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閉上百年的墓道雖然沒有惡臭味，但是空氣中卻帶着一股潮溼的黴味混合着塵土的氣息，實在算不上好聞，然而當我們沿着墓道走了一段路後，空氣中飄來了陣陣異香。
這股香味不是食物的香，也不是薰香，這股香味聞上去，更像是混合了多種花香，就好像是……香水。
“你有沒有聞到什麼香味？”我深吸一口氣，香味縈繞在鼻端，並不是我的幻覺，然而一座封閉了上百年的墓中出現異香，我倒寧可是我的幻覺了。
“的確是有香味，小心點！”墨霖修表情嚴肅地拉着我的手，擋在我的面前，放慢腳步往前走。
香味越來越濃郁，濃郁到我只能感覺到臭味，就好像一點點的香水會讓你覺得香氣撲鼻，但是要是你不小心打翻了一整瓶香水，哦，我保證這種經歷會讓你一輩子記憶深刻。
我不經意往石壁上一瞧，原本抽象畫一樣的壁畫已經變了，上面繪着十幾個身姿妙曼的女人，正在起舞，舞姿是那樣的美妙，甚至我的耳邊還能聽到悠揚的絲竹聲。
絲竹聲？！我猛地驚醒過來，再看出去，我的面前哪裡是墓道，分明就是一個平整的臺子，臺上十幾個女人正隨着音樂起舞，輕薄的紗在空中舞動，美得讓我一時移不開視線。
然而眼前的場景陡然就變了，屋樑上掛着十幾條白綾，原先正在起舞的年輕女子個個面帶怨色站在高凳上，將頭伸進了白綾中。
高凳被踹翻，她們懸掛在半空中，不住地蹬腿掙扎，雙手順着白綾往上抓，但是最終還是無力地垂下了手。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都忘了眨眼睛，我的面前是晃晃悠悠被吊在半空的屍體，而我的耳邊竟然又響起了悠揚的絲竹聲。
這些被吊在半空的屍體竟然又隨着音樂跳了起來，配合着她們猙獰扭曲的臉龐，看上去……特別的滲人。
一股冷氣從我腳底板升起，順着脊背往上，牢牢抓住了我的心臟，我驚駭得忘記了呼吸，顫抖着雙腿看着這幾具吊死的屍體將我圍了起來。
耳邊的音樂聲越來越急促，屍體舞動得越來越快，我的眼前滿是白綾飛舞，看不清楚其他。
一塊柔軟的布料突然落到我肩上，不等我反應過來，這塊布料就猛地收緊，緊緊地勒住了我脖子，我喘不過氣來，本能地拉扯着勒在我脖子上的白綾。
然而拉扯白綾的力道相當大，我抓得脖子上都出現了血痕，也沒能扯鬆哪怕一點，肺憋得生疼，我手上的力氣也在不斷減小，眼前一陣一陣發黑，意識變得模糊起來。
“韓亦清！”就在我感覺自己不斷往下沉，沉進一片黑暗當中的時候，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就好像是一道驚雷，一下子將我驚醒過來。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映入我眼簾的就是墨霖修的臉龐，他一臉焦急地看着我，眼中滿是擔憂，我張口想說話，這才發覺喉嚨火辣辣地疼。
“發生……什麼事情了？”我沙啞着嗓子問道，自己都被自己公鴨嗓一般的聲音給嚇到了。
墨霖修伸手將我從地上扶起來，我這才發現自己正躺在冰冷的地上，而我完全不記得有這回事。
“你剛纔突然自己掐自己的脖子，用力到我掰不開你的手，我只能把你打暈了，”墨霖修眉頭皺成了‘川’字形，毫不掩飾擔憂地看着我，“剛纔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先前的回憶瞬間回籠，我看向石壁上的畫，總覺得畫上的女人都在對我陰測測地笑，不由得就打了個哆嗦。
墨霖修見我突然停住，臉色煞白露出驚恐的表情，跟着我的視線看過去，“這幅壁畫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
“我、我剛纔看到這些女人在我的面前跳舞，後來場景發生了變化，她們上吊自殺了，但是她們的屍體還在隨着音樂舞動，這之後我就感覺自己被勒住了脖子，再醒過來就看到你了。”
“這幅壁畫上附着着強烈的怨氣，恐怕你看到的那些女人，並不是自殺，而是被迫的，所以死後她們的怨氣會附着在壁畫上。”
“你的意思是……殉葬嗎？”我遲疑地說道，這些女人的壁畫出現在這墓中，那就說明她們和這墓有關係，最大的可能就是她們是陪葬的人。
墨霖修點點頭，“所以她們纔會讓你產生幻覺，自己掐死自己。”
“……香味消失了，”這時我才注意到，瀰漫在空氣中的濃郁的香味消失了，原本鮮豔的壁畫也變得斑駁陳舊。
“香味應該就是致幻的原因，現在她們怨氣已消，香味自然也就消散了，”墨霖修淡淡說道，並沒有多少吃驚。
我皺起眉，“怨氣已消？可是我還活着。”
“不！你已經死了，確切的說，你早就已經死了，只不過是返魂香的力量讓你以另一種形式‘活’着，”墨霖修的一番話，聽得我愣了一下。
習慣了目前的生活後，不知不覺我就會忘記其實我已經死了的事實。
“她們當年被迫殉葬，心懷怨恨，所以希望有人也和她們一樣死於非命，在我叫醒你之前，你已經把自己掐死了。”
不知不覺在鬼門關走一遭，這種感覺真的是……糟透了！
“……女人何苦爲難女人啊！”我幽幽嘆了一口氣，怨氣已消，這些不甘的鬼魂終於可以離開被困了數百年的壁畫，去輪迴轉世，希望她們的下一世，可以有一個圓滿的結局。
已經褪色斑駁的壁畫上，身姿妙曼的女人正歡快地跳着舞，秀美的臉龐上滿是笑意，不復先前的陰森詭譎。
“我們走吧！”我收回視線，主動牽住了墨霖修的手，喉嚨上的傷已經被返魂香修復了，說起話來也不覺得疼了。
比起這些身不由己的可憐女人，我實在是太幸福了，能夠遇到墨霖修，或許已經將我下輩子的幸運都用完了。
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前世飄渺不可追，來世虛幻不可知，唯一能夠掌握的，便只有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