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飛眼前一亮,狠狠拍了一記額頭!立馬指派一個副官率部趕過去,誓死要護住此際隱隱以月蓉道姑爲首的六位道長的安全!這一刻,張一飛有點悔穿腸子的心情!他忽然想起之前神行道長的那句:術業有專攻了!之前若是緩緩退兵,衆將士的傷亡,也許可以減少一半?甚至七八成?術業有專攻!術業有專攻!降妖除魔不就是道士的職業麼?雖然之前道案做法是敗了,但道士們還沒有死絕,只要給他們喘息的機會,至少……也可以減少南征軍的整體傷亡不是麼!
耀眼的雷電火花中,三具龐大的身軀相繼轟然倒地,逐漸然後消融爲無有。而六位道士中,也有三人已然昏死過去,其中更有此次半仙觀派出的道術最強者,日犇道長在內!唯一勉強站立着的月蓉道姑臉上也只剩下了慘白,還是藉助着身後兩個小兵攙扶纔沒有倒下。但,也已近虛脫!慘然嘆了一氣,月蓉道姑伸手想攏開遮住了視線的散亂秀髮,手卻只伸了一半就軟軟垂落!她的另一隻手縮在道袍袖內,因此並沒有人看見,那隻手裡,只捏着僅剩的最後一道符!
三具龐大的身軀以及所有的鬼怪骷髏都蕩然無存,然而!天際的黑雲並不曾散開,陽光也始終沒有照耀下來。
“哼!”天空果然又響起那聲令人心悸的尖銳、蒼老、怪異:“只是這些手段麼!那麼!就都死了吧!嘿嘿!這小妞倒是不錯,本座倒有些不捨!不如就從了本座吧!嘎嘎!只要本座親手**,不出幾月,小妞你的手段,穩穩的將是天下無敵!”
“呸!”月蓉道姑冷冷地瞪向虛空,只是把一口唾液噴出。
所有的將士們都沉默了。與鬼怪短暫的交鋒,讓每個人徹底清醒,眼看着和自己朝夕相處的戰友、兄弟一片片地倒下。若是還有後手!膽小的將士已掩面而泣。身爲戰士,並不怕直面死亡,然而毫無價值的死亡、被宣判了的死亡、等待死亡的降臨,纔是最可怕的事情!
“不從?嘎嘎!從不從還能由你選擇?現在,就先瞧着自己身邊的人是如何死亡,肉體是如何消融,魂魄又是如何被本座煉化的吧!”對方顯然早已料到月蓉道姑的拒絕。令人牙酸的長笑中,天空一扇巨大的門徒然出現,咯吱咯吱聲中!高達十數丈的大門緩緩開啓,沒有鬼哭狼嚎,卻是一隊隊齊整的鬼兵鬼卒鬼將涌出!剎那後,一支鬼軍就已成型!而門戶內,還有源源不斷的鬼兵將們涌出!
“鬼……鬼……鬼門開!”從一個士兵的口中,鬼門開這三個字瞬間傳遍了南征軍全軍!
南征軍士卒們瑟瑟發抖,就連久經沙場的將帥們也是齊齊出了一頭冷汗!經歷之前的種種,南征軍將士本以爲和鬼怪們鬥個兩敗俱傷還是有幾分把握的。可是!在看到源源不斷涌出的鬼軍後,就連老將們都對自己還能在這一戰之後活着產生了懷疑。把希望寄託在唯一還站着的月蓉道姑身上麼?開玩笑,小女娃子連站都站不直了!不少戰士已經放緩了向鬼軍衝去的步伐,這還是怕此役後還活着的人傳出去自己是個懦夫的消息。將帥們顧及自己的顏面,相當一部分小兵卻更在意自己的生命,當下少說也有三成南征軍士兵,或是在前行中突然倒地裝死,或是趁亂偷偷退向側翼,更有人索性丟了兵器脫了鎧甲,拔腿向自己的祖國奔去!
兵敗如山倒。“大帥,撤吧!”張一飛身邊一個最清醒的副官冒着被直接砍頭的風險勸諫,諸如留得青山在等等的話語在舌尖滾了幾滾終於還是沒能說出口。
“撤退???”張一飛瞪大紅得似要泣血的牛眼,馬鞭高舉,就在將要抽到勸諫者頭上的瞬間,忽然偏了一偏,再軟軟垂落!“撤退!”張一飛艱難地吐出這兩個久違了的字,隨即感覺萬念俱灰,幾乎是在副將的攙扶下才勉強維持着馬上的坐姿,茫然跟隨上了撤退的人流。如此局面,即便是全軍退守到清麥城,三軍將士又能剩下幾人?到了清麥城,妖魔又是否會繼續肆虐?此後種種,張一飛已經無力去想象!他只知道,無論自己死或者不死,戎馬生涯都將終結。仕途終結。回朝後將面臨毫無休止的審判。最壞的結局,是連帶着自己一整個家族,被描得墨黑,然後上下九族被抄家,所有沾親帶故的人等,一律押入石牢!萬念俱灰哪……
天上地下,無外乎分爲三界:人!鬼!神!人鬼神這三個字的排序,已經很明確地區別了三者之間的能耐。儘管傳說人可一步昇天爲神,但傳說畢竟是傳說。更何況南征軍兵敗已成事實,沒有人還會天真到幻想戰局有翻轉的可能,只是恨自己的腿毛太少,不能幾步逃回自己的家鄉!
