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千頌說:“管他什麼教授,這傢伙是重刑犯,禁止探監,上法庭前一定得確保安全,要萬無一失。”
陸明揚蹭地一下站起,桌上的手銬應聲而斷,說:“讓我見他。”
羅千頌嚇得臉色劇變,身體不自主後仰,椅子承受不住他肥胖的軀體,“哐當……”一聲,連人帶椅子重重摔在了地上。他翻身而起,靠在玻璃牆上,一臉驚恐,大吼:“來人吶,來人吶!”
審訊室走進來兩人,一前一後,前面是陸長卿,羅千頌並不認識。後面一人他非常熟悉,竟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北京市市長丁晟。嶽震方纔本想說:“陸教授有丁市長相陪。”奈何羅千頌話鋒太快,他都沒來得及說。
陸長卿說:“不得無禮。”陸明揚躬身作揖:“陸教授好!”
羅千頌稍稍平靜了一下,上前向丁晟問好。丁晟說:“羅局長,這位是中科院院士、北大教授陸教授,是我昔日的授業恩師。”
羅千頌一聽這頭銜,也沒什麼,關鍵最後一句讓他不寒而慄,心想幸好沒有得罪這老頭。忙向陸長卿作禮問好。出於禮貌,陸長卿也寒暄了幾句。
丁晟說:“羅局長,我恩師陸教授是血液病專家,他聽說骷髏人投案自首,想要見見他。”
羅千頌說:“應該的,應該的,我們都搞不清他是什麼怪物,正好請陸教授指點一下。”
陸長卿聽聞孫子被稱作怪物,心中當然不快,說:“羅局長,外面人人稱他爲骷髏俠,你卻稱之爲怪物,就不怕犯衆怒嗎?”
羅千頌心中一凜,臉上現出慚愧之色。
陸長卿說:“丁市長,你們在外面等候吧,我想和他單獨呆呆。”
丁晟連聲允諾,說:“老師,要不要留幾個人保護你。”
陸長卿冷笑一聲:“他是投案自首,這點最起碼的信任還是有的。再說了,我相信他是骷髏俠,並非什麼怪物。”
餘人走後,偌大的審訊室,只剩下陸長卿和陸明揚爺孫二人。陸長卿內心悽楚,眼眶紅腫,禁不住悲傷,差點就要哭出來了。
陸明揚說:“陸教授,想問什麼就問吧,外面的人也能看到、聽到,你也可以替他們問。”他這是在向陸長卿暗示,屋內有監控,外面瞭如指掌,且不可露出馬腳。
陸長卿說:“爲什麼要這樣做?有沒有想過你的家人?”
陸明揚說:“在北站,我誤殺了那麼多人,這筆賬終歸是要還的。我有家人朋友,他們也有。我死了,親人會難過,他們的親人也會。總之,我不想再躲躲藏藏了,這樣活着好累。”
陸長卿說:“即便有這麼多人支持你,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高院審判的結果難免是死刑或無期,你這輩子就要走到盡頭了。人活着,最重要是看他是否有利於這個社會,如果還有價值,就要保全有用之身。一直念念不忘於曾經的過錯,這種人,是不該活着。”
陸明揚說:“我做的彌補還不夠嗎?”
陸長卿說:“不夠,遠遠不夠,現在選擇退出,就是在逃避,這是懦夫的表現。”
外面的人雖聽見二人話鋒詭異,卻也猜不到其明朗的意思。羅千頌聽着詭異,幾番想要衝進去打斷,卻被丁晟阻止了。
羅千頌說:“丁市長,這陸教授明顯是在勸誘骷髏人越獄,爲什麼還不阻止?”
丁晟說:“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骷髏人不懼炮彈,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幾個師的部隊都攔不住他,憑這小小的公安局就能困住他了?關押骷髏人,得從他的心理着手,並非身體。陸教授是我專門請來的,他不但是血液病專家,還是心理學專家,上頭的意思是要試探骷髏人自首的真誠度。”
陸長卿和丁晟走後,羅千頌因見識了骷髏俠的超能力,不敢再與其單聊,吩咐嶽震等人小心看管便是。
當天晚上,陸明揚被移交至看守所。嶽震原想終於圓滿完成任務了,豈料上頭下令,讓他跟過去看管骷髏俠,直至高院開庭審案。他心中那是千百個不情願,但想到日後飛黃騰達、高官厚祿,還是應允了。答不答應也由不得他,除非他不想幹了。
在看守所,陸明揚被單人單間隔離開來,嚴密監視。他不吃不喝,躺下就睡,直至次日清晨還沒醒。
一陣鐺鐺的敲門聲吵醒了陸明揚。他打開門上的小窗一看,是嶽震,說有人要見他。爲了安全起見,嶽震直接將探望的人帶到了獄中。
陸明揚猜想應該是鍾思明和白倩倩吧!當來人出現在門外的一刻,他愣住了。只見此人頭部、臉部纏滿了繃帶,但他還是一眼認出是顏妍,那個曾讓他朝思暮想,敬若天神的人。那婀娜曼妙的身姿,即便穿了秋衣,也掩蓋不了。
嶽震詭異一笑,說:“骷髏俠,你們慢慢聊。”轉身走了。
陸明揚隨手拉開鐵門,說:“顏老師,你怎麼來了?”
