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陽笑道:“可不就是那位謝丹鳳謝姑娘,他們兩個平日裡如膠似漆,這次如果不是不是天魔之戰,風險太甚,兩人也不會暫時分開的。嗯,過幾天就能來伺候師父,孝順師傅了。”
孟超然心念百轉,回憶起當日自己、談曇與那位謝丹鳳姑娘初遇的事情,不禁莞爾,隨即淡淡一笑:“你們兩兄弟都有紅顏知己爲伴,前行之路不孤,如今爲師的想不認老頭不行了”
隨即居然打了個哆嗦。
他最頭痛的倆人結成了夫妻,而且還要來伺候他,孝順他真是想一想都要毛骨悚然。孟超然捻着鬍子,心中想:我能被他們倆孝順幾天就能被孝順的歸天了
那可真是打不死人偏偏能氣死人啊
楚陽賠笑道:“師傅說那裡話來,您怎麼就老了,誰敢說您老,那肯定是那人沒長眼睛”
孟超然維持淡淡笑容,輕輕搖頭。目光渺茫的看向虛空,有些自嘲,也有些驕傲,輕聲道:“當年連續兩年,第一年,我在風雪古廟,撿到了一個嬰兒,第二年,我在懸崖之下,又撿到一個嬰兒,現在,兩個嬰兒都長大了呵呵呵”
孟超然目光迷濛,道:“我這半生的心血,全部都傾注在這兩個嬰兒身上,但就算是殺了我的頭,也是絕對想不到,我撿到的這兩個嬰兒,其中一個成了名震天下,主宰九重天世界的九劫劍主;而另一個,卻成了三星聖族威震天下的第一魔王,別人栽培出來的充其量是人中至尊,我栽培出來的卻是劍,是魔,劍中王者,魔中王者”
孟超然低下頭,看着楚陽:“陽陽啊,你可知師傅這一輩子該有多麼的驕傲這整個天下間,有誰還能比師父更加幸運又有誰,是不羨慕師父我的呢”
楚陽也是溫暖的笑了起來,道:“是的,是的,就算別人想要這樣的徒弟,那也是打破頭都遇不到的,但師傅隨手就撿來了,一年揀一個,小意思了,我估計您當年肯定是偷懶了,要不這些年還不得揀上十幾個傳說、傳奇、奇蹟、神蹟什麼的。”
孟超然縱聲大笑,淡然不復。
“我有你們這麼兩個徒弟,此生夫復何求”孟超然呵呵一笑:“晚上,必與寒舞一醉,來慶祝此事”
楚陽心中一酸,急忙岔開話題,道:“徒兒這次來,卻是另有好消息要告訴師父。師孃所需要的還魂草,我如今已經取得了。”
孟超然目光一亮,道:“當真”
他的白皙的臉上,陡然間泛出一絲紅潤。
楚陽不由得差點呆了。
這還是這麼多年以來,自己第一次見到師父表露出激動的神色。可見夜初晨在師父心中的地位是何等的重要。
“說來此事倒非是徒兒之功,乃是師孃的本家侄兒夜弒雨,在外面整整一年就爲了尋找這一味靈藥,可說是千辛萬苦,終於找到了,但夜家於此次浩劫迭逢大變,夜弒雨留在家裡守墓,不能親自給師孃送過來,所以就託給了我。”楚陽當然不知道,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夜弒雨早已經不知所蹤了
“原來如此,蒼天庇佑。”孟超然臉上有喜色,隨即卻長長嘆息:“若是初晨能夠醒來,得知夜家已經不存,得知寒舞也早已經去了我真不知道,她會有多難過”
“但若是師母永遠不再醒來,卻又是一件多麼悲哀的事情”楚陽道:“尤其是我們現在有能力讓她醒來,卻又沒有做,師母又會如何”
孟超然臉色悵然良久,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人總該向前看的。”
楚陽與孟超然兩人沉默着,走進了孟超然的房中。
房中,那靜靜地小酒桌,兩個酒杯,一壺好酒,似乎在靜靜的訴說着什麼
楚陽心中唯有深沉的嘆息。
兄弟是什麼
或者每一個人都有不同的答案。
但在孟超然這裡,就是如此。
莫論天地三句話,不管生死一杯酒。
一杯酒,人間也好,幽冥也罷,同在人間也好,陰陽相隔也罷。
兄弟,我與你喝酒。
一直,喝到死
然後我們黃泉聚首繼續喝
人也好,魂也罷,此情永不成追憶,便走九泉仍難忘,恆久在心頭
良久良久,楚陽走出來孟超然的小院子,回首望去,一點孤燈如豆,有人在低低的哭泣着,有人在柔聲勸慰着。
那是夜初晨和孟超然。
那兩個人,已自成一方天地。
楚陽深深一嘆。
“我不會到哪裡去了,今生今世,就在楚家安家了。這裡是我徒弟的家,也是我的家。”
