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你再給老子說一遍。”
聞聽眼前哨騎傳來的回報,正在急速行軍的呂布,一下從戰馬上跳了下來。手臂一輪,便把面前這個哨騎生生提了起來,而且呂布臉上的猙獰也是異常的恐怖,很有可能一怒之下斬殺面前的哨騎。
“是。是。”哨騎雙肩打着顫,顫聲迴應道:“前方有大股退下來的西涼軍,打着的是胡將軍的旗號。潼關……”
此時從後趕上的張遼剛剛聽到這個消息,瞧着面前的哨騎,應聲問道:“潼關?潼關怎麼了?”
“好……好像……是丟了!”
“丟了?”
呂布一驚,回頭凝望一眼張遼,然後繼續吼道:“胡說,且不說潼關城池高大,易守難攻,義父在此已經部下重兵,爲何會丟失?”
張遼也點頭道:“各處送來的消息,沒有表明皇甫嵩大軍有所動靜!”
“不是皇甫嵩的部隊!”
“不是皇甫嵩的部隊?”
此時就連一向少言寡語的高順都忍不住問出口。
“那是誰的旗號?”呂布手掌用力,道:“快說!”
“是……是……馬字旗號!”
“馬?”
三人面面相覷。
西涼軍不論是董卓一系,還是皇甫嵩一系,不是沒有馬氏參軍,畢竟扶風馬氏在涼州已經開枝散葉多年,但他們從文之人很多,比如馬日磾,但尚武之人,而且有盛名的將軍卻是不多。也沒有聽到過有哪個將軍姓馬?
“馬?馬騰……”
高順低語幾句,忽然想起兩年前叱吒西涼的馬騰,隨即問道。
“不是馬騰。”經高順提醒,突然有種不好預感的張遼回頭問向哨騎,道:“可有其他線索?”
“有。有。”
哨騎連忙點頭。
見哨騎說話不利索,也懶得去管哨騎的呂布鬆開手,那哨騎這才喘了口粗氣。
“他們人數並不多,不足萬數人馬,而且都是輕騎。好像聽聞那些潰逃的士兵言及,來人是什麼神威天將軍!”
“神威天將軍!”
聽這話,三個成年人各自出現不同輕視的表情,什麼樣的人,竟然敢有如此稱呼。連勇武自負的呂布都未曾有過這般稱呼。
“不管是誰,潼關已失,只要不是皇甫嵩派人來奪關,我們就還有機會奪回潼關!”
皇甫嵩近十萬大軍,一旦取得潼關,就憑呂布手中兵力,絕無機會重新奪取。但旗號不是皇甫嵩的兵,那就還有機會。呂布跳上戰馬,對着高順、張遼說道。
“奉先公要重奪潼關?”
高順問道。
“潼關乃是我義父洛陽西門戶,如今北門孟津在我手中丟失,已經大丟面子,如果眼下在丟了潼關,我該如何去見義父?所以潼關,我勢必要奪回。”
“可是,我們並沒有準備攻城器械啊!”
大軍西進本以爲有胡軫鎮守潼關,他們只要增添人手便可以了。誰也沒有想到胡軫竟然這麼容易就丟了潼關。
“文遠以爲如何?”
此時正低頭深思的張遼聽到呂布問話,點點頭回應道:“我軍雖未佈置攻城器械,但聽哨騎言,他們都是輕騎而來,定然也不善於守城,而且他們恐怕也不會想到我們會這麼快反撲,倒是有一線機會!”
“好,既然文遠都這麼說,大軍聽我將令!”
呂布勒馬,回身高聲巨吼,然後人與馬如離弦之箭,快速飛奔而去。
身後的鐵騎們自然以呂布馬首是瞻,快速向前。
倒是高順勒馬,靠近張遼,問道:“我看,文遠,似乎有什麼事擔憂?”
聽此,張遼側身觀望高順,一頓之後,點頭道:“卻是。如果這股勢力正是馬騰之子馬超的話,那馬超是歸順了誰?涼州是不是早就已經落入誰的手裡,那……”
聞此言,高順驚悚的側目相望。
“文遠是說陳倉有危?”
