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原本神情還有些恍惚,因爲,他忽然想起來了,當初那八位兄弟姐妹,因爲他猛地感覺到,所有八卦八宮都該如何去做,尋找出各方要義。
遠遠奔來的幾頭巨犀,簡直都引得地動山搖。它們還沒猖狂夠,就被伏羲引誘,掉進被厚厚茅草掩蓋着的陷阱。摔得它們土頭灰臉,七葷八素,只氣得在那坑裡橫衝直撞,哞哞怒吼。
這邊爲首的青面大漢——伏羲也不閒着,一聲唿哨,呼喝道:
“乾坤離震巽坎艮坤,四陰四陽八易何在?”
立馬從陷阱旁樹枝上,跳下七八個年輕男女,都是穿着全身的樹衣,腰繫獸皮,各自手拿極長的粗壯藤條,以及一大堆早已搓好的麻皮繩索。
只在這兩座銜接的山谷間,那十來棵大樹上環繞,都好似松鼠般跳來躍去,又像猿猴般矯健,讓那夥驚魂未定的族長族衆眼花繚亂。
而那青面大漢,雖說體型彪悍,卻更是身輕如燕,爬樹跳躍如走平地,在枝幹埡杈間是竄拉蹦去,真是如魚得水遊刃有餘。
他一邊指揮同伴,如同蜘蛛織網,將藤條繩索絲絲纏繞,在谷口並列的幾棵參天大樹上。
那個女族長早清醒過來,只睜着雙眼,收拾完身上的樹衣,整理好又是汗又是雨的凌亂頭髮。
因爲身份區別,除了她一身樹衣,雙腳裹着獸皮外,其他人無分男女老幼,清一色只是腰圍一溜遮羞的樹衣,全都袒露着曬得黝黑的胸膛,光着兩隻腳丫。
大家隔着溝壑,驚魂未定地喘息着,都有些迷惑地看着大漢他們忙乎,不一會,竟然就在這人獸之間,立起了數道碧綠的屏障。
不知是誰咕噥了一句:
“他們在做啥?”
女族長早看出些名堂,幽幽道:
“看來 我們我們又要欠他人情了,他是在安排阻擋的屏障,保護我們。”
正說時,忽聽對面地底傳來幾聲吼叫後,呼呼數聲,大地都似乎震動了幾下。
原來,那幾頭巨牛竟各自拖泥帶水地跳出坑外,更是暴跳如雷,起了個勢子,對着還在地上,做防禦牆掃尾工作的漢子衝了過來,恨不得立刻就滅了他!
那女族長見此情形,再忍不住,驚叫一聲:
“宓羲,危險!你們快過來!”
那大漢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第一次發現,透過自己編織的綠色防護網,對面那女族長,竟然還是那麼端莊的一個人,心中不由得小小地熱了一下。
但見那些位族人,也不管地上透溼,直接坐在那裡,或者依靠着樹幹,有的乾脆躺在那厚厚的落葉之上,足見他們累的夠嗆。
倒是邊上,有那幾只雪白的羊兒和桔黃的鹿崽,旁若無人的咀嚼着嫩草;
偏偏竄出了一頭黝黑的野豬,不知爲何攆着一隻黃犬,驚得樹叢中幾隻身披五彩斑斕羽毛的錦雞撲拉拉飛去。
大漢一揮手,招呼自己八個同伴撤離,見他們跳過剛編好的繩網,與那女族長她們匯聚一處。
才衝女族長點點頭,胸有成竹的朗聲回答道:
“族長放心,看我一人怎麼收拾這些犀牛巨獸!”
卻聽頭頂樹杈間有跳躍之聲,擡頭一看,不由暗道:真叫想啥有啥了。
原來那竟是棵巨大的桃樹,但見無數鮮豔的桃子掛滿枝頭,真正叫碩果累累秀色可餐了。
而桃枝間有四隻猿猴,個個一身金黃的皮毛,油滑閃亮。而他則一溜攀上高枝,兩腿一鉤樹杈,雙手一抱拳,嗓音洪亮地說道:
“各位猿猴兄弟,可以分些桃兒給我們嗎?”
