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綠林宴北道選盟主

董元任稍爲留心,便看出這些豪客之中,其中有些是外地遠客,並非關洛道上之人習慣上的裝束,不覺暗中一笑,忖道:“查基面子真不小,慕名而來的人真不少呢!”

正走之間,忽有一夥人騎馬從身後追來,晃眼擦過他身邊。

直到這時止,這麼多的江湖豪客經過他身邊,都沒有人對他注意過。只因一來董元任身穿長衫,後面看去有點文縐縐的,加上他身上沒有兵器。江湖最扎眼的便是身懷兵器之士,碰上了總要看上一兩眼。董元任既沒有兵器.便無人注意他。

這一夥人一共有八個,全然不似早先的數撥人那樣喧笑無忌,雖有八人之多,卻毫無聲息。

當先一騎的騎士頭戴英雄帽,身穿銀白色箭衣,猿臂蜂腰,英姿動人眼目。

所騎之馬通身火紅,神駿已極。

後面七人一式青色緊身衣裳,背口斜插雁翎刀,排成兩行,緊隨在後。

前面領頭的騎士本來就惹目之極,吃後面的七人這樣一陪襯,更加威風凜凜。

董元任濃眉輕皺,忖道:“連他也來了……”

再看時這八人一定是經過長途奔馳,故此一身風塵,同時除了前面的紅駒之外,其餘七匹駿馬,汗氣直冒,顯然走過長程。

這八騎一忽兒出去了十多文遠。領頭的騎士忽然一舉手,立刻全部停住,動也不動。

董元任暗中讚一聲訓練得真好,身形已貼近路邊,用樹叢掩蔽住一半身形,徐徐前行。

那個身穿銀白勁裝的騎士大聲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後面一人雄壯地應道:“剛好是未申之交。”

那騎士哼了一聲,道:“時候尚早,咱們在林中歇一下。”

他一甩鐙,人已輕靈地飛落地。那匹紅駒低嘶一聲,徑向林中走去。

其餘七人都紛紛下馬,牽入林內。

董元任何等高明,眨眼間已繞人林中,到了那八人圍坐着的草地的旁邊。

只見那帶頭的騎士相貌好生英挺,年紀約在三旬上下,但細細一看,又似不止這等歲數。

他揮揮身上的塵沙,忽然道:“咦,剛纔那個穿長衫的人還未走過呢!”

有人答道:“也許他走得慢。”

其中一個高大漢子一躍而起,走出林去,兩頭一張,那見先前那個穿着長衫的人。趕快回來:“萬大哥,那廝不見了。”

姓萬的英俊騎士唔了一聲,忽地皺眉道:“奇怪,此刻再想,好生像他的身形……”

有人問道:“萬大哥,那廝像誰?”

姓萬的騎士面容一肅,道:“不可亂叫那廝那廝的,假如是他,哼,我連坐着的地方也沒有。”

剛纔出林瞧着的高大漢子顯然是條渾漢,愣愣道:“他是誰?萬大哥也沒有座位,我們可不是連站也沒地方?怎麼行?”

姓萬的騎士皺眉深思,過了片刻,才道:“你們別看我在關外雄踞武林瓢把子寶座,就很了不起,要是比起這位老大哥,那真差得太遠了……“旁邊一箇中年矮瘦個子插口道:“萬大哥這等推崇之人,天下只有一位,莫非就是萬大哥你常常提及的天下綠林總瓢把子七步追魂董元任麼?”

姓萬的人點點頭,管自沉思。

七步追魂董元任暗中微微一笑,忖道:“他倒底跟隨我長久些,仍是忠心耿耿,若換了別的人,憑他近年來在關外闖下大殺星萬人奇六個金字招牌,哪肯在背地尚自對我尊崇?”

正想之時,那矮瘦個子又道:“這兒已沒有外人,萬大哥千里奔馳人關的緣故,可否對衆弟兄提一提?”

天殺星萬人奇道:“咱們都是共患難的弟兄,本來說也無妨。但因其中內情複雜,而且有些地方不便外宣,你們少知道點,危險也就減少一分……”

那七人都默然不再追問。

董元任覺得稀奇起來,濃眉一皺,施展身法,神不知鬼不覺地出了樹林。

這時道路上仍然不時有人走過,一望而知皆是三山五嶽的人。

董元任這一回可就留了心,仔細觀察,一直走到小天門不遠之處,心中已有了一點板眼。

那小天門卻是一座形勢奇特的山環,兩邊石壁峭立,宛如門戶,少說也有十丈高下,別說人類,連猿猴也上不了。

石壁以內,一條狹狹的通路,只容兩騎並馳,大約有兩丈六七尺長,便豁然開朗。

裡面是一片平坦草坪,約摸有數畝之大。那兩堵由小天門伸延過來的峭壁,一面是峻拔人云的高山.另一邊卻伸到一急流而止。是以這方草坪除了渡過急流可以到達以外,便非由那道門戶進出不可。

那道急流水雖不深,但急湍漩激,河牀中岩石羅布,舟揖難越,只有水性極佳之人,可以勉強一試。

這一處小天門既是絕地,綠林中反而放心在此聚合,只因看起來雖然容易一網成擒,但其實那道窄道乃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要形勢。縱有萬千官兵圍攻,卻是有力難施。

小天門外面分列着兩排勁裝大漢,一邊六個,共是十二人。全部一式佩着利刀,精神奕奕。

另外尚有個錦衣漢子,年約三旬左右,眉宇間露出極爲精悍之色,在他身後則有兩個童子,各執紙筆等物。

這錦衣漢子站在當中,但凡有人進人小天門,均由他迎住問答數言,然後把來人姓名着童子記錄起來。

窄道中有十餘個勁裝漢子,穿梭往來,把來客領入小天門以內。

董元任緩緩走近去,那錦衣漢子瞧着,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董元任笑一下,道:“兄弟一向在川鄂間走動,這次有事北來,湊巧趕上同道盛會,特地耽擱一日行程,來此瞻仰一番,老兄你貴姓大名?”