“偶爾,我或者會陪着初晨一起出去走走,看看山川河流,看看大陸景色,偶爾也會去一次中都,或者,我們也會去一次凌家但遲早我都是要回來的,這纔是我的家,我認可的家。”
“我不會前往九重天闕了,事實上,我也從來沒有那種想法,我只想與初晨安安靜靜的度過這一生。再無所求。”
“你,還有談曇,安心的去闖你們的天下吧。只希望你倆都能記住,你師傅這一份超然的心態,作爲我的弟子,就已足夠。”
這是剛纔師徒談話的時候,孟超然說的。
當楚陽拿出九重丹和雪淚寒的仙酒要給孟超然的時候,孟超然斷然拒絕了。
“我拒絕不是矯情,更加不是爲你留着什麼;而我實在是用不着,真的用不着。我現在增加修爲,還有何用”
“我明白你的心意,也知道你孝順,所以我如需要,決不推辭,因爲你孝敬我,本就是應該的。但我如今是真的不需要了。”
“我只想平平靜靜過一生,該活着的時候,我就活着,高高興興輕輕鬆鬆自自然然的活着,該死的時候,我就死;但以外力方式獲得的壽命延長,我不願意。”
“就讓我和你師孃這麼自然安樂地過完這一生吧。”
“我活着的時候,並未有過什麼轟轟烈烈,我只希望我死的時候,也能悄無聲息,人的一生就像是樹上黃葉,縱然是那種春秋都不落葉的到了一定時候也是會自然飄然落下來的。”
“我一向認爲那是一種很美很美的境界。所以你不要爲我破壞了它。”
“寒舞喜酒;我要陪他喝;你若有心,就吩咐你家,爲我多多準備好酒。如此,足矣”
“縱然我不管生死都是這麼的無聲無息,但我心中的驕傲,卻是驚天動地。”
“因爲我有這樣的兩個弟子。”
孟超然的灑脫與瀟灑,楚陽每每想起,都是自問望塵莫及。
自己的師父,就是一個這樣的人,他只要是拿定了主意,那就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有任何的改變,連一點點的猶豫遲疑都不會有,不要說別人,就算是他最親近的徒弟楚陽,對自己師父的這個脾氣也實在是半點辦法也沒有的。
對師傅的今後,楚陽唯有祝福。
夜晚。
小鐵楊已經睡了,縱然是神童,縱然如何與一般小孩不同,仍還是需要睡覺的。
書房中,楚陽,與自己的父母相對而坐。
出乎他的預料,楊若蘭和楚飛凌的臉色都異常平靜。甚至是知道了楚陽即將面臨崩靈陷天破碎虛空,今後大有可能再見無期,還是那麼的平靜,對此,楚陽很是有幾分詫異。
這貌似不太合情理,也不符合這“老”倆口子的個性吧
“雛鷹長大了,總是要離開巢的。”楊若蘭溫婉的笑着,目光如水看着自己的兒子:“爲孃的一生最遺憾的事情,就是沒有能夠親眼見到你從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長大成人,成爲現如今的男子漢”
“雖然是因爲種種原因,但那始終是爲人父母的失職。”
楚飛凌嘆了口氣,緩和話題道:“自古慈母多敗兒;若是陽陽被咱們照顧着長大,不經歷那麼多的事情,卻也未必能有現在威凌天下、主宰九重天的九劫劍主。”
這句話本身確實是有道理的;但對於楊若蘭來說,卻又是不可饒恕,橫着眼道:“說得好,說得太好了,你也會因此而少了一個情投意合的結拜兄弟,你是這個意思吧”
楚飛凌頓時滿臉通紅,悲憤萬分的盯着妻子,道:“你你你你分明答應過不再提這件事,你,你”
楊若蘭斜着眼道:“我是答應過啊,我承認,但我現在就是不守信用了,你能怎麼樣”
我能怎麼樣我能怎麼樣我敢怎麼樣
楚飛凌徹底焉了。跟一個女人講道理,尤其這個女人還是自己的妻子那該是多麼腦殘的男人才會幹的事
楚陽實在忍不住笑出聲來,房中氣氛頓時輕鬆了下來。
“小子,放心的去做你的事,去走你的路吧。”楚飛凌咳嗽一聲:“至於我們,你不必擔心,放眼如今的九重天,你爹你母親可算得上一流高手了呢,未來進步空間不算很大,卻總不會被人欺負也就是了,安樂度日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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