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蘭德特色的貨車開出後院,駕駛座上自然是阿爾法本傑明,扎克以方便介紹周圍的事物爲理由,和德瑞克一起坐在了後座。
“這裡是我們的墓園。”扎克指着道路北方的土地,用了一絲自豪,“原本只是【格蘭德殯葬之家】在南區的墓園,但在殯葬改革後,現在也是巴頓市現在唯一的墓地了。”
德瑞克點點頭,想要問什麼,但是似乎沒有組織好語言,“他……”
貨車已經轉向了,在墓園之間的道路中穿梭。德瑞克已經不需要再問什麼,他知道目的地是什麼地方。
在格蘭德西區墓園的東圓外,貨車停下。三個人下了車,德瑞克莫名的緊張起來,他的視線在空曠的園區掃過,土地上豎起、排列的各個墓碑佔據着他的視線,一時無法去集中注意力分辨每個墓碑上的字跡。
德瑞克並不知道哪一個是他的父親。
猶豫的站在墓園邊界,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的走的德瑞克被扎克摟住,吸血鬼微笑着,“這邊。”
三個男人逐漸在東園深入,只到膝蓋的矮碑偶爾遮擋住三人的腿。似乎沒人趕時間,他們走的很慢。
“就在前面。”扎克指向前方的一處,而那個方向上,所有東西都一樣,根本沒可能知道扎克指的到底是哪一個,“那一個……”
德瑞克卻停住了腳步。看着前方的目光也不知道是不是落在對地方,他似乎想分辨遠處墓碑上的字跡,又似乎不想這麼做。眼中散着無法讓人確定意思的神色。
扎克同樣停住腳步,給了德瑞克深呼吸的時間。
“走吧。”扎克試探的問。
德瑞克,點點頭,在扎克的身邊,走向越來越具體,越來越清晰的一處墓地。
‘一位值得愛戴的父親’
這是墓碑上刻着的字,‘哈維爾.格蘭德。xx--xx’。
看着德瑞克低着頭,神情複雜的看着墓碑上的字。扎克拿出了事先準備的煙,蹲下。
“這是我和本傑明的主意。”扎克看看本傑明,撕開了包裝,打開。和一隻火機一起放在了墓碑前,“我們不希望墓碑上只有一個名字,所以加了這一句。”
明白吸血鬼在做什麼嗎?玩弄人心也好,演戲也好,他需要配合老漢克的故事。
德瑞克看着眼前的墓碑和扎克的動作,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漢克說,他……”稱呼是個問題,但是‘父親’這個詞實在無法說出來。可能在德瑞克心中,製造者,更合適。
德瑞克皺皺眉。“漢克說他死於肺病。”
扎克露出了笑容,他意識到德瑞克在指什麼了。煙,這個弄死老格蘭德的真正凶手,也正是現在扎克用來紀念這個‘值得愛戴的父親’的方式,“是的。”扎克笑着擡頭,看向德瑞克。“我們一般忽略這件事,他以前的生活。我們並沒有參與過。我們只能用我們已經看到的他,來定義。”扎克頓了一下,“這個人。”
昨夜,漢克對德瑞克編造的故事,貼合了扎克和本傑明的合法檔案身份。也就是告訴了德瑞克——扎克和本傑明和他一樣,都是生活在外,然後找到格蘭德來的‘兒子們’。現在發生的一切,在曾經都發生過一遍。
唯一的不同,就是扎克和本傑明來的時候,老格蘭德還活着,他們幸運的和這個父親共同度過了一段時間,得到了所有關於‘父親’這個詞所代表的一切的解釋。
老漢克對德瑞克這個老格蘭德的真正後代隱瞞了老格蘭德的真實人生,然後不負責任的把剩下的事情推給了扎克和本傑明。
悲哀又狡猾。爲什麼這麼說?大家能明白嗎,因爲老漢克已經做出了決定,在曾經的格蘭德(漢克和格蘭德),和現在的格蘭德(扎克和本傑明)之間,他顯然選擇了後者。
吸血鬼和阿爾法出於補償,留給老漢克決定的上代格蘭德遺留事務,繞了個圈,又回到了吸血鬼和阿爾法手中。
德瑞克點了點頭,“你們看到了什麼。”他的情緒複雜,讓他說出話奇異的平靜下來,“我是說,你們看到的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扎克有些無奈,這本應該是老漢克要做的事情。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比老漢克更瞭解老格蘭德的人了。但是出於老漢克趕走布雷克一樣的原因,他封住了自己的嘴巴。
德瑞克皺皺眉,“漢克,漢克跟我說了很多事情。”德瑞克搖搖頭,“他跟我說,他工作、工作、工作,因爲工作,一再的丟棄身邊的東西,然後,他生病了,再然後他去世。”德瑞克盯着了面前的墓碑,“這些,都不是我想知道的。”他默默的搖着頭,“不是我來這裡找的東西。”