沒錯,監獄中最引以爲榮的鋼鐵之門,不懼水火的防盜門,自認沒有鑰匙便打不開的牢獄之門,就是這樣被陸明揚隨手拉開了,毫不費力地拉開了。
嶽震才走出數米遠,乍聞“哐……”的一聲,隨之而來是“噹啷……噹啷……”的金屬落地聲,他回身只瞧了一眼,便猜到了端倪。獄警聞訊趕來,都被他拉走了。
顏妍進了牢房,只覺寒氣逼人,潮溼就不說了,還陰森森的,讓人不寒而慄。一想到陸明揚要長期呆在這種地方,不禁淚水潸潸而下。
陸明揚說:“顏老師,我在這挺好的,你不用難過。”
顏妍說:“我聽說你是自首的,爲什麼?”
陸明揚說:“我誤殺了那麼多人,這該是我應有的結果。況且我這副樣子,在外面只會嚇人,倒不如在這裡省心。”
顏妍聽得出來,陸明揚後一句是針對她的,她自覺心中有愧,無言以對,不禁慚愧地低下了頭。
陸明揚見她楚楚可憐的樣子,不禁心軟了,說:“顏老師,你傷未痊癒,該在醫院好好呆着纔是,不應該亂跑。已是初冬,寒風刺骨,萬一受了寒,你的臉恐怕很難痊癒。”
顏妍說:“如果我的臉好不了,你是不是就會嫌棄我?”
陸明揚暗想:“女人怎麼這樣,老是出爾反爾。或者是,她可憐我?真也好假也罷,不管怎樣,我的餘生將在獄中度過,還是斷了她念頭的好。”說:“我敬你是我的老師,怎敢有非分之想,嫌棄二字就更談不上了。”
顏妍說:“我……”此來,她本打算據實相告,一吐相思意,又不禁心想:“我若將她母親的話說給他聽,不是令他更加傷心嗎?他目前的狀況不穩定,若受刺激,萬一又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到了嘴邊的話,終於還是沒能說出口,只得獨自將悲傷生吞入肚。
陸明揚說:“顏老師,你快回去吧,這裡陰暗潮溼,又髒又臭,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顏妍心有不甘,她不想陸明揚就此淪落,鋃鐺入獄。她想要給他希望,不願這就是最後一面。她知道,她的心裡放不下他。她說:“你這是在逃避!你想違背對我的承諾嗎?”
陸明揚愣住了:“什麼承諾?”
顏妍說:“你說過,等你痊癒了會回來找我的。”
陸明揚確實說過,他當然也記得,那是在醫院臨別時說的,也可當做是承諾。只是眼下沒有目標,不知如何是好。
顏妍說:“別忘了,我在等你!”說罷轉身出了牢房。
陸明揚欲言又止,望着她的背影,止不住的心酸。
顏妍經過樓道時,兩側牢房中關押的犯人立時聒噪起來,他們大聲叫嚷呼喝,伴隨着陣陣敲打鐵門的聲音。她進來時有嶽震陪同,犯人自不敢冒犯。此刻她孤身一人,關押許久的犯人皆來了興致,肆無忌憚地調戲。
“美女,裹那麼嚴實幹嘛,我又不吃你。”“美女,過來,讓大爺嚐嚐鮮。”“一百怎麼樣?哎,你別走啊,兩百,四百也行。”……
聲聲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迴盪在樓道中。一羣無賴流氓,顏妍自不會和他們一般見識,其言語更是當作沒聽見。陸明揚就不同了,有人敢在他面前侮辱他的女神,這是絕對不能饒恕的。
陸明揚走到門外,尖銳的目光掃視每一個牢房。他雖氣憤,並沒有失去理智,要認清仇人,不能傷及無辜。他確定所有目標後,目光首先鎖定了自己對面的牢房。
那人還在大聲叫嚷起鬨,乍見一具骷髏頭,嚇了一跳,很快回過神來,笑着說:“兄弟,面具不錯,你馬子也挺不錯的,分享分享!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