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陽咬着下脣,臉色蒼白,“我明白,我早就明白了。”
穀雨面色未變,低身收拾着東西,把裝好了的竹籃拎着,另一隻手緊緊的拉住柳陽,毫無商量餘地的下了命令,“回家。”
到了家中,兩人都心照不宣的把剛纔的一切當做沒有發生過,柳陽藉口說有些疲憊,便去臥室睡覺,穀雨面無表情的看了會緊閉的房門,就走進書房,不管現實有多偏離預定軌跡,他都有一場硬仗要打……
但令穀雨始料未及的是,第二天早上,柳陽撫摸着昨天帶出去的那個竹籃,一臉期待的看着自己,用一種小心翼翼,卻又無比渴望的語氣道,“我們還會一起去野餐吧?像昨天一樣,兩個人一起。”
話音剛落,穀雨完完全全的呆在了那裡,他簡直無法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疑問幾乎脫口而出,到牙關處又被他生生嚥了進去,依舊沒什麼表情的說道,“怎麼,還要再碰到那個僞君子嗎?”
柳陽很是無奈的笑笑,“都說了那是偶然,可以的吧,可以再一起去的對嗎?”
茶色眼眸中蘊藏的溫柔和期待,令穀雨沒有別的選擇可做,他緩緩點了一下頭,然後又點了一下,見狀,柳陽很是開心的笑了,“那我們可說好嘍……”
她高高興興的去準備東西到餐廳,穀雨則沒那麼輕鬆了,他走進書房,把門反鎖後撥了個電話出去。自從得知徐裴然在柳陽的大腦裡動了些手腳後,穀雨就四處尋找高明的心理醫生,最後,在一位長輩的介紹下,穀雨結識了一位有多年行醫經驗的醫生。
在聽完穀雨的說明後,那醫生很是爲難的皺起眉頭,“穀雨啊,不是我太過保守,而是催眠這種東西從來都不是可以隨意使用的手段,很容易引起後遺症,照你這麼說,那位催眠師實力一定不差,如果想反催眠……”他搖搖頭,“人的大腦太過精密,出了些許差錯就會引起嚴重後果,很抱歉,這種事情,我不能做。”
醫生表示無能爲力,對穀雨來說不亞於又斷了一條路,如今,看到柳陽的情況有所改善,他立刻再次聯繫那位醫生。
“選擇性遺忘恢復?”醫生在那邊頓了頓,“這種事情不是沒有,選擇性遺忘又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人的大腦會把曾經傷害到自己,或對自己影響過大的事情儲存在潛意識裡,準確來說,這並不是遺忘,而是隱藏,如果說恢復了,可能病人開始想要接受那些重要的事,可能病人決心很強,執意要找回被儲存的記憶,這都是會發生的事情。”
“那恢復的現狀會不會重新惡化?”穀雨問道。
“只要不再受大刺激,一般是不會有問題的。”醫生建議到,“最好讓病人處於一種平靜的環境,這樣有利於恢復。”
掛上電話,穀雨自己都沒發覺到脣角的弧度,本已下決心放她離開,可誰知她竟然有這般韌勁,憑自己的能力奪回屬於她的記憶,這樣努力堅強的人兒,讓他如何能放手。
心臟撲通
撲通跳着,是激動,是喜悅,是自豪,更是帶了種無法言明的感覺,穀雨定義不好,但他很喜歡這種感覺,就如同柳陽做出告白的那一刻,整個身體都溫暖起來,連大腦都要飄飄然了。
柳陽拎着包站在客廳裡,伸着頭往書房裡看,正納悶穀雨怎麼還不出來,就看那人精神奕奕的跨出房門,柳陽一怔,這樣充滿活力的穀雨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似乎是有了追求的方向一般,只消一個眼神,便能讓人打心底裡的振奮起來。
被他的好心情感染,柳陽笑着問道,“在裡面發生什麼好事了,看你整個人都亮起來了。”
雖然面無表情,可穀雨眼裡卻全是柔軟,伸手捏住柳陽的臉頰,輕輕動了動手指,“是因爲你啊。”
柳陽正迷惑着,穀雨又補充了一句,“多虧了你,現在我能毫無顧忌的做該做的事了,有些人,該爲他的自大負起責任來了。”一把攬過還在苦苦思索的柳陽,“走,時間不早了。”
“喂,你總得給我解釋一下吧?”柳陽癟着嘴控訴,卻被完全無視,便只能低聲嘀咕着“穀雨你混蛋”的被推着出了門。
姜建軍看看伸到自己鼻子下面的手,又看看站在面前一臉理所當然的穀雨,很是擺譜的充起大爺,哼哼道,“怎麼,伸個爪子幹嘛?我可沒糖給你吃。”
“你知道我要什麼。”穀雨抖抖指頭,“我知道你收集好了,拿來吧。”
“切,也不知哪個傢伙出爾反爾的,前幾天低迷的跟落水狗似的,今天又滿血復活了,小的我可不知道大爺你在想什麼。”姜建軍想到前幾天的事就惱火,現在打定主意不買穀雨的帳。
“姜建軍,你真的不想給我?”