……
陳倉。
自從董卓帶兵東進後,陳倉上下異常的安靜。隨着皇甫嵩部下紛紛響應如雲,意圖與皇甫岑東西夾擊,困死董卓後。陳倉關隘最大的壓力也東進,一時間安靜的有些百無聊賴。
陳倉這個據點,易守難攻。
是益州通往長安,關中防禦漢中進攻的屏障是秦嶺,秦嶺東端有武關,西端有散關(陳倉道),另有三條穀道穿越秦嶺中部,作爲漢中與關中之間的通道,它們是褒斜道、儻駱道、子午道。除了這四條較近的道路外,還有一條較爲遙遠的道路,即很多朋友所熟悉的祁山道,自散關西側迂迴,由漢中經甘肅,北上隴西地區,越過隴山東下關中,後來諸葛亮北伐,多次走這條道路。秦嶺高峻,以至褒斜道、儻駱道、子午道這三條道路都曲折迴旋,幽深險峻,不利於人力物力的大規模運動,尤其不利於糧草補給的運輸。只有陳倉道(今陝西寶雞)和祁山道比較平坦易行,兩相比較,陳倉道較爲便捷,祁山道則比較迂遠。而陳倉道素來又是兵家重防之地。很少有人能夠在這裡奪下城池。
皇甫岑對陳倉的重視要遠遠超過潼關。
否則也不能調集大部分精銳彙集這裡。
趙雲、賈詡、龐德、閻行。
皇甫岑爲了能夠日後奪取陳倉,進兵漢中、益州可謂是做足了準備。
不過陳倉守將,董卓的女婿牛輔就不那麼認爲了。董卓幾次遠行,囑咐多多注意,皇甫嵩西涼軍和叛軍馬超的動靜,雖然沒有馬超所部的動靜,但皇甫嵩的部下已經領兵靠近潼關,對於陳倉的防備自然鬆懈了許多。
“什麼消息?”
牛輔看着面前的董越急道。
“沒有發現馬家軍的動靜。”同爲中郎將,董卓本家的董越抱拳回道:“可是聽聞,皇甫嵩的部下正前往潼關,準備隨時入洛。”
聞此言,牛輔扭頭看向身旁一個年紀五十上下,身材魁梧,不減雄風的將軍,道:“段中郎將,你有什麼看法?”
牛輔口中言及的段中郎將,全名段煨,乃是已故太尉段熲的族弟,施政頗有賢明之風。雖是董卓部下,卻因身份原因,備受董卓手下人擠壓、猜忌。所以憑藉他的能力,只能屈居牛輔之下。牛輔雖然暗中排擠此人,但更多時候,卻像禮賢下士般詢問。
沒有回答,明知牛輔心思的段煨反問道:“以牛將軍之見,我們該如何?”
而旁董越卻搶先回道:“牛將軍意圖東進?可是陳倉身後漢中、益州等地,刺史臧洪正在舉兵勤王,他如若出兵,必經此地。”
聽段煨回答,又見董越出言反對。牛輔便清楚,兩個人都知道自己心中所想,只是段煨老謀深算,不想直言。而董越雖然性粗鄙,但此人亦是仗着與主公董卓同族的身份,事事反對自己的主意。隨即,牛輔回道:“我陳倉道易守難攻,益州馬相與臧洪、賈龍對峙,即便臧洪有心勤王,一時間也脫不開身,此人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
“即便臧洪不足爲慮,可董公命我陳倉重心乃是據守。”
董越橫眉怒眼的回道。
“陳倉城池之堅固,用得着我們這麼多人去據守嗎?”
牛輔擊案而起,似乎對面前董越與自己的表現很不滿。
他二人僵持,段煨自然要出言相勸。
“兩位將軍請息怒,息怒!”段煨拉回董越,迴應道:“如今董公身處危境,我等不爲其分憂,反而在此內訌,難道對得起董公之恩惠?”
“哼!”
