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柳寒討論過後,決定要去水晶城投奔她師父鄔芳。但從自由城去水晶城步行需要十天時間,坐船就快得多。好在我靈機一動,攔住了一艘從外地即將抵達自由城的冥港商船。
商船的船長自稱大鼻頭,正是我的一名老部下。我一看便更放心了,就對大鼻頭道:“我有要事必須馬上趕去溫泉港,你現在就開船送我過去。”
大鼻頭聽了,卻顯得有些爲難。它指着就在半里地外的水門說道:“港主,這船上的貨是運往自由城的,鬼帥催得很急。您看船都已經到這兒了,能不能讓我們先入城卸完貨再送您去溫泉港?”
“船上裝的是什麼貨?”我問道。
“是一批皮甲和盾牌。”大鼻頭連忙回答。
“那正好了,連船一起轉運去溫泉港,那邊也需要這些物資。”
“可是鬼帥那邊……”
“鬼帥那邊你不用管,自有我去知會!”
“那好,我聽港主的!”
大鼻頭得了我的承諾,終於放下了擔心,轉身便去招呼手下的水手們重新起航,改變航向前往溫泉港。
這就是我剛剛想出來的好點子。這些從外地過來的船隻,肯定還沒有來得及獲知自由城內發生的事情,所以我這個港主此時現身說話還是很管用的。況且這條船本身就是屬於我名下的船,臨時徵用一下,沒人敢對此表示質疑。
大鼻頭做事倒挺上心,知道我要趕時間,便時時催促水手們加快船速趕往溫泉港。我和柳寒也趁這段時間好好在船上休整,恢復體力。
三天之後,商船順利抵達溫泉港。短短几天工夫,我就在溫泉港和自由城之間打了個來回。因此,聽聞我突然又回來了,溫泉港主事當然倍感驚訝,連忙親自跑到碼頭迎接。
他問道:“港主,爲何這麼快就回來了?自由城的新軍整編結束了麼?”
他自然以爲我到了自由城便留在那邊與鬼帥共商大計了,怎麼還會跑回溫泉港這個小地方來?而且,回程時坐的不是戰船或運兵船,居然坐的還是冥港的商船!
我沒有立即回答主事的問題,而是站在碼頭上再次打量了一番溫泉港的概況。溫泉港的規模不大,向來只是一個從事轉運的小港,根本沒有像樣的防禦工事,駐軍也不多。這樣的小港口,肯定無法承擔起抵禦鬼軍的橋頭堡。
於是我心裡有了底,便讓主事先跟我回港務司再細說。走之前我又想了想,乾脆把大鼻頭也叫上。它是我的老部下,忠誠度上應該沒有問題。況且,如果讓它就這樣回去自由城,不但交不了差要受罰,還會暴露我的行程,不如把它也留下來隨我一起前往水晶城。
到了港務司,我又差人去把蘇老闆和老劉喊來一起商議要事。他們見我和柳寒安全迴歸,起初十分欣喜,但當我告訴他們前去自由城的計劃未能成功時,兩人臉上的表情頓時就變得十分嚴肅。
刺殺七郎的計劃一旦失敗,那就意味着冥港與鬼軍的徹底決裂,原本結盟的兩方此時就成了死對頭!
隨後我把具體的情況也給溫泉港主事和大鼻頭都透露了一下。得知實情後,這兩名老部下都大吃一驚,面面相覷,顯然是想不到原本貌似合作無間的我和七郎,內裡竟存在如此大的冤仇。
說罷,我便問他們:“如今去往冥港的交通已經被茅山道會切斷,我是很難回去了。而鬼帥必然不會輕易放過我,用不了多久就會派兵前來追殺。我和柳副港主商議過了,打算暫時前往水晶城投奔那裡的鄔城主。你們的意見如何,要不要隨我去?”
主事和大鼻頭聽完又是一愣,似乎有些猶豫。
我坦然道:“若是你們不願意去也無妨,可以自行另謀出路。我將實情相告也是爲了讓你們心裡有個底。冥港與鬼軍公開決裂,你們這些冥港的老臣子不出意外肯定要被鬼帥清洗的,甚至還會有性命之憂。不如早作打算,免受牽連。”
率先領悟過來的是大鼻頭。它對我道:“港主,當年我不過是一隻苦哈哈的鬼奴,是你把我從巨瀑城解救出來上了勝利號,我才得以重獲自由。不管鬼帥的漂亮話說得多麼好聽,我只信你。你說去水晶城,那我也願意跟着去!”
“你自己願意去,那你船上的那些水手怎麼辦?”我問它。
大鼻頭拍拍胸脯,正色道:“那些水手也大多都是從冥港出來的,跟着我已經幾年了,我說的話它們不敢不聽。我說去哪兒,它們就去哪兒!”
我很滿意地點點頭,道:“這樣最好!”