那錦衣漢子道:“在下姓鬱,單名雷,還未請教尊駕高姓大名?“董元任心裡贊聲好眼力,居然已看出自己來歷不凡,故此不敢隨便以兄弟相稱。

當下道:“原來是鬱兄,久仰大名,如雷貫耳,兄弟姓董名元任,說起來慚愧,年紀雖然已有一大把,但一向沒有什麼成就,故此鬱兄決不會聽過賤名。”

鬱霄忙道:“董老言重了,在下今日幸得胡良賓兄和尉遲斌兄錯愛,暫充總招待之職,會到各處高人,真乃平生之幸,董老你請吧,在下可要特地派個人陪着你老,爲你引見引見本地的朋友。”

董元任笑着稱謝,開步向小天門走去。

鬱霄喚了一個名叫林全的漢子,當先領路。

穿行過那條長達兩支七八尺的窄道,董元任忽然有所觸,停步向兩頭瞧瞧,看罷仰天尋思。

林全受過鬱霄之囑,要設法查出這個相貌威嚴的中年人來歷。

這時他也停步等候,過了片刻,忍不住問道:“董爺可是想起什麼事,只要吩咐一聲,小的雖不能分身,也可叫別的人去辦。”

董元任搖搖頭,舉步走出這條窄道,放目一瞥,但見那一塊畝大的草坪上,聚會着二三百位江湖豪傑,已擺設了十餘席,衆人均在暢飲縱談。

草坪左邊的石壁上,堆放着不少圓形桌面和桌腳,以及無數木椅。

最靠近窄道出口處,一共有三桌的桌布乃是紅色,其餘十數席俱是白桌布。是以一望而下,便可分辨出這三席不是普通的人可坐。

所有的桌子都是人到方擺,因此都坐得有人,獨獨這三席空無一人。

董元任遊目一瞥,便跟着林全向草坪中走去。這時因剛剛開始,人聲喧嘈。許多江湖豪客都走來走去,找尋難得一見的朋友,或是攀識新交,誰都沒注意到這麼早就來了一位天下黑道俱要爲之震驚變色的人物。

林全把他領到一張桌上,引見過席上七八位江湖豪客,便陪他坐下。

同席的人因未聽過他的名字,又見他十分嚴肅,便都客氣地說了幾句久仰之類的話,以後便少去理他。

董元任冷眼旁觀,他本來是天下黑道盟主,是以全國各處的江湖好漢幫派的特徵,一望而知。

此刻看出一早便到達的二三百人,全是二流以下腳色。大致上可以分爲三大地域,即是關洛、冀魯、秦晉等三處。

林全向董元任搭訕道:“董爺不知可熟悉北方的同道麼?““我雖不是初到貴地,但也就等如這樣,只有三幾個朋友,卻不知有沒有資格參與這場盛會……”

林全道:“今日的貴客高朋極多,就算是小的一直跟隨胡良賓大爺,一向也以爲只有關洛一帶的同道朋友被邀,人數不超過二三百人。但方纔聽說因其他地方來了不少高朋,胡大爺和尉遲爺一商量,決定今日在北方所有的同道朋友之前,介紹查大爺與衆人相見,並擁護他做北六省的總瓢把子……”

董元任故作訝色,道:“原來這樣,我真是躬逢盛會了。不過我從一位跟隨巫曲亭的朋友處聽知小天門設宴之事,可是他竟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我,莫非他們事先尚不知道?”

“當然不會知道,胡大爺差點派小的去找巫爺報告這個決定……”

他歇一下,笑道:“巫爺知道與否並無關係,胡大爺已知道巫爺和查大爺的交情極深,想來巫爺只有支持而不會有什麼異議……”

董元任道:“這就是了,啊,那是誰來了?”

席上的人都向人口之處望去,只見一個油頭粉面的年輕男子,由兩個彪形大漢簇擁着進來。

那年輕男子雖然長得漂亮,但似乎有點脂粉氣,令人看了不大順眼。

旁邊一個江湖豪客大聲道:“他就是太原浪子張永……”

語調中頗有瞧不起董元任連這個也認不出來之意。

董元任故作茫然地哦了一聲,其實他早就知道晉省出了這麼一個下流人物,喜歡勾搭婦女,行爲極是不檢。但武功卻甚爲高明,因此好多次發生爭風吃醋,多半因他勾搭同道朋友的妻女而引起爭端,他都佔了上風。

醜聞傳得最快,這一來太原浪子張永的名頭,不脛而走,短短時間之內,便傳遍江湖。

大家都對此人甚爲戒心,有家室之人,誰也不敢和他交結。只因聽說此人好淫成性,不管對方相貌如何,只要是女人,又不大老,便感興趣。

同席的人都聽到董元任表示茫然的哦聲,對面一個漢子笑道:“董兄敢是離開線上已久?那太原浪子張永最近勾搭上秦晉一帶最厲害的人物,目下誰都要讓他一點……”

董元任又茫然地哦了一聲,道:“在下剛從川邊北來,故此實在見聞有限。老兄所說的厲害人物是誰?可否見教?”