一擡眼,姜建軍真真被嚇了一跳,“你那是什麼表情……好好好,小爺我怕了你行麼。”彎腰從保險櫃裡掏出一沓資料,往桌子上一擱,“真是個討厭的傢伙,給給,拿走。”
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穀雨滿意的翹起脣角,剛想開口,姜建軍立刻豎起手掌,“停,我可不想聽你道謝,你還是那副冷嘲熱諷的模樣,我能接受的了。”
穀雨揚起眉毛,“誰要跟你道謝。”他伸手拍拍姜建軍的肩膀,“姜總,幹得不錯。”
“滾蛋吧你。”姜建軍笑罵一句,然後正色道,“對了,工程建設已經開始了,進度還不錯,我這邊盯着,你要做什麼就安心去做,有要兄弟幫忙的地方就直說。”
“你做的已經夠多了。”穀雨捏緊了手裡的資料,“接下來的回禮,我自己來就已足夠。”
另一邊。
“徐先生,車已到。”歐陽奕站在門口恭敬道。
合上一本厚厚的案例集,徐裴然站起身,綠色眼眸中蘊着溫柔笑意,脣角的完美弧度讓他溫和又可親,橘色的燈光打在身體周遭,暖暖的顏色更是襯得那完美的身材有如從雲端降臨於世的神使。
將檯燈關了,暗下來的光線立刻將氣氛降低了幾
度,髮絲和輪廓的陰影讓那剛纔還溫暖柔軟的男人頓時冷漠下來,剔透的翡翠眼睛流轉着冽冽寒光,即便笑着,那笑着的男人也如同誘人墮落的美麗魔物,令人禁不住膽寒。
一步天使,一步惡魔。
“叔叔的情況如何了?”徐裴然開口問。
“泰華先生的情況已穩定下來,不再反抗,老老實實的接受治療,上次開的藥也只剩下三天的量了。”
“那這次過去還得替叔叔再取點藥呢。”徐裴然溫和的笑着,“誰能想到一個這麼有精神的人變成這樣呢,唉,只能說天意弄人。”
歐陽奕替他打開車門,接了句,“幸虧治療及時。”
“誰說不是呢。”笑容中帶着些愁意,徐裴然搖着頭坐進車裡。
歐陽奕強忍着寒意才忍下了哆嗦,轉到前面的副駕駛上坐下,看徐裴然的表現,是那麼的真情實意,可說什麼天意弄人,把那個徐泰華弄瘋的不正是他自己嗎?
“爺爺今天難得邀我們這些小輩回主宅吃飯,我們可得表現好一點呢。”徐裴然胳膊搭在窗戶邊,徐徐晚風吹亂他額前的碎髮,讓他多了些凌亂的美感,似是柔弱的美麗面孔,可話語聽在歐陽奕耳中卻完全沒有半點柔弱。
“在這一代裡,唯一能嶄露頭角的只有徐先生,其他人只有自行慚穢的餘地,徐先生對自己要求太高了。”歐陽奕恭維了一句。
“歐陽,跟了我這麼久,就不要說這種話來逗我了。”徐裴然輕聲笑着,“雖然我很優秀,可爺爺不喜歡我啊。”他輕撫自己的面龐,“這雙眼睛,這頭褐發,無不在時刻提醒着我是個私生子的事實,爺爺連面都不想見我,就算我再優秀也不行啊。”
“徐老先生只是思想太保守了,徐先生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相信徐老先生這次安排你回去就是因爲他老人家自己想通了。”歐陽奕笑着說,“畢竟繼承人是要選擇最優秀的那個。”
“呵,歐陽,你倒是愈發會說話了。”徐裴然盈盈笑着,“我安排你做的那件事做的怎麼樣了?”
“已經初有成效了,接下來只等時機成熟。”歐陽奕道,“至於柳陽那邊……”
“那不需要做什麼。”徐裴然搖頭,“我要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了,接下來,我只是個觀察者而已,不知穀雨的垂死掙扎會持續多久,不過最終的結果都會一樣罷了,只是時間長短問題。”
歐陽奕的神經跳了跳,這個人總是這樣,輕描淡寫的說着只是在觀察的話,其實卻完全把他的實驗品玩轉在手心,不管是認識的,不認識的,還是有血緣關係的親人,或不對盤的對手,他都完全不存一絲情感的做着他要做的實驗,然後觀察。
厲害嗎?掌控別人的心理甚至行動,確實如同上帝一般。可卻又是那麼的可悲,因爲徐裴然的一舉一動都是爲了實驗,他早已忘記該如何普通的和別人來往,像是個機器人,一切都是那麼的完美,卻又那麼的空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