那些猿猴嘰嘰咕咕,竟然聽懂了似得連連點頭。其中一個首領模樣的猿猴,更是摘了個頂大的桃兒,就向那宓羲躍來。
宓羲感激的迎上,再次衝它友好的一抱拳,卻接過那桃兒,向那地上女族長的方向扔下;那些猿猴也模仿他的動作,紛紛摘下那些熟透的桃兒,如雨般向地面扔去。
地上大夥早已是飢腸轆轆,一見這麼多的珍饈美味從天而降,個個喜出望外,全都歡天喜地的抓到手上,吃將起來。這些位的面前都有着不下三四個拳頭大小的的鮮桃,他們是狼吞虎嚥一掃而空,自然也就飽了。
倒是那女族長眼淚汪汪,手拿那碩大的鮮桃,只呆呆瞅着也不動口。而宓羲帶來的八個男女後生,也同是忙着進食。
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的黃面女性,瞅着那女族長神情恍惚,忍不住問她道:
“我們隨庖羲大人,找了你們好多時日,只爲請你們到我們鳳城。他預感您們會在此出現,所以就着這個山谷,佈置了好陷阱,以捕食獵物和防備兇險。並在樹上搭了樹巢,等待您的到來,都有三個月圓月缺,好容易捱過這大雨火災,終於見到了你們。對了,大夥都忙着吃桃,您怎麼不吃?”
女族長望望自己這邊人,個個面黃肌瘦,而他們不論男女,都紅光滿面精神飽滿,不由得嘆了口氣:
“族人都好長日子沒什麼吃的,還有好些人在華源谷忍飢挨餓,等我們帶食物回家。我怎麼能忍心下嚥?你們大人怎麼就預感會遇到我麼?我們遷居到華源谷,他不可能知道呀。”
立馬有個相對黑瘦的後生擠了過來,有些不信的疑問:
“不對吧,像我們華族,也是您們姜氏氏族的一部分。在我們鳳城藍田,那裡有的是藍天,還有廣闊的大地,大人帶領我們採集食材馴養牲畜,吃飯根本不成問題。就是大人的母親唸叨要找到你們,所以他才帶領我們找到這兒。您不知道,我們大人的預感是特別靈的。所以,才堅持呆在這裡等着,直到你們到來。”
女族長一愣,再瞧見自己的左右人等,都有些崇拜的望着頭頂的宓羲,打着飽嗝,連聲稱謝說:
“夠了夠了!這次我們絕處逢生,是虧的你們宓羲大人!”
女族長還是不放心,索性打破砂鍋問到底:
“你說的是真的?華族真有那麼好嗎?”
那高個一拉黑瘦子:
“坎,還不快些吃,我們好幫大人。”
“坎?你們還有名字?”
“對呀!大人說,白天大家都看得見,相互招呼就行了。到了晚上,如果有點什麼事,想叫個人就不容易了,所以人人都該有個屬於自己的稱謂。”
“我們華族堅信,天生大家都有用,人人平等,所以我們個個都穿樹衣,並幫我們全起了名字。
那高個子善於攀高,叫乾天;
我們小妹經常給大家帶來喜悅,叫兌澤;
那紅臉的是個用火高手,叫離火;
我在水中能幹,名坎水;
那個青面像棵大樹,爲震雷,這個行動迅速,是巽風;
而那個兩個黃臉的,壯的像山的名喚艮山,最年長淳厚的女子是坤地,是我們的大嫂,也是乾天大哥的妻子。
大人說了,這世間萬變不離其宗,都逃不過我們這八大易項呢。”
他這一說,不但那位女族長,就是其他族衆都不覺感了興趣,側耳傾聽起來。
因爲他們德高望重的族長,除了每天拼命要大家多生孩子和想方設法糊飽肚子之外,那裡知道啥麼易項?