那漢子笑一下,徑自回頭去瞧人,沒有理他。

林全忙道:“剛纔李爺所說的秦晉一帶最厲害人物,便是天下聞名的蜂女範桃紅,這一位的名字你老當然聽說過了……”

董元任道:“不錯,這名字好熟,我好像聽人提過。但她有什麼厲害,都不曉得了。”

林全見他寡聞陋見,怎樣也不似大有來頭之人,心中漸生輕視之念,但仍然笑道:“蜂女範桃紅五年前在秦晉一帶出現,不但武功極高,人也長得極爲妖豔,因此不論什麼對手都難以和她以死相拼。五年之後的今日,秦晉一帶所有出名的綠林高手,沒有一個不聽她的命令,你想誰敢惹她嗎?”

董元任聽這人已經以你字直接稱呼,暗自一笑。

太原浪子張永踏入草坪之後,不少人起身向他招呼,他大刺刺地向衆人拱拱手,便走到紅布席,旁若無人的揀個座位落坐。

董元任道:“敢問林老兄,若果單憑太原浪子張永本身的功夫,配不配坐在那三席之內?”

林全聳聳肩,道:“這個我也不知道,董老兄你多飲兩杯,恕我失陪了。”

董元任暗中好笑,等他走了,自個兒取杯在手,淺斟低酌,倒也清靜。

又過了不久,人口處出現六七個人,當先的兩人均是身量高大,年紀約在四五旬之間。

草坪上十餘席的人都站起來,董元任知道他們必是胡良賓和尉遲斌兩人,起身一瞧,只有紅布席上的太原浪子張永沒有起座。

胡良賓和尉遲斌兩人先向衆人團團抱拳行禮。胡良賓宏聲道:“諸位高朋貴友今日賞光,尉遲兄和兄弟都感到無上榮幸。現在諸位隨便暢飲,過一會兄弟和尉遲兄到各位席上敬酒,再當面致謝。”

於是衆人紛紛落座,胡良賓和尉遲斌兩人走到紅布席去,先與太原浪子張永寒喧幾句。

胡良賓問道:“張兄向在秦晉一帶走動,消息自較靈通,不知今日之宴,是否請得到範姑娘?”

太原浪子張永道:“她等會兒便到,兄弟我是開路先鋒,先來報到。”這人不但油頭粉臉,說話時更是細聲細氣,令人難耐。

尉遲斌笑道:“張兄好說,你肯賞面駕臨,已增光不少,敝人先敬你一杯。”

這時又有不少人陸續進來,但都惹不起衆人注意。

董元任心想待會兒胡良賓和尉遲斌挨席敬酒之時,自己可能瞞不過他們的眼睛,於是四下一瞧,便推說找個地方解手,離席走向河邊。那兒火光熊熊,人來人往,原來是臨時庖廚所在,故此極爲雜亂。

他走到人堆中,先瞧瞧廚子做菜,故意用四川口音,向廚子搭訕,談起四川河南兩地菜式味道的不同,登時和那個廚子談個不休。

不知不覺,已到酉時,天色漸暗,草坪上豎起無數旗杆,高高挑掛數十個大燈籠,另外尚有火炬,照得草坪明亮如白晝。

這時已開到四十餘席之多,人數已達四五百人,談話之聲極是喧嘈。驀地一片寂靜,只有鍋勺之聲清清楚楚地迴盪於草坪人羣耳中。

只見人口處先是走進兩名美女,均作侍婢裝束,背插雙劍,蠻腰一搦,秀色可餐。

跟着一個紅衣女郎走進來,火光之下,那一身衣裳閃耀眩目的紅光。再看清她的臉龐時,只見她眉長人鬢,底下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流盼之間,蕩意盈盈。身材豐滿婀娜,走路時搖曳生姿,當真稱得上是個煙視媚行的尤物。

這個紅衣豔女一出現,全場的人誰不知道她是近五年崛起於秦晉一帶,如今已能號令所有黑道高手的蜂女範桃紅。

太原浪子張永忙忙離席迎上去,蜂女範桃紅斜睨他一眼,妖媚地笑道:“我們昨天碰見的人呢?可沒有追丟了吧?”

太原浪子張永細聲細氣道:“丟不了,姐姐放心,小弟給你引見主人們吧,噫,後面那一位是誰?小弟怎未見過?”

蜂女範桃紅媚笑道:“我識得的人都要你見過嗎?這一位是……”她身後一個精悍漢子走上來,向張永抱抱拳。

“他可是綠林道上的前輩,姓秦名歷,外號人稱黑蝙蝠。這一位是太原浪子張永,你們多親近親近。”

太原浪子張永陰聲細氣地道:“啊,原來是黑蝙蝠秦兄,聽說你一向跟隨以前的綠林盟主七步追魂董元任,對嗎?”

