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奼紫嫣紅的花林當中, 險象環生。好在月長歌一直寸步不離的牽着我往前走,他以望月之眼輕巧的躲過了花林中的險陣。
路上我問他血傀暗蠱是什麼?他告訴我那是一種禁術,靠以吸取活人的鮮血來養本命蠱, 練成暗蠱後便可以己識操控他人之身, □□控者如行屍走肉, 唯施蠱者之命是從。
他還說一旦修煉此術, 便會逐漸患上噬血癥, 此症無法可解,除非死去,每日若不飲鮮血, 修煉者將會痛不欲生,所以修煉此術便等同於開啓了無止境的殺戮。被施術者操控過的人, 下蠱超過三次他們便就沒有了用處, 而他們的鮮血便就會成爲施蠱者的又一頓大餐!
我聽罷不由汗毛直束, 這也太陰毒了吧?我冷冷哼了聲,怪不得南墨叫我殺了他師父。現在看來, 聞人凡也得死去,不然他每日一飲血,這世上得有多少無辜的人將要葬命?
“真的無法可解?”我反握住了月長歌纖細的手問他。
他思考了會,目光柔和的望着我道:“如果有天月神功在身,再修煉血傀暗蠱的話, 噬血癥可能會好些, 也不會爲了讓自己好過而殺人飲血如麻。”
頓了頓, 他從鼻腔裡幾不可聞的哼出一聲笑:“但古往今來, 望月樓乃至整個江湖上的人沒有一個可將這二者能夠同時練就的。”
我不明白, 仰着頭繼續追問:“這兩者很難同時練就嗎?”
他呵了口氣:“這兩者內功心法相生相剋,如果要強練, 也未必不可,只是……”
他沒有再繼續往下說下去,可我卻是好奇心氾濫,一把抓住他:“只是什麼?”
“要付出非人的代價!其間所要承受反噬的痛苦也是不可思議的。”
“啊?”我咋舌,“搞不好,一個走火入魔還會丟了身家性命是不?”
月長歌點點頭,說是。
可後來他偏就練成了。
沒人知道他付出了什麼代價?他所承受了多少的痛苦。
一切的一切他從未與我說過,只依然笑着喊我一聲姐姐,將我囚禁於他的牢籠中。
彼時,他還是愛笑,笑的像陽光像清風一樣明朗溫純的少年。
“姐姐,你問我這些做什麼?”說了半天,他倒是想起來問我緣由了。
我打哈哈:“嗨,出門在外,多長點知識總是好的。”
月長歌淺淺一笑,說:“那姐姐還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問,我知道的都會和姐姐說的。”
我拍拍他的手,笑呵呵的問:“那姐姐我問你,你有錢嗎?”
月長歌點了一下頭:“有。”
我內心也在笑,有錢就好!
“那你有什麼憎恨至極的人嗎?如果有的話,你跟我說,我去幫你殺了他,至於錢嗎?”我摸着下巴咂摸着:“就……就給你出個友情價吧!”
月長歌認真思考了一會,才搖搖頭道:“沒有,另外,月神教導我們要一心向善,殺戮是解決問題最不可行的一種方法。”
我瞪大了眼望他,這……他還跟我說教起來了?於是我一臉認真的問他:“你見過月神長什麼樣子麼?”
“不曾見過,但族裡的長老說,等到晚上月亮出來的時候,我們擡頭望月,月神就住在月亮裡。”
我看着眼前的少年一臉天真無邪,滿是對月亮的尊敬與崇仰。可我偏要把他給帶偏。
“瞎說!你知道月亮裡住的誰嗎?”
少年點頭認真道:“月神啊。”
我嚯的一聲:“月亮裡明明住的是嫦娥美人!”
“還有……你知道你的那些長老望月是幹嘛的來着嗎?”
少年道:“仰望月神,與月神對話,從而推演出未來的吉凶禍福。”
我一巴掌拍上他腦袋瓜:“屁,那明明就是望月思春了!”
月長歌眨着一雙清澈無知的眸子問我:“思春爲何?”
我簡單粗暴道:“就是……男人想女人,女人想男人了!”
只聽月長歌“哦”了一聲,似是心領神會,然後他便笑着問我:“那姐姐會思春嗎?會想我嗎?”
“我……”嘿,這小孩,問的我一個羞羞~
我瞪了他一眼,揚眉道:“姐姐不想男人只想錢!順便問一下你有錢嗎?”
月長歌說有啊,他把他身上零碎的銀子都掏了出來放在掌心給我看。
正說話間,花林中忽然傳來一聲異動。
是什麼東西咆哮的聲音?我警惕的抽出別在腰間,在來望月樓前已被我收縮成一根玉笛般長短大小的龍拐,四下環顧了一圈,但卻除了滿目盛開五顏六色的花,再沒見有其它東西的存在。
風吹過,拂起成片的花兒搖曳,似水浪一般,幽香惹人迷醉。
月長歌牽緊了我的手道:“無妨,是守護古月陣法的異獸每日一咆哮的時間。”
他擡頭看了看天,“快晌午了,異獸應該是伸了個懶腰醒了,所以你纔會感覺到異動。”
“異獸?”我眼帶一絲好奇的問他:“吃人嗎?”
