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男遇上冷校花
呃…睜開還帶着水汽的眼睛,模糊的純白顏色映入眼簾。
祝式微剛剛睡醒。準確說,是被上升到一定高度的日頭的光芒叫醒的。最初清醒的時候,她能感覺到眼皮上的溫暖的腥紅。
纔是中午,祝式微卻已經睡了一大覺並且做了一個冗長繁雜的夢。夢境中她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拼命奔跑,像是要掙脫身後的空無,可是兩旁的樹木還是飛速地前進,不給她一點喘息的機會。她的心裡被恐慌填充着,然後她看見前面血般的紅光要將她吞沒,然後醒過來。
然後她感覺溫暖,因爲陽光全部照在她的牀上,透過那扇明亮的玻璃窗。
醫院的病人,尤其像她這樣無法行動的病人,最好打發時間的方式就是睡覺。像被禁錮自由的飛鳥,唯一的空間就是在米槽和水槽見徘徊,透過一道道欄杆看着外面的世界。
祝式微自嘲着想,今天晚上又要失眠了。她雙手撐着牀,微微坐起,之後向南面的窗戶望去,那外面有她渴望的新鮮空氣。
蘇影進門的時候,就看到一個凝神冥思的女孩的側臉,蓬亂的頭髮蓋住右耳,在她的臉上能看到睫毛投下的陰影,淡漠和溫柔兩種情感在她的眼中完美地融合。
“看什麼呢?”蘇影走近,輕輕放下手中水果。
式微身體明顯一抖,轉過頭來,嘴角輕勾,“你來了。”
“怎麼,嚇到你了?”
祝式微聳聳肩,“你知道,這裡很靜,突然響起聲音會很不適應。躺在牀上閉着眼,甚至聽得到自己心跳的聲音。有時候耳邊傳來細微的鳴聲,我以爲自己產生幻聽了呢。”
蘇影敏銳地察覺到語氣中的不尋常,請問,“怎麼,悶了?”
“是啊,想出去走走。”
蘇影忽然露出潔白的貝齒,調皮地笑,“那就走啊!”
祝式微一臉無奈地指指自己被吊起的腿,卻見蘇影做了一個“交給我”的手勢,轉身急急出了病房。
醫院外的院落空氣正好,正火熱的陽光被一排整齊的香樟樹過濾大半,只在地上投下稀疏的黑影。不規則的圓形光影和葉影互相交錯,偶爾隨風輕輕漾動。
蘇影推着穿着病號服腿上打着石膏的祝式微緩緩前行,偶爾經過長椅上歇息的病患,或者被人摻扶慢慢散步的老人。輪椅上的祝式微此刻臉上依舊緋紅未消。
就在剛纔,蘇影在病牀前輕輕地抱起她,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輪椅上,期間他平緩的呼吸直直衝進她的鼻腔,來自身上的依託讓她感覺輕微迷幻。她的下巴貼在他的衣領,是很乾爽潔淨的衣領,沒有男生討厭的汗味,而是淡雅的肥皂味道。
他不用香水,是個很乾淨的男生。
他的手很有力,很輕鬆就抱起了她。
他的臉好像紅了,只是好像,因爲只是一瞬,她沒有看真切。
“發什麼呆?”聲音身後響起。
祝式微反問,“你怎麼知道我發呆?”
“你眼睛已經很長時間盯住一點沒有動了。”
“你怎麼知道,你在後面又看不到。”
蘇影微微一笑,沒有回答。是因爲他看到了投在式微臉上的睫影很久沒有移動過。
“其實我剛剛在想…”蘇影開口,“我們這樣好像一個老公公,步履蹣跚地推着一個老婆婆。老婆婆已經老得走不動了,但是他們仍可以一起散步,像多年以前。”
祝式微細細品味蘇影話中的意思,忽然發現這真是很溫暖的一幅畫面。她抿了下嘴脣然後用牙齒咬住,輕笑着說,“那是因爲你推得太慢啦!”
蘇影聞言,騰出一隻手來指指前面的拐角,說,“走完一圈就要回去的,所以我慢慢推,叫你多享受一下嘛。”
祝式微側頭,想問爲什麼走完一圈就要回去,可想了想又作罷。沉默地攤開手,承接着溫煦的陽光灑落到掌紋。
蘇影不適應前面的人突然沉默下去,想找些話題。他看着面前的一頭烏黑頭髮,有些髮梢不安分地翹起,還有一些戳着脖頸,便說,“你頭髮長了。”
是啊,長了,祝式微沒回頭,只是摸摸快要齊肩的秀髮,心想時間過得這麼快,頭髮都長到她心境可以這麼平和的如今了。
這時她想起了任凌風。當初忍痛剪掉心愛的長髮就是因爲他,但當時比着心痛也不覺得有什麼可惜,只是嘆惋如果再想留長不知又要到何時。而如今,想起那個相戀兩年的男子心也沒有那種尖銳的疼痛感了,只是心中有個角落依舊空曠。
時間真好,真是萬能的靈藥。它不會把過去抹去,卻能把過去變得遙遠而模糊,觸手不可及。
但現在她至少已可以雲淡風輕地直面自己的失落,也不必刻意迴避着不去想他。這也算是積極的一面吧。
見祝式微又不說話,蘇影再接再厲,“我想你可以把它留長,長頭髮的你一定很漂亮。”
沒有曖昧,沒有讚美,只是理所當然的覺得,如果頭髮留長,一定很漂亮。即使現在就很美。
以爲祝式微打算繼續沉默,蘇影有些氣餒,再自說自話就真的像一個人的獨角戲了。他不禁疑惑,祝式微爲什麼不迴應他呢?
略嫌嘶啞的聲音從前面響起,“剛剛我想起我的前男友了。”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回答,想來她此時也是心猿意馬。
蘇影思維倒也跟得上,他低低問,“他是個怎麼樣的人?”
“很優秀。”簡短的回答。聽不出她的語氣中有任何不甘心或其他惆悵的感情,像是歷盡滄桑的老人平淡地說起幾十年前自己看到的一場日出。
蘇影一笑,“你也很優秀。”
祝式微不自覺地點點頭,晃了一下神,思想在捕捉一些摸不到邊際的事情,然後說,“他遇到了比我更優秀的人。”說完還自嘲地笑了一下。蘇影此時若看得見她的表情,會發現那上面的淡淡不屑。
輪椅窄窄的車輪繼續向前緩緩滾動。兩個人就這樣各懷心事,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着。語氣淡然如水卻透着默契。直到蘇影說:“好了,該回去了。”祝式微才發覺他們已經走完了一整條紅磚路。
她回過頭來微笑說,“那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