黑蝙蝠秦歷陰森森地笑一下,並不作答。

太原浪子張永本來還有輕薄的話,但此時卻微覺心寒,竟說不出口。

胡良賓和尉遲斌已迎過來,蜂女範桃紅和他們說了一兩句,便介紹跟隨她來的幾個人,都是秦晉一帶有名有姓的黑道高手,以地位來說,均與胡良賓尉遲斌一樣。

蜂女範桃紅有意無意之間,那對水汪汪的眼睛,不住向數十席上掃射。這時已恢復了談話嘈聲,話題自然離不開這個妖豔女人,同時她帶來的人也是談話材料,特別是那黑蝙蝠秦歷,最是惹人注目。

可是她的眼光掃到哪裡,哪一處便寂然無聲,每一人都感到好像特別被她垂顧到,私心不由竊喜之感。

胡良賓尉遲斌見她聲勢浩壯,眉端都掠過淡淡愁色,當下殷勤請蜂女範桃紅人席。

範桃紅媚眼一掃過那三席,便款步走到當中的一席,坐在首位。她帶來的六七個人,都分陪在她左右兩邊落座。

她剛剛坐好,一個勁裝壯士奔將入來,手捧大紅金字名帖,朗聲道:“稟告胡大爺尉遲大爺兩位,今有威震冀魯黑山神杜大雲寨主已人三裡之內,先命人贄送名帖”

全場一陣**,其中屬於冀魯一帶的江湖豪客,都紛紛起座。

胡良賓和尉遲斌雙雙掃了場中一眼,只見冀魯方面的人,少說也有一百餘位,聲勢比之蜂女範桃紅更勝一籌,只不知那黑山神社大雲帶了些什麼好手來。

他們向蜂女範桃紅告便之後,便出小天門迎接。

夜色蒼茫中,只見官道上揚起大股塵頭,跟着蹄鈴之聲隨風而至,看來哪怕沒有二三十人。

不一會人馬已現,只見當頭一匹烏雅駿馬,上面是個鐵塔也似的黑衣騎士,後面跟着二三十匹鐵騎,呼嘯而至,完全是一派響馬作風。

那匹黑馬馳到,黑衣騎士一躍下馬,神態粗豪地向兩位主人點點頭,大聲問道:“查基來了沒有?”

胡良賓道:“查兄說定是兩時之內便到,大概馬上便可到達。”

尉遲斌道:“杜寨主惠然而來,關洛也增添光采,請到裡面席上再談如何?”

黑山神社大雲宏聲道:“好極了……”

說時,大踏步向小天門內走去。

這一衆人踏入草坪,冀魯一帶百餘江湖豪客都涌過來迎接。杜大雲揮揮手,大聲道:

“各位朋友兄弟請回座。”

那百餘人立時有如羣流歸壑,片刻間已恢復原狀。

杜大雲長得又高又大,皮膚黝黑,神態極是粗豪。但那對目光卻有如冷電,一瞥之下,幾乎已看遍了場中之人。

他大踏步走到當中席上,縱聲大笑道:“範姑娘竟已駕臨,杜某這廂有禮……”

蜂女範桃紅斜斜脫他一眼,嬌媚無比地喲了一聲,站起身來,故意顯露她那一搦蜂腰似地款擺一下,道:“杜寨主威震冀魯,身份不同,自應來得遲些……”

杜大雲打個哈哈,道:“範姑娘最會說笑……”轉頭望着後面那一羣勁裝騎士道:“顧老弟,你們過來,我替你們引見這位號令秦晉的巾幗英雄範桃紅姑娘。其餘的兄弟們可到那邊席上。”

人羣中走出四人,當先一個年紀不到三旬,長得劍眉虎目,一表人才,背上斜插着一對吳鉤劍,英風颯颯。

場內數百綠林豪客無不知道這個英挺壯士,正是冀魯間近年風頭最健的顧御風,他以一雙吳鉤劍,跟隨黑山神杜大雲,南闖北征,大半時候均由他代杜大雲出手,竟然百戰百勝,成爲杜大雲最倚重的臂膀。

在他後面的三人,其中一個左臂已折,神色極爲冷漠,乃是杜大雲的結盟義弟閃電手呂柏巖。

此人心黑手辣,久爲黑白兩道之人所忌憚,近年已不大在江湖走動,今日居然又露面,可見杜大雲必有打算。

其餘的兩人都是在冀魯雄稱一方的人物,杜大雲把他們-一向蜂女範桃紅引見。

範桃紅那對媚眼,不停地溜過顧御風的面上。

太原浪子張永坐在黑蝙蝠秦歷下首,睹狀尖聲細氣地笑一聲,碰碰秦歷手臂,道:“這廝在冀魯的威名,已和杜大雲不相上下,秦兄如肯露一手,暗中挫挫他的氣焰,就等如颳了杜大雲的麪皮下來。”

黑蝙蝠秦歷早年名滿大下,在黑道中乃是數得出精狡毒辣的貨色。他一直都不曾和太原浪子張永搭訕。此時微微一笑,道:“秦某年紀較大,不好意思胡亂找碴,張兄你先過去,秦某當必跟着接上如何?”

張永心中暗罵一聲,口中卻說不出推搪的話,霍然起身。

蜂女範桃紅忽地臉色一沉,低低叱道:“你幹什麼?忍住點行嗎?”

太原浪子張永訕訕一笑,細聲細氣道:“小弟不過想找姓顧的打打交道,大姐別誤會了……”

黑蝙蝠秦歷接口道:“張兄還是忍一忍好,那廝掌上功夫看來不錯呢!”

那邊杜大雲被胡良賓等讓到右邊的一席上,顧御風冷眼瞧見太原浪子張永的舉動,忽然轉身走到當中席上,笑吟吟道:“範姑娘可肯爲在下引見這位兄臺?”