月長歌搖頭淺笑:“不,它很可愛的。”
“有機會我帶你去見見他。”
我哦了一聲眨巴眼又問:“它在哪裡啊?”
“就在我們腳下。”
“啊?”我惡作劇般故意蹦起來跺了跺地。
結果便聽見從地下又傳來一聲悶雷般的響音,震得我一個趔趄差點倒在了那些長滿密刺的鮮花從上,幸好月長歌及時拽住了我,他擡手彈了我額頭一下,說:“姐姐可真調皮。”
而後,他又以另一手輕輕摘了身側的一朵月色花瓣,放到脣邊對其輕吐了口氣,那花瓣便立刻成了一輪清月式的樣子,繼而,他手掌向下,月色花瓣隨風而飄,翩然落地,覆入地底,如煙一般消失不見。
那異獸也好像睡着了般,安靜下來。
我目瞪口呆的望着那一幕,不由感嘆的問:“你這是何方仙術?”
月長歌一笑置之,淡道:“姐姐,這哪裡是什麼仙術?不過是月氏一族的清月催眠術罷了。”
“催眠術?”
“對……若是姐姐以後怎麼入睡也睡不着了,這催眠術會很快讓人入睡沉入美好的夢境的。”
乖乖~我嘖嘖稱歎,這他小小年紀不得了呀!
我拍拍他肩膀,問:“你還會其他的什麼嗎?”
月長歌答道:“很多,基本的和別人修習不來的,我都會。”
我再感嘆,要是南墨也會個啥武功,那我就可以帶着他,咱們婆孫倆在江湖上殺出一條血路,可是他啥也不會。
誒~不知不覺間,月長歌帶着我已走出了那片花林。
我抽出手來與他道別,既然他不要錢,也不要我殺人,那我得去另找活幹了。
我揮手與他告別,說有緣再見。
他目送我離去,說姐姐要記得來看我。
我點了頭,說好。再見時,是個漆黑的雨夜。
我從望月樓走了之後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小黑屋,在黑屋裡住了幾天,等來了一單生意。
我沒有想到這單生意讓我和師姐又一起出動殺人了。
不知僱主是誰?反正我猜想能請的動我和青琅軒同時出馬的一定很有錢!
這次的目標是月凌天。
我如期而至,本來是該師姐來的可她沒來,只派了她手下的葉鏡懸前來。
刺殺出了點意外,本來按照僱主的要求是隻取月凌天的項上人頭的,可不知怎麼?除了我和葉鏡懸外後面又來了一撥人。
場面頓時變得混亂,雨下的很大,在我的柺杖即將要了月凌天的那一刻,月凌天的妻子卻突然衝了出來,擋在了月凌天身前,生生受下了我那一拐。
而葉鏡懸隨後而至的劍氣便徹底要了她的命。劍氣更是將那少婦懷裡抱的孩子震的七竅流血而亡。
月凌天紅了雙眼,見人就殺,混亂之中,我似乎看見月長歌往這邊跑來失聲痛哭抱着他的娘和弟弟,月凌天拼了最後一絲力氣將他唯一的血脈送出了這片血流成河的地界。
一夜之間,望月樓樓主被殺,而緊隨其後的一撥黑衣人又滅瞭望月樓滿門。
我沿着月長歌逃走的路線去找他,終於在找了他兩天兩夜之後,在一處破敗的寺廟裡尋見了他的身影。
他已不再是那個穿的精緻高貴的少年,如今的他灰頭土面,手裡正捧着一塊饅頭在啃。
我走近了他,叫他:“月長歌。”
他瑟瑟發抖的看着我,指着我身後,“壞,壞人……”
是來追打他偷了饅頭的幾個人。
我轉身,一拐打出去,那些人被我打的屁滾尿流的走了。
月長歌繼續啃着饅頭,雙眸失神空洞,了無色彩。
也是,一夜之間,他的親人全都死完了。
這其中有我一份的罪惡。
我看着他那樣,全身上下破爛不堪,啃着饅頭,向我伸出一隻手,小心翼翼的問我:“姐姐,姐姐你有水嗎?我好渴好渴。”我於心不忍,以前的我也是這個樣子。
乞求着別人的施捨。
我咬了咬牙,牽過他的頭來:“我帶你走。”
月長歌搖頭:“不要不要,我想去看爹孃還有弟弟……”說着說着,他就哭了,“那天……那天好多人,他們他們殺了他們。”
“就我……就我一個人了。”他哭泣的自我喃喃,雙手抱膝低着頭蜷縮在一起,樣子無助極了。
我也不知爲何?或許是誤殺了他娘和他弟弟,心生愧疚,幾乎沒再猶豫,我收了龍拐別在腰間,伸出一雙手去將眼前失聲痛哭的少年打橫抱了起來。
我一字一句的說:“我帶你走,你以後還有姐姐,不會只是一個人!”
我想如果在那個夜晚,我失手誤殺的還有他,後來我心中所記住的是不是就永遠只有那個愛笑,笑的陽光明朗,溫純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