可人一多,到了冬季難以採食野果嫩莖之時,更多大人卻或餓或因各自原因,死的更多。而活人無奈,甚至只能以蠶食同類的遺體,以圖延續生命。
果然那位女族長,一臉懵懂地問道:
“什麼叫易啥項的?怎麼我從來都沒聽說去?”
那坎用一種極其驚訝的神情,只經過一瞬間,就已然明白了來龍去脈。
伏羲的面前,高高矮矮站着多人,也都露出欣慰的笑容。
附近打坐在地的那幾位,神情滿是疲憊,都是統一地穿着一襲黑袍,披髮執杖。
最前面一位,是個瘦削乾枯的老婦,嘴尖如鳥喙。儘管累得夠嗆,但看向伏羲的眼神裡,充滿着慈祥和滿足。
她身後幾人,更是形體怪異,其中一位頭似猛虎,手肘奇長,光腳如蹄;
旁邊一位,倒是個奇瘦之人,黑色皮膚,其在雙手如鴨蹼,連在一起;
還有一位耳尖似犬,形體類獸,動作快捷,此時都是眼光銳利,爍爍放光地盯着伏羲。
伏羲四下一端詳,正是那自己後來任命八宮之主其中幾位:
弇玆 離明宮宮主
強良 震寰宮宮主
天吳 巽通宮宮主
奢比屍 兌澤宮宮主等人。
而他們身邊,擺着白色茅草蓆墊上,一溜分別擺着牛豬羊的頭顱各一個,血淋淋的對着蒼天。
女媧卻依附他身畔,見他醒來,只喜得笑顏如花,偏偏滿面是淚:
“老天保佑。哥,你嚇死妹妹了!”
惹得一個全身黑毛的大個子,只知道咧着大嘴傻笑,哪裡有一點坎險宮宮主的模樣?
“爲慶祝羲皇大人遇難成祥,大夥都隨我去庖房間,取將那些豪豬開伙喲!”
卻爲那黃衣女子奚落,但瞧伊美眸有神,全身都是端莊優雅的氣質,只不屑地笑嗔:
“公工,你咋就知道吃?當年怎麼就沒把你烤成乳豬?”
公工一聽,當下就剩下亂撓頭皮,僵立於當地,再不敢挪窩了。
連弇茲老宮主都是噗哧一樂,面向伏羲:
“你瞧陰康這丫頭,簡直是公工的剋星!”
“我聽說當年公工,跳下乾元山溪澗,反練就一身好水性,你常說他就是我族的水神。他也不枉你委任,這段時間爲家族奔波許多,我看這兩孩子還有些意思。”
伏羲點點頭,只意猶未盡地望着陰康。
陰康粉面一紅,嬌聲撒起嬌來道:
“祖母大人,您又取笑孫女兒了。不過父皇遭遇不順,公工能救起白龜爺爺,也是算件功勞。平時都是父皇做網,他竟能照葫蘆畫瓢,也掌握了織網捕魚,倒教大夥受惠頗多。”
公工一聽,更是好像得到了寶貝一般,在一旁咧嘴傻笑,他倒是速度挺快,早把那烤好的美味搬出。
見他忙前忙後,從弇茲,到伏羲女媧等人,一個不落地盡相孝敬。
又眼巴巴跳了塊精巴子,送到陰康手中,後者也不禁莞爾。
他早飢腸轆轆,於是招呼大家一聲,也扯了塊肉肉,率先大快朵頤起來。
陰康跑到父親身邊,嬌聲道:
“祖母大人,父親母親,你們也都吃吧。”
偏見伏羲眉頭一皺,面色陰沉,只叫那女子心中有些不安起來。
六二:包承,小人吉,大人否亨。否卦二爻,廚房放着肉,這對平常人來說吉利,而大人物如果只是一味在乎享受,對他而言就不是亨通的象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