範桃紅媚眼一甩,嬌聲道:“有何不可,這位是張永,外號太原浪子,你們兩位多親近。”

太原浪子張永伸出手去,動作有如女人,口中細聲細氣地道:“久仰顧兄大名,小弟……”

下面的話忽然嚥住,原來顧御風也伸出手來相拉,彼此暗中運功一握。張永但覺對方鐵掌力量奇雄,比鋼箍還要堅硬,登時嚥住了下面的話。

黑蝙蝠秦歷一看情形不對,心中雖然討厭這油頭粉臉的張永,但倒底算是同一陣線的人,當下突然起身,右手佯作搬開椅子,曲肘撞出去,口中大聲道:“範姑娘也替在下引見如何?”

顧御風佔了一點上風,本想運足全力,好歹先把這個江湖道上神憎鬼厭的人一隻手廢了再說。

忽覺肋下勁風襲到,忙收回右手,乘勢一側身,讓開那股潛力,眼光一掃秦歷,只見此人並不起眼,但功力卻奇高,竟能以手肘發出內家真力傷人,心頭暗凜。

範桃紅替他們介紹一下,顧御風甚是精乖.一聽這傢伙居然是隨侍天下黑道盟主七步魂董元任多年的得力手下,早年已在黑道上大大有名,便不肯與他暗較功力,抱拳行禮道:

“秦兄是道上前輩,在下心儀已久,今日幸會得很。聞說秦兄一向跟隨天下同道盟主董老前輩,只不知今日何以有暇光臨?”

黑蝙蝠秦歷見他說得謙虛,又極爲推崇董元任,暗生好感,含笑抱拳道:“不敢當得顧兄之言,常言道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秦某原來不過是浪得虛名之輩,哪似顧兄年少英雄,威震武林。秦某今日有幸在此參與盛會,實因有事路經此地,蒙範姑娘相邀,隨侍到此而已。”

兩人客氣幾句,各自歸座。秦歷向範桃紅一挑大拇指,道:“這纔是年少英雄之士,無怪杜寨主持爲長城。”

範桃紅媚笑一聲,道:“如若由我選擇,我寧可請你做我的長城。”

太原浪子張永聽了這些話,不但手上覺得火辣辣的,連心裡也火辣得十分難受。

杜大雲特別宏大的聲音響震全場,只聽他問道:“良賓兄,聽說關外的一星七雄也到了關洛地面,爲何不見?”

胡良賓一怔,道:“兄弟這兩日忙於接待各方朋友,竟沒探知此事,言之有愧。”

杜大雲所說的一星七雄便是天殺星萬人奇和那七個一式青衣勁裝大漢。他們在關外雄霸千里,與此地相隔雖遠,但同道中人無不聽過這個名頭,不由得引起紛紛議論。

胡良賓和尉遲斌向杜大雲和蜂女範桃紅這兩個黑道巨頭敬酒,剛剛乾杯,忽然一個勁裝漢子進來報告說:“稟告兩位大爺,查基大爺已到。”

全場一陣肅然,鴉雀無聲,都留神瞧着這個稱霸西涼的人長相如何,以及帶了一些什麼高手。

只見人口處飄飄然走人一人,身披淡青色長衫,麪皮白淨,舉止斯文,雖然年逾五旬,但看起來似是三旬上下的人。

這查基昔年跟隨董元任闖蕩天下,專門策劃計謀,智勇雙全,腰間一柄緬刀和三支長僅三寸的短劍,武功凌蓋董元任所有的手下。

但因他深藏不露,最少出手,故而在董元任一干手下之中,最沒有名氣。不是這個集團中人,誰也不知其中底細。

範桃紅和杜大雲都起身迎接,但神色之間,絲毫不曾把這個外表斯文的查基放在眼內。

查基只有一人,更覺形孤勢單,他斯斯文文地與衆人寒喧幾句,便由胡良賓和尉遲斌陪同人席,這一席上只有他們三人,不免覺得冷清清的。

黑蝙蝠秦歷等他坐下,突然站起來,先向範桃紅告罪一聲,然後迅速地走到左邊的紅布席上,抱拳躬身道:“查二哥,咱們一別多年,還記得這個小弟嗎?”

查基眼睛擡處,笑容滿面,但並不起身,舉手一讓,道:“是秦歷你嗎?坐下來,咱們得好好談一談。”

範桃紅和杜大雲本來極爲重視黑蝙蝠秦歷,驚見他對查基如此恭謹,查基更是沒有一絲客氣,盡是吩咐口吻,這一驚非同小可,登時對查基重行估計。範桃紅更須立刻調整手下實力。可是少了一個秦歷,已是無法彌補的損失。

相反地查基卻多了一個人,力量增強許多,害得這個妖豔女人長眉深鎖,籌思調遣之策。

查基忽然站起來,面色變得異常莊重,問道:“董大哥可是在此?”

全場數百人鴉雀無聲,就等秦歷回答。

秦歷道:“老莊主不在此地……”

查基舒一口氣,道:“我卻可惜大哥不曾在此……”說着坐下來,飲了一杯。

這時熱菜一道上來,席上觥籌交錯,所有的人都好像開懷暢飲,其實酒杯常滿,極少人要添酒。

查基見巫曲亭不在,略略問過胡良賓,因他們也不知道巫曲亭何故不到,是以答不出所以然來。

吃了三道菜之後,忽聞得蹄聲大作,衆人都向人口處望去,只見八騎分作兩行,疾馳入來,帶頭一匹極爲神駿的馬背上,一個相貌英俊的銀白勁裝騎士,最爲惹人注目。

這八騎馳人草坪,驀然一齊停止,動作宛如一體,齊整無比,羣雄見了這一手騎術,不禁都脫口喝采。

那銀白勁裝的英俊騎士手揚絲鞭,朗聲道:“兄弟萬人奇和七位兄弟,剛從關外趕來,敢請各路英雄與及兩位當家主人,恕兄弟們擅闖盛筵之罪。”