戰場的側翼,冷清地剩下了一小撮人:日犇道長、月蓉道姑、四個半仙觀的道士、以及當初被指派來保護他們的士兵。就連以背部支撐着月蓉道姑的那兩個士兵,此時也已經猶豫地互相對望,是不是立馬揹負起她,拔腿後撤?陰兵就在不遠,陰氣已然襲身!
突然,兩個士兵感覺到了身後月蓉道姑嬌軀一陣劇烈的顫抖!莫非……鬼怪的森森鬼爪已經抓住了她!兩個小兵的腿肚子也不直覺地抖動起來,其中一個更是處在了失禁的邊緣!
然而下一刻,兩個小兵卻看到了一抹璀璨的光芒開始升騰,瞬間,襲身的陰氣似乎都已消融,一股如沐浴在陽光下的感覺暖暖地籠罩了全身。同時,兩個背對戰場的小兵,看見了自己戰友啞然張開的嘴巴!
月蓉道姑的手指好一陣痙攣,大腦忽然一陣劇痛,下一刻,她親眼看見,從自己的眉心處,鑽出來一股青煙,青煙緩緩融爲一具龐大的軀體。璀璨的光芒,如仙人般的氣息,從那具朦朧的軀體上不斷地涌出。同時,月蓉道姑的內心深處,不自覺地生出來無限的崇拜、和敬仰。
朦朧的龐大軀體並沒有轉身,只是伸出一隻手,輕輕撫了撫月蓉道姑的頭頂。只是一撫!月蓉道姑便感覺渾身就充滿了力量,體力甚至比自己狀態最好的時候還要充沛!這具身軀……月蓉道姑並不確定,只是直覺似曾相識!
“是仙人!”
“快看!是仙人!”
“仙人來拯救我們了!我們有救了!”
“我就說嘛!這麼多鬼怪出世,仙人絕不會棄我們不管不顧的!”說話的人似乎理直氣壯,立馬被其他戰友冷冷地鄙視了一眼。你知道仙人會現世?那你怎麼不拼死地殺向鬼怪,瞧剛纔逃得比兔子還快的熊樣!
嘈雜的歡呼聲,瞬間響徹了戰場。無數後撤的南征軍將士都停下了腳步,拼命在人叢中踮高腳尖望去。主帥張一飛也徹底從噩夢中醒來,只一瞥,渾身的熱血便又重新沸騰起來!
天際的烏雲還沒濃濃地堆積着,茫茫大地依舊依舊籠罩在黑暗中。然而在戰場右側,卻站立了一尊百餘丈高的身軀!依稀可望見這尊身軀道袍飄飄,周身散發的濛濛白光籠罩了蒼茫大地的一角。戰士中也有滿腹故事的,當即一拍腦門脫口而出:“奚仙人!這一定是半仙觀的奚仙人現身!”
沒有人跟說話的戰士擡槓,任何人的眼底只有滿滿的膜拜。對面的鬼軍,卻在這尊仙軀顯現的瞬間,便本能地恐懼了,齊齊地停滯下前進的步伐,然後緩緩向傳送它們出來的鬼門退去!只是其後不斷涌出的鬼兵顯然阻擋了它們的後退,於是越來越多的鬼魂沒有了立足之地,只能是虛虛地懸在之前鬼兵們的頭頂,像在疊羅漢。
“鬼門!”高大如山嶽的龐然仙尊徒然冷冷開口:“這裡是人世,不是鬼界!對面的道友,人世間的事,你管得太多了!就此收手吧!”
呂宋王宮寢宮,三角眼禿頭噴出一口腥臭黑血,從懸浮的虛空跌落地面!籠罩寢宮的死氣黑霧,也徒然淡化了不少,之前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此時已變爲黃昏時景象。
“師尊!”粉紗披身的妲姬也是臉色慘敗,所幸此次做法是禿頭主持,她才倖免一死。饒是如此,她也已渾身虛脫,重創之下勉強能開口而已!
“哼!你不過是一縷神念!能鬥得過我億萬鬼兵?即便你身爲上仙,法力通天徹地,一縷神念,又能殘存多久?”尖銳而蒼老的聲音中,巍峨仙軀的對面,緩緩出現了一具禿頭、黑袍的朦朧身影,身影一點點變大,但最終卻只定格在十餘丈高下。
兩者之間的對白,任是羣鬼也是聽得一清二楚,但卻只是匆忙地向鬼門內涌入。
南征軍將士於是隱隱又有了些擔憂。若誠如禿頭怪人所言,一縷神念,到底能不能庇護天朝大軍?
昏迷的道士此際也已醒透,齊齊望向高大巍峨的身影,跪地膜拜!從身形、從對白,大致可以確認仙人正是前輩、半仙觀祖師,奚慧卿奚仙人!道士們崇拜的對象,真仙的身份,哪能敵不過一個妖邪?哪怕只是一縷神念!真仙!那可是超越了人界、鬼界,高高在上的另一界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