聞此言,董越甩開段煨手臂,坐回原地。
經此一勸,牛輔也坐回原位,瞧着段煨,迴應道:“忠明(段煨),你說說,洛陽局勢危急,皇甫嵩部下又揭竿而起,兵危潼關,我這不也是擔憂潼關,爲董公分憂嗎?”
“本分沒做好,哪裡還能夠分憂!”
董越冷聲迴應道。
“哼!”
見兩人話不投機,段煨開解道:“雖然皇甫岑傾軍往東,但榆中一帶馬孟起亦是需要我等防備。”
聽此,牛輔側回身瞧着段煨,問道:“小小馬兒何足道哉,有忠明你等在此,還懼他馬孟起奪城?更何況,事實證明,貌似我們根本就不用這般擔憂。”
“此話何講?”
段煨問道。
董越也側耳去聽。
“馬孟起年不及冠,父兄新喪,韓遂、王國、宋建,這些河西舊部就足夠他整治一番,那還能借機偷襲我部!”
段煨想了想,然後轉回身,正式問道:“將軍決意東進?”
“皇甫岑傾兵奪城,身後必定疏於防患,此事我必去!”
“東進,給他皇甫嵩來個敲山震虎也未嘗不可!”段煨起身,緩緩徘徊,腦海之中不停的思考,最後放下決定,迴應道:“既然如此,將軍打算親往?”
牛輔點頭。
董越臉上明顯劃過一絲喜悅。如果牛輔離開陳倉,他董越就有可能成爲陳倉主將。
不過牛輔似乎早就防備了董越,側對着董越嘴角微挑,然後對着段煨道:“此去自當我親往。”
“將軍走後……”
段煨說此話,一旁的董越表情極度緊張。
而牛輔似乎就是要董越夢想破滅,迴應着段煨,道:“忠明,我既離去,陳倉當盡託付與你。除你之外,誰人還能夠擔當此任?”
聽這話,董越的臉上一下變得陰沉似水。
段煨爲難的側頭去瞧董越,然後回身瞧着牛輔,問道:“何時動身?”
“越快越好!”
……
陳倉關外,數十里。
“將軍,已經探明,從北門出來一隊人馬。”
哨騎斥候原是曾經的湟中義從一員,觀察力確實上佳,方纔他負責觀瞧陳倉城郭的動靜,正見有人從城內而出。
“多少人?”
龐德扭身去瞧那斥候,想了想回應道。
“夜色太深,看不清,不過大概有八千鐵騎!”
老斥候想了想,迴應道。
“八千!”
賈詡從後上前,讓過趙雲,問着哨騎,道:“看清楚是誰的旗號了沒有?”
“沒有。”哨騎搖頭,然後迴應道:“偃旗息鼓,並未亮旗號。”
“陳倉守將不過牛輔、段煨、董越之流!”
閻行憑藉常年與董卓交戰的記憶,想了想說道。
“這牛輔乃是董卓女婿,董越也是董卓族弟。而段煨此人乃是故太尉段熲族弟,雖是董卓心腹,但經常受牛輔等人排擠。”
趙雲身旁幾人,全都與董卓有過不深不淺的交集。所以,對於陳倉道,幾人也都做了準備。
趙雲扭頭,問道:“依兩位將軍之見,此次帶兵之人爲誰?目的又是爲何?”
閻行搖頭。
龐德同樣搖頭,不過卻猜中一些,迴應道:“雖然不知道帶兵之人是誰,但這支騎兵很有可能去往潼關!”
“潼關?”趙雲想了想,然後回問道:“令明是說,董賊要派此兵前去偷襲兵寇潼關的皇甫嵩所部?”
“很有可能,如果陳倉關內不清楚攻取潼關之人是誰,定然會以爲是皇甫老將軍帶兵去取潼關,自然會以爲老將軍身後疏於防範,想借此時機……”
“可是,去取潼關的人不是老將軍,是小馬將軍啊!”
閻行回道。
“正是如此。”龐德點頭,然後迴應道:“所以,我們正可以藉此時機給皇甫老將軍去信,謹防陳倉兵偷襲。八千鐵騎,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趙雲點頭,卻瞧見賈詡半天沒有說話,問道:“文和將軍在想什麼?”