範桃紅媚眼一直注視着這個騎士,移不開去。萬人奇虎目一掠,與她目光相觸,微微一笑。

這一笑把範桃紅笑得緩緩站起來,露出她那一捻搦腰,嬌聲道:“關外一星七雄當真名不虛傳,這一手馬上功夫,確是江湖罕見。萬當家的既然遠道而來,爲何尚不下馬,暢飲兩杯?“

天殺星萬人奇哈哈一笑,飄身下馬,遙遙向她抱拳行禮,便一徑走到左邊席上,向查基躬身行禮,道:“查二哥你好,咱們兄弟已多年不見了。”

查基擺手道:“三弟你坐下飲杯酒,休息一會……”

查基這等派頭,登時把桃紅和杜大雲都震懾住,做聲不得。

萬人奇應聲是,便在他下首落座,關外七雄也過來向查基行過禮之後,入席而坐,這一來,此席比任何一席的人數都要多些。

查基舉止從容異常,生似一點也不把這小天門以內數百綠林好漢放在心上。

正因他聲勢突壯,已壓倒了冀魯及秦晉兩方,是以全場數百道目光,大部分都停留在他這一席上。

查基緩緩從長衫底下,取出一面明晃晃的圓鏡,約莫有五寸大小。圓鏡上端有條銀鏈,他把銀鏈套在頸上,那面圓鏡便懸掛在胸前。

衆人見了他無端端掛麪圓鏡,都忍不住議論起來。

那威震冀魯黑山神杜大雲突然起座,宏聲道:“兄弟久仰查兄大名,並聽聞過查兄外號稱爲鐵鏡飛霜,如今查兄當衆懸掛的圓鏡,是否就是查兄外號中的鐵鏡?同時還膽敢請問查兄,不知掛上此鏡,有何用意?”

秦晉一帶的首領人物蜂女範桃紅媚笑一聲,全場皆聞。

只見她妖妖饒饒地站起身來,蜂腰一扭,騷媚人骨,大部分綠林豪雄的目光都定在她的腰臀之間,顯得十分入迷。

她道:“杜兄所問,正是小妹心中的疑團,至盼查兄肯啓我等茅塞。”

她這一應和杜大雲,不啻有意思聯合兩派力量,以對抗鐵鏡飛霜查基。

關外瓢把子天殺星萬人奇含笑道:“小弟代二哥作答如何?”

鐵鏡飛霜查基點點頭,復向胡良賓低低道:“等他說完,你也可以開始了。”

胡良賓啞聲道:“不等巫曲亭兄到達。便開始了嗎?”

鐵鏡飛霜查基冷冷一笑,搖一搖頭。

天殺星萬人奇徐徐起立,一身銀白色的勁裝在火光之下,甚爲奪目,襯托出一張俊臉,使人真難以置信這個英挺騎士就是以毒辣出名,以及號令關外綠林的一星七雄瓢把子。

他用明朗銳利的目光向全場緩緩掃視一匝,大聲道:“我查二哥平生最是敬孝雙親,此鏡乃是查二哥慈親遺物,含有吉祥平安之意,是以此鏡數十年來,寸步不離身畔……”

數百羣雄都想不到黑道中的有名人物如查基之流,還佩戴母親遺下的東西,一方面固然孝心可感,但另一方面則未免太過兒女態一點。

蜂女範桃紅身畔的太原浪子張永起身道:“查當家的如此孝心,確屬難得,令人聞言敬佩不已。”

這幾句話本來含意甚佳,但經他細聲細氣和忸怩作態地說出來,令人聽了卻極不舒服,反倒變成譏諷的意味。

天殺星萬人奇國射冷電,陰森森地哼了一聲,道:“好說,好說,查二哥掛這面明鏡之意,除了不忘慈親之外,還有一個用意……”

他歇一下,轉目掃射全場一眼,見衆人鴉雀無聲,都等他說下去,這才接着道:“查二哥平生很少親自出手,但只要他一帶上此鏡,不但表示要親自出手,而且手底重辣,與他作對之人,等如註定了浩劫難逃。此所以查二哥的外號稱爲鐵鏡飛霜……”他的目光此時停在太原浪子張永臉上,冷冷道:“張兄可聽明白了吧?”

太原浪子張永怒哼一聲,卻不敢起身發作,神情甚是尷尬。

天殺星萬人奇仰天長笑一聲,然後向鐵鏡飛霜查基拱手道:“小弟或許有說錯之處,務請二哥包涵。”

查基面上毫無笑容,淡淡道:“三弟請坐,你說的都對。”

場中數百人俱是黑道之雄,誰都在江湖上混過不少日子,是以每個人心中都有分寸。此時見名震關外的一方之霸天殺星萬人奇竟然如此恭順地對待鐵鏡飛霜查基,而查基卻這等自矜身份,更感到這鐵鏡飛霜查基高不可攀。

杜大雲和範桃紅雖說都是雄踞千里,獨霸一天的人物,可是自忖比起天殺星萬人奇可強不到哪裡去,由此推論,則查基此人分明高出自己等人一頭,已無疑問。登時滿腔雄心,一腔壯志,都消滅了許多。

杜大雲勉強大笑數聲,道:“承蒙萬兄示知詳情,兄弟深感榮幸。”