於是,所有人的目光接下來都聚集到了溫泉港主事的身上。他苦笑了一下,說道:“我也是從冥港出來的,而且還是陰修。大鼻頭都表態了,難道我還能說不嗎?我個人自然是願意跟着港主走的,但這溫泉港裡還有不少出自鬼軍的軍官和士兵,我可指揮不動它們。”
我拍拍主事的肩膀道:“沒關係。不一定要把所有人都帶走,你只需悄悄告訴一些你覺得可以信賴的屬下即可。也不必勉強他們,願意跟我走的,明日一早就啓程前往水晶城。”
“港主這麼一說,我心裡就有底了!”主事鬆了一口氣,回道。
既然大家的思想達成了一致,隨後我們便開始商議明日撤往水晶城的具體安排。
那艘商船開不走只能放棄,但船上的武器裝備全部要搬下來打包運到水晶城去。如果下一步要徵兵備戰,這些裝備可是不可或缺的軍事物資。這一點,就全權交給了大鼻頭去操辦。
溫泉港主事要負責的可就更多了。他既要私下勸說願意跟我走的老部下,還要找來足夠的託運牲口,並安排人手講溫泉港庫房裡有用的戰略物資全部轉移到水晶城去。最難的一點是,這一些都必須在私下悄悄進行,掩人耳目,保密到位。
緊急地準備了一宿,第二天一早溫泉港外便出現了一支特殊的“物資運送隊”。我最後一次以冥港聯軍主帥的身份把值守溫泉港的“重任”交給了副主事,它是一名墨鬼級鬼修,由七郎親自任命,當初想必也是爲了放在此處制衡我任命的正主事。
我和正主事則要親自押運一批從自由城而來的“重要戰略物資”前往水晶城,需要緊急調集港內幾乎所有的牲口和軍械,還帶走了一百餘名港內的陰修士兵。
當然,上面這些說辭只不過是藉口而已,爲的就是避免引起懷疑,儘量爭取時間。那些“重要戰略物資”其實就是些皮甲、盾牌,反而還不如主事從溫泉港庫房裡順走的那批軍械值錢。
那位副主事雖然有所疑慮,但它的級別終究太低,根本不敢質疑我的命令。而且它的智商水平也不夠高,估計得等到七郎的追殺部隊趕到溫泉港時纔會恍然大悟了。
準備妥當,我和柳寒便帶領這將近一百餘名陰修士兵和幾十名商船水手趕赴水晶城。路上,我們不敢有所懈怠,採取了急行軍的速度。溫泉港與水晶城之間只相隔了三十里地,急行之下,一天便到了。
鄔芳對於我們的到來同樣感到十分驚訝,但還是如常接待了我們。將手下的士兵、水手都安置好後,我和柳寒便要求與鄔芳私下密談。
鄔芳見我們神色匆匆,面色嚴肅,便知事關重大。不過,她還是很信任我們,尤其是柳寒,畢竟那是她曾經的得意弟子,並且因爲在左丘城不辭而別心懷愧歉。於是,鄔芳耐着性子聽完了我對於整件事情前前後後的詳細敘述。
聽罷,鄔芳沉默了。她面色陰沉,眉頭緊皺,許久都沒有說一句話。
我和柳寒則十分緊張地等待着鄔芳的最後表態。她可是目前我們唯一可以依仗的力量。如果她最終決定選擇站在七郎一邊,那我和柳寒千方百計才跑到水晶城來,卻幾乎相當於自投羅網了!
“師父,如果你不信,我們現在就把秦嘉交給你。你可以好好審問審問他!”柳寒見鄔芳久不發言,便急忙解釋道。
鄔芳終於擡頭看了柳寒一眼,目光閃爍。或許她並不是因爲我們願意把秦嘉這個重要的證人交給她纔有所觸動,而僅僅只是因爲柳寒的那一句“師父”。
“你已經二十幾年沒有喊我師父了吧?”鄔芳苦笑道,“最近這些年,倒是我喊你副港主的次數更多一些。”
“嗯。”柳寒聽鄔芳這麼一說,頓時也似乎有些慚愧。
但她隨後便坦然說道:“此前我確實對您心懷芥蒂,不願再喊您師父。但一日爲師,終身爲母!尤其是我見到翟自勝爲了替他師父報仇,甘願捨棄所有地位、權力,甚至連命都不要了。再回頭看看我與您之間的那一點點誤會,又算得了什麼?”
“說的好!”鄔芳大聲喊道,“真是我的好徒兒!”
此時,這兩位在人前向來冷如冰霜、不苟言笑的女中豪傑,竟雙雙淚目對視。鄔芳率先伸出了手,柳寒“嗚”地一聲便撲進了她的懷裡,猶如在外面受盡了委屈的女兒終於回到了母親的懷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