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直截了當的話,讓原本還想好生訓斥一頓,假裝嚴父的風崇禮堵得說不上話,陰沉深索的眼神盯着項菲儀,她居然可以猜出自己的計劃。
的確,四個女兒都不過是他掌控權勢的棋子,除了大女兒,其她四個都很聽話,讓他沒有可擔心的地方。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選擇這個飛揚跋扈,難以控制的嫡長女,但太子,必須要有大司空府的小姐嫁過去!
“你既然明白,就應該知道我非選你不可的原因。只要你好好聽話,我自會保護你的安全。你想做什麼,我也不會管。但唯有一條,必須乖乖跟太子成親。”風崇禮盯着項菲儀,沉聲說道。
這樣的條件,已經是風崇禮最大的容忍度。
但項菲儀並沒有覺得慶幸,一字一句的說道:“不可能。”
“你能安然無恙的走出坤寧宮,真的以爲皇后怕了你?”風崇禮冷眼看着項菲儀,冷笑道。
項菲儀盯着風崇禮,她當然知道是因爲什麼。一個人的身手再好,若是沒有勢力,背景,智慧,跟一介莽夫沒有二樣。
讓皇后懼怕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後的風崇禮,跟他身後龐大的權勢。
她能保護自己一時安危,卻不能保證一世。
衡量之下,她只能退步。
“我可以答應你嫁給太子,但是你要記住你說的話,無論我做什麼,你都不會管!”項菲儀陰沉不耐的說道。
“只要你乖乖嫁給太子,其餘的事情我不會管。”
聽到風崇禮肯定這句話,項菲儀冷笑着離開了正廳。如果沒有辦法抵抗這場婚約,那就讓整個晉天王朝陪她一起瘋癲!
“老爺,你看她……”李婉望着連聲招呼都未打就離開的項菲儀,眼神閃過一絲憤氣,轉過身就跟着風崇禮告起狀來。
誰料,風崇禮十分不耐地看着她,說道:“從今開始,讓華兒她們無事不要打擾菲儀,你好好打理府裡的事情,菲儀的事情,不必插手。”
“老爺……”李婉一時難以接受,這意思是任由項菲儀胡作非爲了?
“我還有事情,就這樣吧。”風崇禮交待完這句,就直接去了書房。留下的李婉狠狠地抓着手帕,氣得牙癢癢。
身邊的丫鬟碧玉見李婉臉色難看,想到什麼,小聲的說道:“夫人,我看老爺這話也挺有道理的。聽綠玉說大小姐在宮裡在皇后的宮裡都敢動手,還是聽老爺的吧。”
啪!
碧玉的話音剛落,就被李婉一巴掌打了過去,狠狠地說道:“那你的意思是讓我忍着這賤丫頭了?”
“奴婢不敢。”碧玉趕緊跪了下來,忍着臉上的痛楚,求饒道。
李婉冷哼,目光閃過一絲狠毒,就算現在沒有辦法治住那小賤人,總有一天會有機會的!
……
彩雲閣。
季顏跟溫融皆是一臉擔心的守在院門口,看到項菲儀回來,才安下心來,快步過去迎接。
“主子,你這一次進宮,真把我們嚇死了。溫融擔心你,還特意……”季顏一時嘴快,被溫融連忙打斷。
“主子不是已經安全回來了嗎?你還說這些做什麼。”
溫融神情有些慌張,似是不願意讓季顏說下去。
項菲儀神情不變,眼神卻暗了幾分,漫不經心地應了下來,向着屋裡走去,問道:“紫環現在怎麼樣了?”
“青芽在照顧着,找來的大夫也看過了,說是已經沒有大礙了。”溫融搶先回答。
項菲儀點了點頭,走到門口的時候,轉過身對着季顏說道:“你陪我去看看吧。”
季顏喜出望外,主子做事一向喜歡叫溫融陪着,這還是頭一次呢。季顏連忙應好,跟着項菲儀向着紫環所住的下人廂房走去。
溫融站在原地,神情複雜地看着遠去的項菲儀與季顏。
他能感覺到主子對自己有了間隙,應該是季顏那未說完的話吧?
想到這裡,他神情黯淡起來,主子這一次進宮遲遲未歸,他實在是擔心的厲害,想起家中小妹在宮裡雖然是個品階不高的美人,但應該可以幫自己打聽一下皇后那裡的情況,也好知道主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急匆匆的跑回去,雙親見到久違的自己,喜極而泣。未料當他說出來意時,一向疼愛他的父親當衆打了他一巴掌,說他是不是鬼迷心竅,竟然爲了搶走他的賤人打聽後宮事務。
這時,溫融才知道家人對項菲儀偏見頗深,對他被搶走一事也是恨之入骨,難以釋懷。
那些個庶弟們知道他回來的事情,紛紛趕過來看他,話裡行間都帶着侮辱與不屑,父親也很生氣。
只有母親拉着他的手,說既然回來了,就不要再回去,好好在家讀書,當這件事情從來沒有發生。
畢竟大司空府勢力大,他們只得嚥下這個事情。
溫融千求萬求母親幫自己打聽一下宮裡的事情,溫夫人淚眼朦朧,心疼長子,要讓他答應回府才肯幫忙。
溫融無奈,只得應下來。
沒想到,溫夫人前腳託人去宮裡傳話,後腳季顏就跑過來告訴他,主子平安回來了。
溫融欣喜不已,跟着季顏不顧家人阻止回到司空府。
他不想季顏告訴項菲儀,是不想讓她知道,自己因爲她被逐出家門的事情。
整個彩雲閣的人都發現一個問題,那就是主子似乎不再像往日那般重視溫融了。做什麼事情都會吩咐別人,也從來不主動叫溫融。
幾次下來,溫融心裡便跟明鏡一般了。
這種情況,怕是主子已經厭棄他了。
溫融心中很不好受,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思前想後,怕是那次攔着季顏不讓他告訴主子自己家中之事。
難道主子因爲此事覺得自己不對勁,所以暗中遠離他?