“哦。我以爲,此次出兵之人很有可能會是牛輔。”
“牛輔?文和先生爲何這般肯定?”
閻行和龐德都湊到一起,問道。
“他們三人,脾氣秉性最像的當屬牛輔、董越,可三人又彼此不睦。而此次暗中偷襲,在他們眼中看來,穩立戰功,而搶此功之人必屬牛輔。董越之能不足以獨領一軍,而段煨生性多疑謹慎,也斷然沒有可能這般爭功。所以,文和以爲出兵之人定然是牛輔!”
“如果真是牛輔那就太好了!”龐德一喜,跨過趙雲身旁,回道:“試想,如果主帥在外被擒,那麼我等攻取陳倉關便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
“令明是說,我等擊潰牛輔這部人馬,詐取陳倉?”
閻行附和點頭道:“陳倉關隘易守難攻,如果手中沒有人質,我們恐怕真的很難攻取!”
趙雲扭頭去瞧賈詡。
賈詡點點頭,然後迴應道:“不說此計可行與否。留守陳倉關隘的定然會是段煨爲主將。”
“這有什麼?”
聞言,賈詡搖搖頭,笑道:“他決然不會受制於人。段煨此人我還是很熟悉。”
“故太尉段公族弟,應該同大人有些交情啊!”
趙雲也猛然想起,在投靠皇甫岑的時候,他也曾多次聽說過,皇甫岑與故太尉段熲的交情。隨即,扭頭問道。
此事,龐德、閻行卻是不知道,扭頭去瞧賈詡。
賈詡搖搖頭,回饋道:“這麼想,就錯了。段公是段公,段煨是段煨。”
“此話何意,那段煨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
閻行摸不準,看着賈詡問道。
“無所謂好壞,不過段煨此人與段熲絕不一樣,兩個人絕不會選擇站在同一戰線上。所以,意圖以大人與段公交情,想要獲得段煨什麼態度,似乎是不太可能。”
“哦?”趙雲不明,問道:“既然如此,文和先生爲何提及此事?”
聽此,賈詡笑道:“我說及此事的原因很簡單,就是要雙管齊下。”
“何謂雙管?”
趙雲問道。
“一方面,派人尾隨他牛輔,並飛鴿傳信給皇甫老將軍,準備生擒牛輔。”
“此事方纔已提。”龐德迴應,然後擡頭去瞧賈詡,疑問道:“文和先生不會是說,這另一方面,由人去勸降段煨吧?文和先生方纔不還是說,段煨不會輕易被勸說嗎?”
“對,我卻說,不是用牛輔要挾,也不要用段公這層關係拉攏。”
“那……”
“我心中已有想法。”
賈詡點頭,迴應道。
聽此,趙雲走到賈詡近前,問道:“文和先生是說,你要親自入關勸說?”
聞此言,凝望陳倉方向的賈詡點點頭。
“這太危險了!”
趙雲搖搖頭,道:“文和先生怎麼能冒這樣的危險呢?勸降一事還是由他人另去吧!”
“何人?”
“這。”
趙雲回頭,自己軍中盡是生羌人手,攻城打仗倒都是好手,但說起來還真沒有什麼能言善辯的說客,而且對於段煨的熟悉無人能及賈詡。
“子龍將軍,當分兵與人,由人去追擊牛輔,聯合長安西涼軍一同破敵,以免壞了潼關局勢。”
賈詡這麼一說,趙雲也不好堅持,隨即轉回身,瞧着龐德,道:“令明將軍,給你半數人馬五千,這牛輔的人頭就由你去取。記住,最好在牛輔疏忽大意,與長安西涼軍僵持之際,一戰擊潰敵軍。”
“諾。”
龐德領命,然後對着賈詡、閻行等人抱拳告辭。
“彥明,與先生一起入關,一定要保證先生的安危!”
聞言閻行點頭,緊了緊身上的佩刀,對着賈詡道:“先生,準備妥當,何時出發。”
“子龍將軍在城外看城內舉火爲號!”賈詡說完聯絡信息,然後對着閻行道:“走,現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