胡良賓此時猝然起立,先向同席之人抱拳行禮,然後分別向杜大雲範桃紅遙遙抱拳,這才疾疾嗽一聲,準備說話。

全場靜得連一根繡花針跌在地上都能聽見,只因今日之會,可說是北方黑道罕見的場面,而這個集會的緣由,大家雖然知道一點,終究不若主人宣佈的詳細和肯定,故此所有的人,都摒息靜氣地看着胡良賓。

胡良賓話尚未說,鬢額間已隱隱現出汗光,顯得出他心中十分緊張。

他清理完喉嚨之後,便朗聲道:“兄弟和尉遲兄忝爲主人,今日得到各地高朋參加此會,實感萬分榮幸。至於今日之會的用意,各位朋友想必都略有所聞,兄弟如今敬告諸位朋友,今日之會,不但北六省同道的領導人物都光臨小地,連關外道上的瓢把子萬人奇兄也不辭千里而來,因此足可以代表整個北方道上朋友的公意。兄弟衷心希望在今晚上,能夠公推一位足以領導北方同道的人,這樣我們道上的朋友可以方便得多,而且也有保障。兄弟拙於言辭,如有不當之處,務請原諒。再者座上的朋友們誰要是不贊成兄弟的意見,請起身發言。”

他說完之後,抹一下額上冷汗,才坐下去。

全場數百道目光,都集中在查基、杜大雲、範桃紅等三席上。

要知今日赴會之人雖多,但十分之九均是奉命而來,都約略知道此會上要推舉一位北方黑道的龍頭大哥。

胡良賓環視四周賓客,見無人發言,接着起立又道:“當然,這位龍頭大哥所須具備的條件,除了德望出衆之外,還得武功超人,最低限度要贏得座上任何一位才行,不知杜兄及範姑娘高見如何?”

坐在黑山神杜大雲旁邊的獨臂漢子閃電手呂柏巖忽然大聲道:“這個自然,假使武功不濟,能夠領導誰?”

他說得頗不客氣,萬人奇陰冷地瞪他一眼,緩緩坐下。太原浪子張永細聲細氣地叫道:

“兄弟推舉範大姐範桃紅……”

鄰席上的顧御風振吭叫道:“兄弟推舉杜大哥杜大雲……”

萬人奇倏然起立,朗聲道:“領導北六省及關外的龍頭大哥,非我查二哥莫屬……”黑蝙蝠秦歷霍地起身,大聲道:“萬三哥說得不錯,誰要是不服此言,先找我們哥倆較量一下。”

這兩人簡直沒把場中數百綠林同道放在眼裡,氣勢凌人。只見黑山神杜大雲面色一變,蜂女範桃紅卻在冷笑,道:“查兄即使看不起座上的朋友們,也不須這等氣洶洶啊,杜兄你說是不是?”

杜大雲宏聲道:“範姑娘說得不錯,兄弟也有同感。”

他們一問一答,已有聯手之勢,若然能夠聯合起來,查基方面便增加不少困難。

這種情勢只看得稱爲關洛三巨擘的胡良賓和尉遲斌兩人暗暗出了一身冷汗。

鐵鏡飛霜查基雖是藝高人膽大,但這刻似也感到對方若是聯合起來。單是手下的人,就有三百餘之衆,一旦迫得羣毆,縱然是武功高強,可是這麼多人,像潮水一樣涌撲上來,當真是殺不勝殺。

他雙眉輕剔一下,跟着微微一笑,道:“範姑娘和杜兄說得極是,三弟你們雖是有意要捧爲兄的場,卻也不可把北六省同道們完全得罪。”

他口才極佳,輕描淡寫的幾句,就把重點移到全體同道身上。

天殺星萬人奇和黑蝙蝠秦歷雖然不把所有的人放在眼內,可是他們到底也是雄踞一時的人物,深知如若當真把北方黑道上的人物都得罪光,就算等會兒鐵鏡飛霜查基做了北六省黑道盟主,也將有許多人離棄他們,遠走高飛。

再者他們更不得不聽從查基的話,當下齊齊恭謹地應一聲,各自坐下。

蜂女範桃紅媚眼一甩,又落在天殺星萬人奇面上。

她在數日前曾經碰見急馳而過的一星七雄,自從那次碰面之後她就對萬人奇念念不忘,當是亦曾派手下多名追蹤他們。

她的眼光到處,只見天殺星萬人奇恰好似笑非笑地望她一眼,使得她芳心一陣顫慄,本來已到了口邊的幾句風涼話,忽然都咽回去。

草坪上雖然有千餘之衆,但此刻聲音不聞,一片死寂。

鐵鏡飛霜查基兩道冷電似的目光,不看那蜂女範桃紅和黑山神杜大雲那邊,卻不斷地向人叢中掃來掃去,仔仔細細地把所有與會之人,完全看在眼內。

躲在廚子羣中的七步追魂董元任暗暗好笑,心想今日若是查基一舉成名,則自己這番重入江湖,正好大大增加聲勢。

不過查基雖然一向自詡智勇雙全,心細如髮,但此刻居然沒有發覺自己,倒是日後說笑時一個不大不小的笑柄。

鐵鏡飛霜查基看所有在場之人,沒有一個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高手之後,便仰天長笑一聲道:“查某意欲請姑娘或杜兄定辦法,以便迅速作一決定,只要公平合理,查某無不遵從。”

