場的加工設備是用來把古老亡靈之船的內部改建成人類能適應的艙室。這麼大的工程又是誰的項目呢？
傳感器上，守墓人的訊號又再次出現，遠遠地跟在後面。
“他們又追上來了，尾隨着我們吶，老大。”蝦米提醒道，“也許真讓您猜中了。”
“那我們也不能毫無準備。”董成思考後說道。惡業軍團的副團長能屢次在絕地中反擊，靠得可不僅僅是決心、勇氣和戰鬥技巧，還有敏銳的洞察與過人的智慧。
“如果他們真的無法看穿全息投影，我們或許能利用這一點，製造一個反陷阱。”
“聽上去，您有計劃了，老大。”蝦米說道。
董成點了點頭，將雷茵、蝦米、下士招呼過來，吩咐了幾句，告訴他們自己的設想。
聽了董成的想法，蝦米第一個發出感嘆：“這真需要很默契的配合，還有適合的地方纔行。”
“你覺得實施起來有問題？”董成問道。
“沒問題，完全沒有問題。”蝦米滿口打着包票。
董成、雷茵、蝦米和下士邊研究邊走。他們過了正在一簇剛剛建設完成艙房，沿着蝸牛發出的訊號，穿過高大寬闊的拱形洞口。訊號指向了隧道之內，幽深的暗處。
蝦米派出兩個士兵探查了一段後，報告說，前方還有岔路和洞室。
董成透過傳感器，感應到現在離蝸牛的信號很近了，可以確認機械車輛就在前方不到三十米的隧道中。信號還在不規律地移動，在扭曲的船艙牆壁間反射、迴響。
“蝦米，你帶着人搜索左側。”惡業軍團的副團長下令道，“雷茵，跟着我向右，我們兩組來比試一下。”
“一個小時的勤務。”蝦米要加上個賭注。
“行！”
兩路人馬分散開來。蝦米帶着他的三個士兵沿着隧道左壁一字排開，信步向前仔細查看着。隧道像是沒有完工，又像是遭到了爆炸，裡面鼠窩般的能看出有坍塌的走廊、樓梯間、洞室以及管道。惡徒們盔甲上的燈具閃耀着，他們將敏銳的目光投向破損的通風孔裡和坍塌的工作臺下，搜尋通訊車的蹤跡。
信號越來越強了，蝦米的心裡暗暗高興，這個老大沒話說了吧，陪着美人還想搶先完成搜索任務，那怎麼可能嘛，情場得意賭場必然失意呀。老大這一小時勤務是幹定了。循着信號指引，幾個戰士迅速而有條不紊地接近了目標。
董成和雷茵拉着手走在右側。董成用頭盔上照明燈左右搖着探查周圍的物體，雷茵蹦跳着在碎石、鋼筋中選擇着落腳之地。
兩人似乎都想繼續之前關於舊日支配者的話題，卻又一時不知道從哪裡開口。
“找到蝸牛了！”蝦米興奮的宣佈，他的聲音從迴廊的另外一側傳來，結束這短暫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