德瑞克深吸了一口氣,看向了扎克,“所以,告訴我,你們看到了什麼?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扎克看着德瑞克的雙眼,因爲陽光,吸血鬼必須要眯着眼,雖然看的不怎麼真切,但是扎克可以確認,德瑞克的眼中,有憤怒。
讓我們重整德瑞克這個中年男人的資料吧,從支離破碎的線索中,瞭解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德瑞克對史蒂夫.行者說的,‘我只是來看看,那個製造了我的人……’似乎對這個墓地中所躺的人,沒什麼尊敬可言。
當面對還不知道他身份的詹姆士的詢問時,他回答,‘只是個支付不起車的人。’所以他並不富有,至少現在並不富有。
以及迷路的事實,他似乎缺乏在戶外活動的經驗。
剛剛離異、認爲自己的孩子沒有父親,也可以過的很好。這是他在餐桌上對露易絲的解釋。或許‘對親情沒有責任感’,可以用來形容這個人。
還有,就是隻有我們才知道的事情了,在即將進入巴頓西區的公路上,他展示出來的醫療技術。
總結一下。
他的技能,他的表現,可以判定這是個曾經有從事醫療工作的人,護士?醫生?隨便,反正是長期呆在工作場合中,對戶外活動缺乏經驗,且在長時間的工作時間中,形成了家人沒他也無所謂的想法。
最後這種人生顯然是崩壞了,揹包客不是工作,所以現在的他,沒有工作,沒有家人(離異)。走上了尋找‘自己的製造者’的道路。
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出現了,爲什麼德瑞克來了巴頓,他真正來找老格蘭德的原因。
“他生命最後的時間裡,和你們,是怎麼過的?”德瑞克並沒有等扎克回答,因爲他的問題並沒有真正表達完整,“他有後悔什麼嗎?”德瑞克皺着眉,停頓了一下,搖了搖頭後,居然露出了笑容。
“你知道有趣的是什麼嗎?”德瑞克在扎克身邊蹲下,毫無敬意的拿過了被當作貢品的煙,自己點了,“一開始,我是帶着憤怒啓程的。你知道的,上路,來巴頓。”
扎克也順手拿出了自己的酒瓶,現在是傾聽的時刻,昏昏沉沉會不禮貌。
“我的生活。”德瑞克呼了一口氣,“已經完全崩毀了。我的妻子……”他笑了笑,“前妻,離開了我。”他的嘴脣動動,“然後她的律師,讓我十分明確的認識到,我不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我不值得擁有已經擁有的一切。”
這可能只是離婚律師爲了客戶獲取經濟利益的手段,但如果大家經歷過一場離婚官司,會明白,這個過程有多麼煎熬,那些指控,會讓人質疑人生。
“這讓我,恩,迷茫。”德瑞克看了眼扎克。
“所以……”扎克挑挑眉,“你開始思考,誰讓你變成這樣的。”吸血鬼笑的很真誠,“於是你想到了那個在記憶裡都模糊了的‘父親’。他纔是始作俑者,是他開始這一切,開啓了這鬼扯的人生,對吧。”扎克輕笑了一聲,眨眨眼,“你是來質問這個始作俑者的,質問他爲什麼把你‘製造’成了這樣。”
“恩。”德瑞克點點頭,也笑着看向了扎克。在德瑞克的心中,如果誰可以理解自己,那隻能是有着相同遭遇的現在格蘭德兩兄弟了,他突然好奇了起來。
他們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以浪費,可能是知道,所有的答案都在這對兄弟的身上可以找到,德瑞克笑着看了看兩兄弟,“你們怎麼來的?”
“哦!”扎克看了一眼無聊站在一邊的本傑明,“這是無聊的故事。”扎克笑着搖搖頭,“可能和你有些不同。”扎克晃晃了手裡的酒瓶,“不過也是在生命中最低潮的時候,想到了些奇怪的東西。比如,是不是我的人生就要一直這樣下去。”
德瑞克看着扎克,露出了思考的神色。
“我們不像你。”扎克繼續,“我們當時還算年輕,還沒有組成各自的家庭,就像浮萍一樣,隨着時代飄。”扎克挑挑眉,“所以,我們必須要做出一個決定,繼續就這麼飄下去,還是找一個可以稱爲家的地方安定下來。”
“所以你們來了。”德瑞克看着扎克,“來到一切開始的地方,找到了他。”他指向了墓碑。
扎克笑了笑,沒有回答。在這含糊的話中,吸血鬼表達的另外的意思。不過,聽的人要怎麼解讀,那是他自己的決定,和吸血鬼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