數百黑道豪雄聽了他這一番話,倒有大半暗暗覺得服氣。

要知這查基這番話已表示出他度量恢宏,並且自信甚強,所以纔會讓別人劃道。大凡是江湖人,無不吃這一套,是以鐵鏡飛霜查基拿捏機會,先贏了第一回合。

那蜂女範桃紅和黑山神杜大雲微一凝神,似是尋思,雙方都想讓對方先行發言,假如於自己有利的話,便是立即答允,但假使對方所提於己不利,那時才把早已準備好的腹案說出來。

坪上雖是人山人海,單是人頭就黑壓壓一片,可是此刻寂然無聲,連繡花針跌落地上也可以聽得見。

冀魯黑道盟主黑山神杜大雲倒底是豪氣人物,霍地起身,虎目威光四射,先向四下人羣環掃一眼,然後向查基及蜂女範桃紅兩席上抱拳爲禮,宏聲道:“本來甘陝、秦晉、冀魯及關洛等道上,一直是河水不犯井水,兄弟各人也沒有登上北六省總瓢把子寶座的野心,不過,今日局面擺在眼前,兄弟雖無這等野心,卻也不能拱手讓出冀魯數千兄弟……”

他停頓一下,只見蜂女範桃紅連連頷首,表示同意他的話,但查基席上的幾個人卻噙着冷笑,似是對他這一番話不屑多聽。

他瞥見這等情形,心中不覺勃然大怒,登時忘了設法擠蜂女範桃紅出言與自己這一邊聯合的原意,振吭厲聲道:“這北六省同道盟主寶座,豈是容易坐得,除非先教兄弟……”

天殺星萬人奇冷冷接口道:“兄弟正要動問,不知杜兄怎樣方能服氣?”

黑山神杜大雲哼了一聲,道:“要教兄弟心服的話,除非我感到心寒膽怯……”

這話聽起來似乎份量不重,值不得這等小題大作,特別提出來說。

但在場逾千羣雄都是江湖豪客,這些人在江湖上混,第一要講究膽力,第二才談到武藝,第三才是智謀。

那黑山神杜大雲既是一方之雄,固然一身技藝足以服衆,但他的膽力更須超乎武藝之上。是以要他心寒膽怯,當真是談何容易?此事恐怕比擊敗他還要困難。

天殺星萬人奇仰天冷笑一聲,道:“杜兄說得好,兄弟已記在心中。”

黑山神杜大雲身旁的獨臂漢子陰惻惻哼一聲,接嘴道:“兄弟卻敢斷言萬人奇兄縱然把我杜大哥的話記在心中,但毫無用處。”

此人正是杜大雲的得力兄弟閃電手呂柏巖,他不但話聲陰森,連那副尊容也是冷得驚人,似是世上之人都跟他結有血海深仇。

天殺星萬人奇縱聲笑道:“呂兄說話鋒銳迫人,兄弟甚感佩服。”

閃電手呂柏巖應聲道:“你佩服不佩服,兄弟絲毫不以爲意。”

天殺星萬人奇面色一沉,其寒如水,道:“呂兄如果不是殘廢之人,萬某立刻就教你不能再說這等無聊的話。”

閃電手呂柏巖倏然起立,天殺星萬人奇正是要他如此,登時也跟着起身,腳跟向後一踢,身後的椅子已飛開數尺。

這兩人劍拔駑張,火藥味瀰漫全場,登時使得逾千豪客都摒息靜氣,看他們如何出手。

黑山神杜大雲暗忖那天殺星萬人奇在關外稱雄多年,一星七雄所過之處,當真是鬼哭神愁,連小兒也不敢夜啼。閃電手呂柏巖雖是武功精毒,出手奇快,但碰上天殺星萬人奇似乎弱了一籌。

他唯恐閃電手呂柏巖有失,弱了自己這一方的威風,連忙伸手按住閃電手呂柏巖肩膀,洪聲笑道:“柏巖你就算要向萬兄請教,也等爲兄把話說完,以免勝負分出,卻對大局毫無益處?”

這話說得堂皇冠冕,閃電手呂柏巖當真沒有離席。

那邊席上早有僕役健漢把椅子拾起,送回萬人奇身後。

萬人奇仰天一笑,也不說話,便徑自落座。

這一聲哈哈只聽得黑山神杜大雲心頭火冒,面上幾乎掛不住。

閃電手呂柏巖陰惻惻冷哼一聲,自個兒低低說了一句話,便坐回椅上。

鐵鏡飛霜查基乃是何等人物,焉肯輕輕讓此機會錯過。

他大聲道:“三弟你是雄霸關外的人物,在這等場面之中,如非對手,不可隨便出手,以致弱了你的英名。”

天殺星萬人奇欠身道:“查二哥說得是,小弟候命出手就是。”

鐵鏡飛霜查基顧盼四周一眼,緩緩道:“假如那位呂兄不服,秦歷你上去略予教訓就是。”

黑蝙蝠秦歷起身道:“謹遵嚴命。”

他們這一席上寥寥數人,但氣派卻睥睨天下,只把逾千江湖雄豪看得做聲不得。

杜大雲還站在席間,此時當真下不了臺,要說下去的話也說不出來。

他身邊一個背插吳鉤劍的壯士倏然起立,朗朗道:“久聞黑蝙蝠秦兄的英名,直到今日方能幸會。假如杜大哥允許的話,小弟倒想向秦兄請益一番。”

黑山神杜大雲心中微喜,要知一則這顧御風武功高強,二則他這麼一答腔,總算解了窘局而又不致於落於對方阱中。

以他想來,顧御風年輕力壯,功夫奇佳,對付萬人奇不一定能贏,但要對付黑蝙蝠秦歷,似乎尚有可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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