可溫融又實在是不想讓項菲儀知道家中情況,只得祈禱着主子能發現自己的忠心,然後淡忘此事。
奈何,一連三日。
項菲儀都沒有跟他說一句話,季顏幾次想解釋,但是主子總是打斷他,讓他無處可幫。
看着溫融的眼神一日比一日的黯淡下來,漸漸不再出現在項菲儀的視線裡,季顏看在眼裡,急在心頭。
趁着第三日晚上休息的時候,再是按耐不住。
“溫融,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難道真要想離開主子不成?”
溫融怔然,看着季顏,雖不明他爲何會這樣說,但惟恐季顏懷疑自己的心意,斬釘截鐵的說道:“你這是什麼話,我對主子的忠心你是知道。就算我被家人以逐出家門威脅,我也不會離開主子。”
季顏這才鬆了一口氣,說道:“那你這幾日爲何躲着主子?”
溫融剛想張口,季顏又搶着說道:“雖然主子這三天是有些奇怪,但我猜着主子可能是因爲宮裡的事情心情不好,我們更應該體諒主子。”
聞言,溫融俊朗的臉上溢出一絲無奈之情,望着憂心忡忡的季顏,如何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季顏此意是想提醒自己莫要因爲主子一時不看重自己而賭氣,故意跟主子鬥着來,那樣只會讓主子更加不喜與冷淡。
只是他的心底並不是因爲這個。
“你想錯了,我近日不願意湊在跟前,是因爲看出主子不想看到我,我不想讓她不高興,所以才一直在外面做事。”溫融輕聲應道。
見此,季顏才鬆了一口氣。
他入大司空府之後,溫融就是他最好的朋友,兩個人志識相同,十分投機。如果溫融不想呆在大司空府,他自當會遺憾難過。
所以,他此次勸解也是希望能留下溫融,不要因爲這種小事跟主子產生間隙。
沒有人比他明白,溫融的才華出衆,是當今世上不可多得的人才。博覽羣書、胸有乾坤,更是比他要努力的多,也自然樣樣都比他要出色的多。
這也是主子爲何剛開始喜歡溫融跟着的原故,但是現在……
“我猜主子過幾天就會好了,溫融,你也別往心裡去。”季顏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
溫融端看了他一眼,低下眼眸,說道:“其實我已經想明白了,就算主子不再喜歡我,只要她不趕我走,我就會永遠留在她身邊,守護着她。”
季顏深感震憾,繼爾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他只是自慚形愧罷了,他雖然總說對主子忠誠,但比之溫融,他的心卻沒有那般堅定。如果輪落到溫融此時的地步,說不定會離開。
夜深人靜,兩個人促膝相談,卻不知什麼時候窗前一道黑色的人影佇立了一會,又悄然離開,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
……
次日清晨,溫融、季顏早早起牀。
這幾天溫融早早來到項菲儀的跟前,都被無視。但溫融還是喜歡每天清晨去跟主子問安,再靜靜侍立一旁縮小存在感。
所以,溫融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着青衫緞衣,一枚古樸的墨玉簪子將頭髮綰成男子通常的髮髻,整個人看起來溫文而雅,俊美的面龐盡是溫柔的神情。
走出廂房,跟季顏趕往主子安寢的廂房外等候着。
大約半個時辰,主子就會醒來。
但今日足足等到了一個時辰,主子依舊沒有起牀。季顏跟溫融都覺得有些奇怪,特意跟守在門面的紫環通氣。
“紫環,你快點進去看看,主子是不是身有不適?”溫融最爲細心,對主子如今起居作息十分了解,平日裡都已經起牀,今天這般晚怕是有什麼事由。
季顏附和。
見此,紫環便小心翼翼地推門走了進去,片刻出來,卻是猶豫地看了一眼溫融,說道:“主子叫溫融進去。”
季顏跟溫融都怔了一下,這會倒是季顏反應最快,推了溫融一把,小聲中夾着竊喜,說道:“快進去吧。”
溫融也搞不清這是怎麼回事,但還是走了進去。
屋子有些暗暗的,四周的擺飾倒是一如既往的熟悉,溫融下意識放輕腳步,不知道項菲儀是否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